第五十八章:龍戰於野(九)

第五十八章:龍戰於野(九)

第五十章:龍戰於野(九)

經過了一整天的輾轉,天色也逐漸黑了下來,今日並沒有多少雲彩,不甘落去的夕陽匆忙的在鐵青的天空亂抹幾筆鮮紅便廖然退場,從西面開始,碩大的啟明星心急的躍出,光亮竟有些耀眼,其他的星辰也陸續冒頭。

“怎麼?尊主也不跟我們說說這凌閱的首級是如何得來?”

唐影與朝煦年齡相仿,本以為朝煦和他們越來越熟,以他話嘮的本性,應該還沒等段千鍾和唐影詢問,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講述了自己從三箭射殺凌閱,到招降歸化軍的整個過程,讓唐影意外的是,朝煦並未主動說出,段千鍾向來好奇心不重,沒興趣打聽,但唐影卻與段千鐘相反,不管大事小事,與自己有關無關也罷,都是充滿了好奇心。被唐影這樣一問,朝煦便簡單的敘述了一下,雖然邏輯十分混亂,兩人倒也勉強理清了整個脈絡。但任誰都看得出,朝煦的興緻並不高。

“此番死裏逃生,應當高興才是,尊主為何這般失落?”

段千鍾猛然側臉瞪向唐影,隨即抬起一腳踹在唐影大腿上。

“踢我幹嘛?你不想聽嗎?”

段千鐘被唐影點破,再也控制不住那威嚴冷靜的表情,氣得臉皮一陣抽搐。

“我好像不適合帶兵打仗!”

朝煦若有所思的囈語道,也阻止了兩人針鋒相對,唐影率先反對道:

“尊主這是首戰,以弱勝強,三箭射殺凌閱,緊接着就招降了敵兵,這樣的戰績放在任何軍中皆可算驚才絕艷!怎麼會不適合帶兵打仗?”

朝煦抬頭看了看天上稀稀落落的星辰,緩緩說道:

“不是這方面,而是兩軍膠着之時,我竟對敵人生出了憐憫之心!以前打獵也有過類似的心情,但很快就會調整過來,可是對方換成了活生生的人了,那種心疼,真的沒有辦法擺脫!”

朝煦說著便按向自己胸口,看向段千鍾,眼眶明顯濕潤了起來。

“我是不是太過婦人之仁?”

段千鍾看着朝煦,才猛然想起,這個剛才還在大殺四方的少年,才不過十九歲,對於他來講,逼着自己去做這些事情,的確太過殘忍了。

“凌閱那顆首級,從到我手上至丟給李績,我始終都不敢看一眼,因為我並不覺得他該死,只是成為了我們取勝的犧牲品!我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我們從進攻樺川開始,就是錯的,是我們挑起了戰爭,也是我們讓這麼多人,這麼多家,遭遇飛來橫禍!”

未等段千鍾和唐影給予回答,朝煦又不間斷的說出一大串疑問,陷入了深深的內疚之中。

“尊主當初雲州之行,為何執意親自前往?”

段千看着被一連串問題問懵的唐影,淡淡問道,唐影有些尷尬的說道:

“這個你應該問尊主,看我作甚!”

“不是問你!”

段千鐘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有兩方面考慮,首先,別人去我不放心,其次,我去的話,實施起來成功的可能性更高。”

朝煦如是說到,段千鍾略微一笑繼續說道:

“一個万俟嵐,尊主都不放心交給別人,何況是天下百姓?”

“尊主以為,十五州的統一,僅僅是因為那二十年的宗順之爭嗎?其實從三百年前文聖提出中原同宗,到後來遍佈各州的宗廟,至如今老尊主統一十一州,滄地四州稱臣,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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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百多年的路,即便偶爾回頭看看,中原一統也是是所有宗人必須要走的路。提出中原同宗的文聖,興建宗廟的各地豪強,每年元正祭拜宗廟的百姓,四方征伐的老一代宗順之臣,都是被這歷史裹挾,也是推動這個璀璨時代的引路人!而如今,這車輪停了下來,先輩落幕,後來者依然會將它再次推動向前!”

“為什麼是我?”

段千鍾剛說完,朝煦便急不可耐的問道,段千鍾思緒良久,終究沒作回答。好在斥候的到來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尷尬,三人策馬朝歸化城趕路。

困獸山南北走向,是幾乎貫穿了中州的狹長山脈,北交東西走向的靈景山,歸化城座落在困獸山南麓,再往北走便進入地形複雜的困獸山,作為樺川的牙城並沒有太大規模,宗順之後,各州貿易聯通,而作為穿過困獸山的前哨,才逐漸繁華起來。

由於困獸山獵獸剿匪差不多十年,困獸山中的野匪早已肅清,再加上太守曹霈參加聯軍南征帶走了大量兵力,凌閱支援樺川幾乎是全軍出動,僅留不足百人留守歸化,齊靖首先用歸降的中府軍舊部騙開城門,很快就控制了整個歸化城,朝煦三人帶着眾人來到歸化,斥候引導三人從南門進去,遠遠望去,上百個火把異常明亮,竟照紅了半邊天空,朝煦緩緩進城之後才發現原來不止是城樓才有火把,整個樺川城的主道上,立着密密麻麻的無數人,每個人都高舉着一個火把,向兩條火龍綿延向前,不知歸處,朝煦走近才看清,原來那些舉着火把的人都是沒有披甲的普通百姓,見朝煦到來,百姓紛紛跪下,高呼:

“拜見尊主!”

雖然並不整齊,聲音也有高有低,但這種場面卻讓朝煦不禁震驚,他一直覺得,王侯將相的的輪番登場,不會有這麼多百姓也參與其中,但段千鍾未做停頓繼續向前走去,在幾乎要超過朝煦馬頭時輕聲說道:

“向前走。”

朝煦隨即繼續策馬向前踱去。

“歸化城不是什麼固若金湯的險城,但北有困獸山阻隔,南有險城泛羪,西面之敵想要東進,多數都會選歸化作為跳板,所以歸化百姓所受戰亂離苦最多,先前趙隆坐鎮西面,雖然可圈可點,歸化卻也在重賦之中,而重賦之下,卻得不到安穩,每次戰事失利,最先被拋棄的也是無險可守的歸化城。一個被放棄的城池,所有的城防修繕也不盡意,便如此惡性循環下去,而趙隆三次勤都之戰,更是縱兵劫掠多次,直到趙隆戰敗自刎,老尊主接管歸化時才發現,歸化城竟殘破至半數城牆倒塌,老尊主雖然殺伐果斷,卻對於百姓十分疼惜,於是推行全州稅賦改革,減少了歸化的稅賦,重新加砌城牆,完善武備,中府軍駐防。”

“後來的歸化也不是沒有丟過!”

朝煦不禁插話,段千鐘不緊不慢的看了朝煦一眼,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是丟過!但是每次駐防的中府軍都會在此地戰死!”

朝煦黯然無話,段千鍾繼續說道:

“戰爭,從來不是王侯將相的事,每一次動蕩都和百姓息息相關,都是無數個家破人亡!而中府軍可以為他們戰死,就是歸化百姓心中可以託付的存在!我們常說仙先人蔭佑,或許作為一方之主護佑一方之時,那塊土地也會給予最大的氣運!這就是先人蔭佑吧!”

段千鍾看着朝煦若有所思的樣子,小聲說道:

“坐直了!”

朝煦趕忙挺一挺腰背,年輕,英武,盛氣如虹!段千鐘不禁一笑,滿臉的欣慰得意。

走了一刻鐘,便到了太守府,而府邸門口卻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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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白髮蒼蒼的老者,這座府邸本來是歸化太守曹霈的居所,這讓朝煦有些吃驚,

朝煦不禁側過頭看向齊靖,而齊靖卻一臉無辜的說道:

“這些可不是我安排的,我進城之後只是將曹霈和凌閱的家人保護起來,期間有人打聽,我如實相告,這些百姓全是自發前來迎接!至於他們皆是歸化各宗族的族長,非要今天覲見,勸都勸不動。”

段千鍾看朝煦有些狐疑,上前說道:

“齊靖向來不會逢迎拍馬,也不像穆雲霽那樣事無巨細。”

朝煦率先下馬,走向最近的一位老者說道:

“列位皆是長輩,快快平身!”

言畢便要躬身去攙扶,身前老者雖見慣了風雨,卻也不由滿臉緊張,好在被段千鍾一把拉住,隨即向左右使了個眼色,齊靖趕忙率人上前將老者一一攙扶起來,老者也放鬆了神情,中間的老者作了一揖說道:

“尊主年輕有為,卻不嫌躬身,只是老朽庸碌,實在不敢承受!”

“深夜入城,驚擾百姓,乃煦御下不力,還沒請教先生……”

既然客套起來,學子出身的朝煦自然更為擅長,不過朝煦卻並不想把話題拖的太久,如是問道,老者自然聽出朝煦話中的意思,偷偷的看着朝煦由臉頰滴落石階上的汗珠再次躬身道:

“在下方明,字東躍,尊主旅途勞頓,早些休息,我等明日再下拜帖!”

隨即率先讓開,剩餘的十餘位老者紛紛讓開,朝煦便闊步走進太守府,頭也沒回,段千鍾示意齊靖跟隨,自己卻留下對着眾人深做一揖說道:

“列位先生,今日驚擾,千鍾羞愧難當,還請各位暫回,明日必然登門謝罪!”

方明卻又回了一揖說道:

“尊主蒞臨,乃是我歸化百姓的榮幸,談什麼驚擾,又談什麼謝罪!段將軍言重了!”

這時段千鍾卻犯了難,果然這種場面沒有朝煦是真的不行,隨即轉眼看向素來健談的唐影,希望他能接上話,而唐影卻一臉嚴肅的站在身側,可當著是威嚴英武。

在這個初冬季節的晚上,段千鍾卻第一次急出滿臉滿額的汗珠,好在方明繼續說道:

“呦,你看,我真是老邁昏聵,剛才着急想一睹尊主的風采,家裏門都沒鎖!”

“哎!這不得了,您趕緊回!”

段千鍾反應極快!在方明話音剛落就接上了這句回答,語氣中還帶了六分期待和三分興奮,至於擔憂也就一分,方明再次一揖說道:

“那老朽失禮了……”

“不失禮!不失禮!您請!”

“那明日……”

“隨時恭候!”

段千鐘的回答幾乎無縫銜接,同時內心也有幾分得意自己上道真快,方明終於沒有再說一句話,做了一個深揖轉身離去,段千鍾也對着方明的背影回了一揖趕忙一腳踹向唐影罵道:

“小子平時話不挺多麼?”

還沒等唐影反應過來便轉身進了太守府,來到中堂卻見大門緊閉,心中頓感不妙一把推開大門,卻見齊靖蹲在地上扶着朝煦,而朝煦此時面色鐵青早已昏迷,旁邊隨軍的醫官蹲在一側面色凝重,段千鍾趕忙吩咐左右不準任何人進入,隨即進入大廳並將門掩上,上前怒道:

“我才離開一會,怎麼會這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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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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