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閃電哈士奇快遞
飄雨之夜，第四復興都市“七島”。
從港島區通往下宿區的第一跨海大橋上，一台銀灰色的機車正在疾馳狂飆。
騎手穿着一領有些老舊的灰色夾克，外面套着一件亮黃色的馬甲，馬甲上印着醒目的“閃電哈士奇快送”字樣和賤笑狗頭人LOGO。
“嗷嗚——騎手余哲森您好，閃電哈士奇小助手提醒您，距離本次私人訂製快送服務超時還有30分鐘，請抓緊時間完成配送任務。”
頭盔內置的智能語音系統發出了催促提醒。
余哲森下意識地加了加油門。
“嗷嗚——騎手余哲森您已超速，請注意交通安全，規範行車。”
“你妹的……”
余哲森低低地咒罵了一句，手動關閉了頭盔內的智能語音系統。
這活不能幹了，必須立刻！馬上！辭職！下個月重新找份工作。
“嘟——”有電話接入。
余哲森愣了一下，心說不會吧不會吧，不會自己才關掉頭盔的智能語音沒兩分鐘，公司那邊就有人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了？
這都晚上十一點了，閃電哈士奇騎手調配中心還有人值班的嗎？
“喂？”他硬着頭皮接通了電話。
“喂，余哲森嗎？”
聽到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余哲森鬆了口氣，原來是他的合租室友沈雲秋。
只要不是閃電哈士奇那邊的人打電話質問自己頭盔為什麼斷線就好……
“怎麼啦老沈？”
一和沈雲秋說話，余哲森的語氣就不自覺地變得痞兮兮的。
“你小子人在哪兒呢？”沈雲秋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
“爸爸在外面跑單子呢，有屁快放。”
“有個鐵穹安全局的女專員上門來找你，說你不回來就不走了。你最近犯啥事了？”沈雲秋壓着嗓子說話，似乎對方就在邊上。
“卧槽還有這種事？”
余哲森腦海短暫地宕機了，他還真的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
“不會是因為那間地下酒吧的事吧……”
“嘶——什麼地下酒吧？”
沈雲秋倒吸一口冷氣，他本來也就隨便問問，沒想到余哲森好像還真有事。
“沒什麼沒什麼……對了，那專員是不是姓安？”
“啊對對對，誒？你怎麼知道的？”沈雲秋在電話那頭怔了一下。
“那沒事了，你讓她等着吧，我送完這單就回……對了！別讓她進我房間！”
余哲森後半句的語氣突然激昂，嚇得沈雲秋差點沒拿穩手機。
他掛掉了電話，回頭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那個坐在客廳沙發上、穿一身漆黑的鐵穹安全局制服的年輕美女，勉強擠出一個訕笑：“安小姐，余哲森說他送完這一趟快遞就回來，你看……”
“沒關係，我可以等他。”
安小姐的身旁放着一個黑色的皮箱，上面有兩把電子鎖。
沈雲秋朝皮箱多看了一眼，在心裏胡思亂想那裏頭是不是放着什麼測謊儀還有便攜式的拷問刑具……
“時候不早了，客廳亮着燈會影響你休息嗎？”安小姐朝他看了一眼。
“不不不……沒關係……”
“是嗎，那就好。”
雖然從她嘴裏說出的是體貼的話語，但她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冰冷，以至於沈雲秋根本不敢有什麼異議。
他快速回到自己的卧室並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靠在門上為余哲森祈禱了三秒鐘。
阿嚏——
在跨海大橋上飆車的余哲森打了個噴嚏，順勢把油門捏死。
機車的後視鏡蒙上了一層水珠，但他還是能夠隱約從中看到有一台藍白色的機車在自己後方緊追不捨。
彼此之間的距離大概二十米，並且還在不斷地縮短。
對方的遠光燈照在了他屁股上，也照得他後視鏡一片雪亮。
隨後，對方的車燈開始在遠近燈光之間不斷切換。
“搞毛啊。”余哲森有點惱火，他想甩掉後面那個傢伙，但車速已經沒辦法再提高了。
這台銀灰色的機車雖然是拿淘汰下來的二代產品做底子改的，但性能和市面上常見的三代產品伯仲之間，加上余哲森藝高人膽大，還沒怎麼遇到過自己甩不開的對手。
但今晚似乎遇到了高手……
後面的那台藍白色機車不但能跟上他的極速，還能平穩地縮小彼此的差距，並且不斷地用遠近燈光“戲耍”他。
大約二十秒鐘后，那人追了上來，和他並駕齊驅。
余哲森忍不住側目瞄了一眼這個讓自己甘拜下風的對手。
不瞥不要緊，這一瞥讓他心裏陡然一驚。
後視鏡被水珠模糊了，他竟然現在才發覺，追着自己的人是隸屬於鐵穹安全局的外勤專員。
隔壁藍白色機車上的騎士頭上戴的不是機車頭盔，而是警用一體式外骨骼裝甲的面甲。
“呲”一聲，對方的面甲向兩側打開，露出一張少女眉清目秀的白皙臉龐。
下一秒，少女用清冷嚴肅語氣說出的話穿透時速180碼的疾風傳入余哲森的耳中。
“看什麼看？靠邊停車。”
完蛋，這單肯定要超時了……
余哲森無奈地減速停車，同時在腦海中構思一會兒該怎麼安撫客戶讓他不要給自己差評。
“舉起雙手，背過身去。”從藍白色警用機車上下來的少女專員繼續命令道。
余哲森乖乖照做，但嘴沒停下：“你是安全局外勤部門的專員吧？抓超速不是交通局負責嗎？”
對方沒有搭理他，似乎正在用裝甲的通訊裝置與上級聯絡。
“指揮中心，這裏是專員褚月曦報告，在第一跨海大橋西段截停可疑目標，請求搜查許可。報告完畢。”
幾秒后，耳機里傳來了答覆：“褚專員，請按規章流程執行，先識別目標身份信息。完畢。”
“抱歉，現在馬上識別，完畢。”褚月曦結束了通訊，眼裏閃過一絲尷尬之色。
一旁的余哲森忍俊不禁：“白色的裝甲……你是剛實習吧？”
“閉嘴，把你左手的電子手環露出來。”
余哲森按她說的捲起左臂衣袖，把左腕上公民電子手環露出來。
對方則是用自己外骨骼裝甲左臂的掃描儀對着他的手環掃了一下。
“嘀嘀……信息識別完成，公民ID141212433，余哲森，男，22歲。”
識別的信息數據同時被傳回了外勤部指揮中心。
“身份信息比對不匹配。褚專員，請立即前往下宿區追蹤目標，最新導航信息已載入。完畢。”
“收到。完畢。”
褚月曦神情複雜地嘆了口氣，對一旁還舉着雙手的余哲森說：“算你走運。”
說罷，她重新跨上了機車，面部裝甲自動閉合。
“不是，怎麼回事啊？”余哲森不滿意地叫道，“你把我攔下來，害得我這單必超時了，沒個說法嗎？”
“命是自己的，下雨天騎慢點。”
她的聲音透過外骨骼裝甲傳出，變得帶有一絲電音效果。
“喂……”
藍白色警用機車的引擎發出轟鳴，完全蓋住了余哲森的聲音。
下一秒，她一個彈射起步，彷彿人車一體化身火箭沖了出去。
在跨海大橋兩側連綴不斷的明亮路燈照耀下，又像是一道藍白色的彗星衝進了漫天的光雨中。
“神他媽命是自己的，下雨天騎慢點。”
余哲森吐槽完這一句也跨上了機車，重新打開了頭盔的智能語音。
“嗷嗚——騎手余哲森您好，閃電哈士奇小助手提醒您，距離本次私人訂製快送服務超時還有20分鐘，請抓緊時間完成配送任務。”
“20分鐘？我的好評好像還有救啊。”余哲森喃喃道。
銀灰色的機車隨後也化身彗星沖入雨幕。
說起來這趟單子的客戶也蠻奇怪的，晚上十點多要他從港島區的碼頭取件直接送到下宿區的住宅小區，這種私人訂製的快送服務可不便宜。
余哲森不由得有點好奇自己送的貨物是什麼。
……
20分鐘后，下宿區“華苑庭”小區。
站在電梯裏的余哲森一手捧着封裝完好的紙盒，一手狂按電梯關門鍵。
紙盒外頭用防水性能極好的透明塑膠包裹，即便余哲森冒雨疾馳，也完全不用擔心裏面的貨物會被雨水打濕。
他的客戶在12樓，現在已經是深夜，電梯很空。
電梯門緩緩閉合，在即將完全關上的最後一剎那，一隻手從外頭伸進縫隙，使得電梯門再度向兩側打開。
一個穿着黑色連帽外套的人走進電梯，兜帽似乎為了防雨而拉了起來。
“幾樓？”余哲森就站在電梯按鍵旁，出於好意主動詢問了對方。
“12樓。”男子沙啞的聲音從兜帽下傳出。
“真巧。”余哲森笑了一下。
後來的男子在電梯裏也沒有拉下兜帽，所以余哲森只能隱約看到他下半張臉。
出於禮貌，余哲森不好一直盯着對方看，只是在詢問樓層時匆匆瞥了一眼。
這人面部下輪廓削瘦，皮膚顏色偏暗，鼻尖挺拔，下方是薄薄的嘴唇和刀鋒般的嘴角。
如果眉眼長得不太差，整體顏值應該不低，可惜下巴上的胡茬颳得有些不仔細。
電梯上升的速度似乎有點慢……又或者是自己急着送貨產生的心理作用？
余哲森下意識地抬頭去看樓層，這時，一滴雨水從他的機車頭盔頂部滑落，正好落在了他的眼睛裏。
彷彿有一條冰冷的絲線從他的眼睛裏穿過，一直抵達內心深處。
余哲森渾身一激靈，再度把目光轉向靠在電梯另一個角落的兜帽男。
這一刻他終於發現了先前被自己忽略的細節——對方的身上沒有絲毫淋雨的跡象。
余哲森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思考。
這個人是在他之後進入電梯的，卻又沒有淋雨——這個人很可能早就在這裏了，自己進樓時直奔電梯，並沒有觀察周圍。
不是為了防雨，卻又故意拉起兜帽——這個人不想讓別人看清他的長相。
綜合以上兩條，余哲森極度懷疑這個兜帽男是專程在這裏等自己的。
目的地都是12樓，也不是巧合。
為什麼？他的目的是什麼？
余哲森仰頭看着上方顯示的樓層變成了F10，果斷按下了11樓的按鈕。
“叮咚”，電梯停在了11樓。
余哲森捧着紙盒子跑出了電梯。
離開電梯后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到電梯門緩緩閉合，兜帽男依舊沉默地靠在里側的角落。
並沒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樣追出來。
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余哲森在原地停了兩秒，搖了搖頭開始朝樓梯間奔跑。
他從樓梯間爬上了12層，對着配送信息開始找客戶的門牌號。
“1210，不在這一邊……”余哲森暗嘆運氣不好，1210門牌在東側，樓梯間在西側，他還要從中間的電梯門前穿過一次。
電梯停在了12樓，那個兜帽男想必回自己的房間了。
余哲森來到1210號門前按下門鈴，深吸一口氣后在心裏把閃電哈士奇快遞公司要求配送員對客戶說的傻逼台詞默誦了一遍。
房門打開的瞬間，他就嚎了一嗓子。
“嗷嗚，感謝您使用閃電哈士奇快遞私人訂製服務。快如閃電，風雨無阻，並且絕對保護客戶私隱，請認準閃電……”
“直接簽收吧。”房門打開了三分之一，門后的男人露出半身，面無表情說道。
“好的好的，麻煩出示一下您的公民電子手環，我這邊掃一下就可以簽收了。”
雖然對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可能是不滿自己送貨遲到，但不用念完那傻逼台詞就夠讓余哲森謝天謝地了。
門后伸出了一隻手，余哲森拿着遙控器大小的儀器對着手環掃了一下。
這時他心裏隱約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就像在電梯裏遇到渾身沒有雨水的兜帽男時一樣。
嘀！簽收成功。
“再次感謝您的使用，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給我一個好評……”余哲森厚着臉皮請求道。
男子一言不發地從他手中接過了塑膠封裝的紙盒，隨即準備關門。
果然，沒戲啊……
余哲森苦笑一下，無奈地撓了撓頭盔。
房門在他面前關上，但卻又沒有完全關上。
客戶關門的動作很用力，但門卻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回彈的力道同樣很大。
余哲森的目光順着門縫往下看，頓時臉色一變。
一隻穿着拖鞋的腳卡在門縫處，所以房門第一次關閉失敗了。
“等一下！”他意識到情況不對勁，大聲喊了出來。
門后的男人臉色一沉，再度想要加大關門的力道，但門外的余哲森忽然旋身一腳踹在門上，將門踹開的同時也把門后的男人震飛了出去。
房間門大開的一瞬間，他看到了躺在門口的屍體，眼裏閃過一陣驚懼。
地上的屍體和房間內被自己一腳踹門震飛的男人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但下一刻，余哲森就發現了端倪——房間內坐倒在地的男人的皮膚開始扭曲變化。
一秒之後，他就變回了自己本來的模樣——電梯裏的那個兜帽男。
“異能者？能力是擬態嗎？”余哲森恍然大悟。
剛才簽收的時候，其實是易容之後的兜帽男拖着真正客戶的屍體，在門後用屍體手上的電子手環簽收的貨物吧！所以那一瞬間自己會有種異樣的感覺！
“送貨仔，已經沒你的事了。”
兜帽男緩緩站起身，把紙盒子貨物塞進自己的衣服里。
“沒我的事了？你剛才多半是偽裝成我的樣子，騙我的客戶開門然後把他殺了吧！”余哲森冷冷地盯着他。
兜帽男笑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隨後他沙啞地說道：“你快走吧，趁我改變主意之前。”
“我怕我一轉身，就會被你從背後殺掉。”余哲森指着他背在身後的右手說道：“你的右手拿着一支偽裝成鋼筆的毒藥注射器，對嗎？”
“你怎麼知道的？”
兜帽男驚疑的聲音透露出他的動搖，既然已經被余哲森識破，他便不再把右手的武器藏在身後。
余哲森沒有回答。
幾秒后，兜帽男自己給出了答案：“你也是異能基因的持有者。”
余哲森笑了一下，並不否認。
“你的異能是什麼？”兜帽男饒有興趣地問道。
傻子才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自己的能力。
余哲森表面上絲毫不懼地與之對峙，心中卻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通過自己的異能，他已經看到了自己被兜帽男殺死了十幾次。
準確的說，是十幾個平行時空裏的自己在和兜帽男的搏鬥中被殺。
“死亡因果推演”，這是余哲森所擁有的異能的一部分能力。
這個能力讓他可以在腦海中提前5分鐘預知自己的死亡，並開始推演自身接下來採取的各種行動會如何改變因果。
轉身逃跑，會被兜帽男追上殺死。
站在原地，等兜帽男發現自己虛張聲勢之後也會被殺死。
主動攻擊兜帽男則會因為採取的攻擊策略不同而引發許多分支結果。
但到目前為止，演算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他將被兜帽男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