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下酒吧“虹雨”
余哲森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大概是秦雨晴怕他着涼,還給他身上蓋了一條毛毯。
余哲森揉了揉眼睛從躺椅上站起來,緩緩走出了心理諮詢室。
秦雨晴正坐在辦公桌前慢條斯理地擦着眼鏡。
“秦醫生……諮詢結束了嗎?”余哲森按着自己的一側太陽穴問道。
“不如說是根本沒能順利開始。”
秦雨晴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而問道:“你最近有在看什麼舊時代的文學作品嗎?或者電影、紀錄片?”
“沒有。”余哲森不解地看着秦雨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問自己這個。
秦雨晴遲疑了一下,又問:“那你還記不記得,在暗室裏面我們的對話?”
“好像……你讓我看萬花筒?”
“對,然後呢?”
“我記不清了……”
秦雨晴嘆了口氣,讓他先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所以……秦醫生,是我的問題嗎?”
“我不知道,看起來我對你的催眠失敗了。”
“也許很成功也說不定……我睡得很舒服。”余哲森幽默地說道。
秦雨晴聳肩莞爾一笑,重新戴上了眼鏡。
“其實我懷疑自己精神出了問題。”余哲森坐在椅子上,目光朝下看着光潔的地板。
“怎麼了?”
“我接到了婚育局的通知,明天有一場相親活動……但是今天早上我在洗漱的時候,看到鏡子裏有一個女孩,我一開始以為那是倒影……她很堅決地勸阻我明天不要去赴約。”
秦雨晴不動聲色地拿出了手機,打開和沈雲秋的聊天記錄翻看,向余哲森確認道:“小余你是在快遞公司工作的對嗎?”
“對。”
“沒什麼,你繼續說吧。”
余哲森於是接着前面的話題繼續:“我發現我可以和鏡子裏的那個女孩對話,然後我室友就進來了。他奇怪地問我在和什麼人說話,他看不到鏡子裏的人。”
“鏡子裏的女孩是什麼樣的?你說你一開始以為那是倒影,說明你並不驚訝她的出現,她是你的熟人?”秦雨晴抓住了重點。
“她……和我姐長得一樣,除了頭髮的顏色。”
“你姐姐是黑色的頭髮吧。”
“嗯,鏡子裏的女孩是淡金色的。”
秦雨晴拿起筆在面前的本子上寫了幾個字,然後問道:“那你和你姐姐的關係怎麼樣?”
“我們不是親姐弟,但是我從小在她家長大。關係……還不錯。”
“那家裏除了姐姐還有什麼人呢?”
“還有養父,沒了。”
秦雨晴聽到這裏,覺得差不多胸有成竹了:“小余,我問直白一點,你是不是對你姐姐抱有好感?喜歡?”
“我覺得是的……秦醫生,這是戀姐情節嗎?”余哲森承認。
“但是你看起來很理智,不像是狂熱到出現幻覺的那種情況。”秦雨晴說。
“是嗎……”
“這種情況是第一次出現嗎?我指的是在鏡子裏看到和你姐姐長得一樣的金髮女孩這件事。”
“對,第一次出現。”
秦雨晴點頭:“大概是因為你內心對姐姐的那份情感太過忠誠,使你潛意識裏對被安排和其他人相親這件事產生了抵制情緒。我覺得這不算什麼特別嚴重的問題,還需要多觀察一陣子。”
“我近期需要服用什麼藥物嗎?”
“沒必要,注意作息規律就好。”
余哲森起身向她表示感謝。
因為催眠治療沒能順利進行,秦雨晴堅持要為他免掉這一次的諮詢費用。
“要是下次再看到那個鏡子裏的女孩,就回來找我吧。”秦雨晴送余哲森出門,“至於你個人情感上的選擇,我覺得沒必要過於糾結,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那就是接受婚育局的安排嗎?
余哲森對這個建議不置可否。
再次謝過秦雨晴之後,他離開了心理診所所在的寫字樓,找了一家小餐館把錯過的中飯和晚飯一起解決,然後等待夜幕降臨。
……
夜晚,地下酒吧“虹雨”。
形形色色的客人們圍在一張中空環形長桌附近,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長桌上方懸空弔掛的那隻密封鐵球上。
鐵球的底部有一個倒計時裝置,顯示着距離開獎還有4分59秒。
余哲森從樓梯上匆匆跑下來,將包裹夾在腋下。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酒保在吧枱后對一個戴着墨鏡的光頭中年男子低聲道:“老闆,那小子又來了。”
“就是他嗎?”光頭中年男子微微拉下墨鏡,露出一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睛。
“公民ID141212433餘哲森,22歲,閃電哈士奇快遞公司的員工。”
酒保撇了撇嘴,繼續說道:“從三個月前開始,這小子來過兩次,每次都在開獎之前最後1分鐘下注。”
“然後每一次都成為贏家?”光頭中年男子微微皺眉。
“從不例外。”
余哲森此時正站在環形長桌旁,昂首仰望懸在上方的鐵球,渾然不覺遠處的吧枱有兩道目光正緊緊地盯着自己。
他的眼裏只有鐵球上的開獎倒計時。
1分05秒……
1分04秒……
……
1分01秒。
在倒計時進入最後1分鐘之後,余哲森的瞳孔驟然放大,因果預測能力發動,為他揭示了鐵球內雞尾酒種類的答案。
還有30秒,余哲森用左腕的手環掃了一下環形長桌上隨處可見的點單裝置。
“伯尼斯,龍舌蘭,伏特加科林斯。”他毫不猶豫地從上百種雞尾酒中選擇了三種。
總共消費1800SP點數,確認支付。
做完這一切,余哲森鬆了口氣。
還有10秒鐘結果揭曉,但對他而言遊戲已經結束了。
鐵球倒計時歸零,向四周噴出禮花和綵帶,球身的外殼剝落,露出裝着三支酒杯的透明內膽。
伯尼斯,龍舌蘭,伏特加科林斯。
翹首以盼的人群響起了一片失望的唏噓。
余哲森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隨後他離開了原地,目光在酒吧的客人中尋找今晚送貨的目標。
吧枱,調酒師將調好的三種雞尾酒放入托盤,但點單的年輕人已經不在原地了。
戴着墨鏡的光頭中年男子對酒保歪了歪腦袋示意,後者隨即拿起裝酒的托盤,快步朝余哲森走去。
對余哲森來說,參與今晚的競猜博彩並非一時心血來潮。
考慮到之後可能還要去找秦雨晴做幾次心理諮詢,他覺得自己需要未雨綢繆地積累一點SP點數。
余哲森知道像自己這樣只點三杯酒的贏家很容易引起注意,倒不是他不想做戲做全套,而是實在囊中羞澀,個人賬戶上的SP點數只夠點三杯酒。
這是最後一次了……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贏下競猜對擁有異能的他來說不是難事,今晚讓他覺得頭疼的還是手中的包裹。
虹雨酒吧內此時有超過一百名客人,女性佔四分之一,大多數濃妝艷抹風情滿滿,要從中找出一個冠以“最漂亮”的頭銜還真的有點讓人為難。
余哲森在人群中穿梭,忽然察覺到有人從側面快速接近自己。
“客人不打算享受勝利的美酒嗎?”酒保的聲音突兀響起。
余哲森吃驚地回頭,看到酒保左手拿着托盤,插在腰間的右手有意無意地帶起了燕尾服的下擺,露出了別在腰上的手槍。
這讓他把到已經到自己嘴邊的拒絕的話語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三分鐘后,吧枱後方的沙發上,余哲森像一個上課認真聽講的學生一樣正襟危坐着。
他面前的茶几上擺着三杯雞尾酒,伯尼斯,龍舌蘭,伏特加科林斯。
戴着墨鏡的光頭中年男子翹着二郎腿坐在側面,酒保背着雙手侍立在旁。
“喝酒。”光頭中年男子伸出手向余哲森示意桌上的三杯雞尾酒。
余哲森勉強笑了一下,俯身將第一杯伯尼斯拿到了自己面前。
“貴客怎麼稱呼?”
“余哲森。”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是你四個月來第三次成為贏家。”光頭摸了摸自己鋥亮的腦門。
“嗯……”
“別緊張,我只是有點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
光頭身子前傾,胳膊肘抵在茶几上,交錯雙手十指托着胡茬灰白的下巴。
余哲森沉默了幾秒,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酒保忍不住皺眉。
“你每次來都會在最後一分鐘點單下注,每次只點三杯酒,每次都能成為贏家,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光頭微微一笑。
余哲森抿着嘴呆坐在那裏,似乎並不打算回應他。
光頭摘下墨鏡,直接與之對視,彼此的目光無聲地接觸了一分鐘。
令他在心裏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年輕人沒有逃避他的目光,平靜地維持着對視。
“好吧,從前就常有人說,我的眼神看起來很嚇人,像你這樣能與我對視的人可不多見。”光頭重新戴上了墨鏡。
余哲森還是沒有說話。
“最後一個問題。”
“你是異能基因的持有者嗎?”光頭刻意壓低了聲音。
“我……”
“你想好了再回答。”光頭抬手打斷了余哲森第一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