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醒來后的謝松原發現,自己的懷裏躺着個人。
從他這個角度望去,剛好能瞧見對方頭頂那叢濃密凌亂的烏黑髮絲,以及一個炸毛的旋兒。
他盯着這顆毛茸茸的腦袋瞧了半天,才接受了一個事實——
這個男人,就是昨天晚上的那隻雪豹。也就是這個營地中的老大,眾人口中的「白長官」。
雪豹身上的能量太足,謝松原昨晚越睡越熱,下意識地想把壓在身上的龐然大物推開。
後半夜身邊一輕,臂彎里像是落了個什麼東西,謝松原沒有多想地順手一摟,意識便再次陷入深海。
誰知道白袖恢復了人形。
謝松原低頭,終於看清青年的樣貌。
對方面孔白皙,竟長着遠超過謝松原預想的精緻樣貌,就算誇讚一聲美人也遠不為過。
睡夢中,白袖的眉頭微微蹙起。
他雙手放在身前,光潔的額頭恰巧頂在謝松原的胸口,兩條腿甚至也和謝松原輕輕纏繞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因為白袖是夜裏忽然變回身體的,所以他根本沒穿衣服。
又稱,一/絲/不/掛。
此刻二人身體緊貼,明顯還維持着前夜的親密姿態。
謝松原的手臂被對方枕了半宿,現在依舊酸麻得厲害。因着距離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白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溫度。
謝松原:「……」要不您再變回去?
可惜白袖不會理他。
謝松原的身體僵硬了片刻,目光飛快地移到遠處,以免自己看到太多不能看的地方。
身為喜歡男人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白長官的長相確實是他欣賞的類型。然而美人固然令人賞心悅目,能掌控他生死大權的美人就不那麼叫他感到輕鬆了。
一番心理掙扎之後,謝松原冷靜下來,屏住呼吸,試圖收回自己枕在白袖腦袋下的手。
然而他才剛動作,懷中的人就有了反應。
「嗯……」漂亮的青年眼瞼顫動,從鼻腔間發出輕哼。
下一秒,冷不丁睜開了眼。
那雙優美秀麗的眼眸轉瞬間射出寒芒,似乎一時沒反應過來帳篷內為什麼會有別人,又為何離他這麼的近。
白袖修長的五指眨眼間變成獸掌,狠狠抵在謝松原浮着蒼白血管的脖頸一側。
好在他沒下狠手,動作幅度也不大,冰涼的觸感只在頸邊一瞬即逝,就被對方給躲開了。
……怎麼還帶翻臉的。
謝松原多少對白袖的反應有點預料,他向後仰了仰頭,那張極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面龐上露出些許打趣又溫和的笑,緩和氣氛道:「我昨天晚上那麼配合……沒必要一醒來就殺人滅口吧,白長官。」
白袖定定地凝視着他。
幾秒過後,似乎是回憶起了前因後果,有些不爽地皺了皺眉,煩躁道:「知道了。」
於是坐起身來。
毯子從青年光滑的肌膚上滑落下去,露出一具白皙的身體。
「把臉轉過去。你敢偷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白袖的嗓音很冷,動作也快。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就逕自在地面上站了起來,穿上手下為他準備的衣物。
好像十分篤定,謝松原不會有那個膽子偷窺他。
謝松原也確實沒有。
……搞得跟誰想看似的。
謝松原的臉輕微燒灼起來,覺得莫名其妙,一聲不吭地扭過身子。
但還是在收回視線的那一瞬間,隱約看見了一截纖細流暢、引人遐想的腰背線條。
*
穿好衣服后,白袖便帶謝松原出了帳篷,打發他去跟負責伙食的手下要東西吃。
白袖自己則忙碌起來,指使着手下們開始打包營地里的裝備,準備出發。
末世后,白袖所任職的城市就因為爆發了變異獸潮而淪為荒城。他帶着部下從南邊出發,途中剛好碰上倒霉的發情期,才臨時調整計劃,停駐在溪城調養休息。
謝松原的出現陰差陽錯地加快了他們的進度。
眾人先前走得匆忙,因而只在溪城待了一個星期,隨行的物資就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是時候該添加一些補給。
白袖打算速戰速決,去城中心補充完必備物品就離開這裏。
副官在旁邊提醒:「長官,那群流民您還沒處置。」
他昨晚就審完了這個「盜竊團伙」,不過是例行公事,也問不出什麼花樣來。
他們碰到過太多這樣的人。
末世來臨兩個多月,原有的社會秩序早已消亡大半,法律條規更是如同無物。
危機重重的環境之下,為了一片棲息之所,甚至一塊食物大打出手、互相殘害的同類大有人在,相比之下,這種小偷小摸都算小巫見大巫。他們甚至沒辦法站在道德的層面譴責這些人。
白袖說不上憎惡,但也無法付出什麼同情。
他搖了搖頭:「放了吧。」
「可是長官,他們昨天還在我們營地里放了火……」
如果不是後面值班的士兵及時發現異樣,撲滅了還沒擴大的火源,他們起碼要損失三成的物資。
白袖加重了語氣:「按我說的做。」
副官猶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走開了。
將所有隨行裝備打點完畢,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
出發前,白袖的副官變身成了一隻北極狼。
那巨狼同樣體型龐大,只不過還是要比白袖的獸形小上半圈,一條前肢彎曲着地,方便白袖踩着它的腿爬到背上。
謝松原眼睜睜看着白袖被深色制服褲包裹着的長腿一邁,攥着北極狼身上的毛髮便坐上去,好不威風氣派。
他看得有些吃驚,心說做長官的就是不一樣,還能讓別的獸化人當坐騎。
下一秒,就見白袖冷冰冰地低下頭來,俯視他說:「還愣着幹什麼?趕緊上來。還是說,你打算自己留在這裏?」
這也有他的份?謝松原愣了一下。
其實對於自己該何去何從,謝松原的心裏沒什麼底。
清早醒來后,謝松原便就當下的情況設想了幾條道路。
比如離開白袖之後,自己作為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該如何繼續生存下去。再如果白袖看上了他的信息素,想帶他走,他又是否要答應——
誠然,能在末世中找到一個強大的靠山,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事。謝松原甚至不需要做些什麼,就可以吃飽穿暖,享受許多人得不到的待遇。
可謝松原又總覺得,這樣莫名其妙依附在他人的庇護之下,有些窩囊和古怪。
畢竟他之所以能享受這些特權,僅僅只是因為白袖需要他的氣味。
謝松原的腦子有些亂。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也不能傻愣愣地留在原地。白袖這幫人走了,這裏充其量只是一片荒地。
「……沒有。」想到這裏,謝松原終於應了一聲。
他也只能硬着頭皮,仿照着白袖的動作,有些生疏地爬上了北極狼的背部,坐在對方身後。
……有點高。
因為患有心臟病,前世的謝松原從來不做激烈運動,連馬都沒騎過。而騎一隻狼,更是他前所未有的經歷。
副官才往前跑了幾步,毫無經驗的謝松原便控制不住地身體一顛,往前倒去,高大的身體直直撞在白袖挺拔纖薄的後背上。
謝松原:「!」
謝松原只覺自己馬上要被北極狼甩下去,根本來不及思考那麼多。
情急之下,他飛快抱住了面前唯一可以夠到的溫暖物體,修長的手臂直接從白袖的小腹前端橫繞過去,纏緊了他細窄的腰肢。
從旁人的角度看去,卻像是將白袖擁在了懷裏。
四周頓時傳來無數倒吸涼氣的聲音。
「你——」白袖的神色變了變。
雖然知道謝松原完全是出於無意,但這傢伙未免也太笨手笨腳了!
他清麗的臉頰上閃過一瞬尷尬的惱色:「你抓穩了。」
要不是看在這人還有用處,真想把他直接從狼背上踹下去。
「對不起長官。」謝松原收回手,俊臉上也難得露出些少見的窘迫神色,「可是……我抓哪兒啊。」
他看來看去,發現除了白袖的腰以外,還真沒找到什麼可以攙扶的地方。
「抓我的毛。」身下的副官看不下去,終於幽幽開口,「我皮厚,不會痛的。」
謝松原:「……行吧。」
二人相安無事了一陣。
片刻后,白袖回頭瞥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氣,語氣有些僵硬:「你是溪城本地的?」
這是開始盤問他的個人信息了。
謝松原愣了愣,意識到什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不是。」
「家在外地?」白袖沒抓到他那一瞬間的心虛,「你的家人呢?末世來臨的時候,你們在一起嗎?」
謝松原搖頭得很乾脆:「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我是一個人過。」
經過前夜那一遭,他隱約有感覺,白袖肯定會問一些原身的情況。謝松原對此一無所知,只能混着自己前世的經歷,真假摻雜地回答。
他的話多少也是有依據的。原身凍死在了大路邊上,就算身邊真有什麼親人同伴,估計也已經一塊兒沒命了。
就算有家人在外地,末世這麼亂,以後極大概率也不會再見面,不必擔心謊話被戳穿。
聞言,白袖頓了一頓:「抱歉。」
謝松原倒是對他這聲道歉有點意外:「沒什麼。」
白袖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你是植物系變種人?」
這也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昨天白袖沉迷吸草,甚至都沒時間思考。
後來稍一想想,才察覺出不對。
謝松原身上那股香氣,分明不是任何香水能有的味道,氣味持久,始終不散。像是……從血液中散發出來的。
植物系變種人——白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可能。
可一般的變種人身上都會有磁場波動,白袖卻幾乎沒在謝松原的身上感受到過這種能量。
他感到有點費解。
謝松原也被白袖說得一愣。
……這他哪知道去。
在白袖開口前,謝松原甚至不知道末世里還有植物變種這種玩意兒。
謝松原猶疑着反問:「我應該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