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日常(九)
「哎,蔡哥,你自己成天有課不上來我們學校蹭課是不是搞錯了?缺席這麼多課程,你就不怕掛科?「
劉昊被蔡曉光纏得都要抑鬱了,天天過來蹭課也就罷了,這小子不怕耽擱學習,自己操哪門子的心?可劉昊擔心的是自己的功課啊,他總不能老了陪着這位啊!
蔡曉光撇了撇嘴說道:「現在的教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那麼回事吧,我早就看完了。」
劉昊不得不承認……人與人之間確實存在差異,而且有些個體生來就是為了襯托其他人的渺小。如果他自己不是開了掛的,在蔡曉光面前也只有仰望的份兒。
他現在唯一的安慰就是自己的情商絕對是碾壓這個傢伙的。
劉昊想了一下,笑呵呵地說道:「蔡哥,我覺得人吧,有時候不能太理想化……就比如你想找某個事情的答桉,也許答桉就在你身邊。」
「我知道你是在憂國憂民,但我們學文學藝術的人一樣可以強.國,文藝本來就是一種在特殊戰場的特殊.武器。過去十年,我們在這方面的人才培養是失敗的。而我們這一代人,就必須擔負起這個責任。
我們不但要掌握東方的文藝精髓,同時也要懂得向西方學習,爭取把東方的藝術和西方的藝術進行融合,再結合我們的實際情況,努力發展出一條有我們自己特色的文藝.復興.路線。
看到蔡曉光還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劉昊不好將他以後的情況說出來,只是非常含蓄地說道:「以前我們不是說過出國的問題嗎?出國幹什麼?難道是為了進修華國文學?那不是開玩笑嗎?」
蔡曉光沉吟了一下,道:「我明白了,我要去學習西方的歌劇和其它戲劇,你能幫我弄些資料過來吧?」
劉昊心裏鬆了一口氣,心想:「有了這層出國留學的光環,蔡曉光就不會走老路,畢業了回到吉春市那麼個小劇團折騰,後來為了一點兒投資到處求人。」
解決了蔡曉光自己的問題,談話就要輕鬆多了,談起各大校園裏最近興起的詩文化現象。
在過去十年裏,文學創作陷入了一個低谷時期,詩,作為文學的一種表現形式,自然也不例外,結果就是寫了幾句詠嘆調也能夠自稱「詩人」,而且一些大學生們也紛紛投入詩文化的創作之中
蔡曉光其實諷刺的是馮化成,也就是周蓉的丈夫。
這個人確實有才華,但用劉昊的話說,有些人的才華是佳釀,在沉寂、窖藏之後打開,會散發出一股醉人的醇香;但有些人的才華就像是正在釀造的時候出了點兒事故,結果在沉寂、窖藏之後打開,先是散發出香氣,然後嘛就是酸氣和腐朽之氣。
「以前你吐槽馮化成的時候,我還覺得你是太年輕,有點兒恃才傲物,但現在看來,你說的有道理。別人與時俱進的是學習,是才華,他馮化成……現在有很多學校的詩社邀請他,飯局不斷,身邊的美女也不斷,可他真正發表的新的作品卻非常少,偶爾發表出來的一些作品,也是在感慨、批.判過去,一點兒時代特色沒有……嗯,別說,有幾首景物詩寫得還不錯,尤其是受到一些女文藝青年的追捧,可她們又知道什麼是詩了?」
蔡曉光一臉的不屑……呵呵,這是在為他的紅顏知己鳴不平呢。
只可惜他現在也結婚了,在原本的軌跡中,他的妻子似乎是出車禍還是什麼原因死了,也沒有留下孩子,後來在馮化成與周蓉離婚之後,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周蓉原本也是留校當老師,後來為了孩子也為了房子,和馮化成雙雙辦理調動去了吉春市,可他們後來還是走上了離婚的道路。
「周蓉不知道馮化成的事情嗎?你沒跟她說一說?」劉昊問道。
這種事情別人其實沒有辦法評價,不能說馮化成骨子裏就是壞人,用後世比較時髦的話說,他只是犯了一個男人經常會犯到的錯誤,但周蓉真的無辜嗎?
未必!
「以周蓉的聰明怎麼可能沒有察覺?但馮化成現在還不敢做得太過分,尤其是周蓉現在還要學習,玥玥年紀還小,希望馮化成能夠及時的懸崖勒馬吧。」蔡曉光嘆息。
在原有軌跡當中,馮化成那是埋怨周蓉不理解他、自己被迫忙於生活瑣事離開了那個圈子而導致靈感枯竭……現在嘛,人總是能夠為自己的失敗找到理由,卻不肯為奔向成功去努力!
「別感慨別人的生活了,既然你想出國,那就要抓緊英語的學習了。」
劉昊提醒道:「別悶在宿舍里學習,要多去英語角跟那些外國人口語交流,否則到了國外照樣抓瞎。」
蔡曉光從迷惘中走出來了,劉昊除了學習之外,就是老習慣——看報紙。
他現在對於南方的消息越來越關注,雖然中英街那邊依然是很熱鬧,但全國客地對於個體.工商.業的發展還是有着不同的認識,倒是農村的土地承包制度得到了大力的推廣,因為就去年的統計來看,凡是實行了土地承包制度的地方,糧食都是大幅度增產,不說是擺脫了貧困,可至少沒有饑饉之事。
可惜,深圳、珠海、汕頭、廈門等經濟特區的成立要明年才能夠成立。
但現在南方就已經出現經濟將高度發展的苗頭了,全國各地的人蜂擁到廣州那邊,不管你有沒有戶口,不管你曾經的身份,沒有人岐視你。沒有人問你從哪裏來,不管你干過什麼,什麼學歷文憑,就看你能不能幹,有沒有能力……有沒有錢。
天越發的陰沉起來,北風呼嘯,寒氣刺骨,劉昊只能感嘆時間不經意間又要轉入1980年。
劉昊一般不吃食堂,但有好吃的時候例外,這天劉昊聽說食堂有紅燒獅子頭,便特意去打了兩份,剛端到位子上,班長祈真真就過來招呼:「劉歌星……」
「你如果不能好好說話,就別開口。」劉昊專註地看着飯盒裏的獅子頭。
他出唱片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現在內地流行最多的其實是磁帶,他的照片就印在上面,不被注意到是不可能的事情,也有追星的,但時間一久,大學生的素質畢竟不同於普通人,追星的心思也就澹了許多,可還是時不時的有人靠上來……嗯,說酸話的不提,有段時間劉昊可是收情書收到手遠,不是吹牛。
祈真真也笑了,對他的態度也沒在意:「劉昊,明天就是元旦,你得出個節目,第一要有意思,第二就是不要惹麻煩。」
「我明白,我知道。」
劉昊點點頭,好像又想起什麼了:「汪霞是不是有對像了?前天在校門口的時候,我看到她和一個男的挺親密的。」
對於那個在自己剛入校時表現過善意的學姐,劉昊一直抱有很大的好感,雖然沒成戀人,但後來也是接觸過幾次,而且還給簽過名的……真是處不成對象,處成偶像了。
祈真真斜着看了劉昊一眼,「劉昊,你該不會吃碗裏看鍋里的吧?這地球人都不能答應」
劉昊也知道劉昊是開玩笑,只得無奈搖頭道:「沒別的意思,就是前段時間還聽汪霞念叨要出國留學的事情,不想太早考慮個人問題嘛。而且……」
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找對象一定要謹慎,萬一對方結過婚,有妻子、孩子怎麼辦?」
劉昊不是信口開河,因為那個男的之前他無意中看到過——他在學校附近和一個帶着兩個孩子的農村婦女拉扯,看樣子可不像是普通的親戚那麼簡單。
八十年代拋妻棄子這種事情很常見,有的知青迫於壓力農村成了家,有了老婆孩子,後來回城,為了擺脫過往,離婚再娶。有的人上了大學進了城,嚮往自由戀愛,為了愛情,做了陳世美。
特殊年代的婚姻愛情,對與錯,誰又說得清,道的明白,劉昊不會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責任何人,但也絕對不贊成把鍋甩給時代來為自己的不負責、無恥尋找借口。
他之所以說出來,不僅僅是因為汪霞是他的熟人,也是因為祈真真是汪霞的表妹。
祈真真頓時緊張了起來:「你的意思是……那個男人在農村有媳婦、孩子?那不能吧,我表姐應該打聽清楚的。」
劉昊搖搖頭:「怎麼打聽?如果一開始就刻意隱藏的話,哪是那麼容易打聽出來的?」
他把自己看到的說了一遍,並且建議道:「我只是有些懷疑,不過以你的人脈,查一個學生的檔桉應該沒什麼關係,況且他在哪裏下鄉也可以進行電話查詢嘛。」
祈真真用懷疑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會是別有用心吧?」
劉昊怒了:「你那什麼眼神?哥們這純粹是見義勇為,不信拉倒!」
祈真真當然不會當做耳邊風,那是她的表姐,不可能看着被渣男欺負,但這件事情的後續就跟劉昊沒有什麼關係了。
青華大學的校園綠化工作十分到位,但春夏的時候,有花枝招展,可冬天的時候,也免不了一片枯枝敗葉灑落林間、花壇,冬的蕭瑟一覽無遺。
元旦晚會那天,大雪翩然而至,增添了幾分浪漫和神秘,但晚會的節目依然沒有什麼新意,大傢伙聚在一起,更多的是圖個熱鬧。
這次元旦晚會是各個系自己組織的,徐靜理和徐靜平都在各自的系和班級里。
劉昊睜大眼睛假裝在認真的看,腦子裏都不知道游到哪裏了,突然聽到一陣歡呼,等劉昊回過神,二班上來一個玩雜技的,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確實是個功夫活兒——頂碗。
先是用手,然後用腳,將一個個碗送上頭頂接住,有時候有些驚險,引起了陣陣的驚呼,最後演出結束的時候,得到了很多的掌聲和歡呼聲。
輪到劉昊被大家湊趣轟到台上,劉昊還是無奈,直接唱了一首剛剛在香江發行的單曲——《老鼠愛大米》:
「我聽見你的聲音,有種特別的感覺……我記得有一個人,永遠留在我心中……我愛你愛着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不管有多少風雨,我都會依然陪着你……如果真的有一天,愛情理想會實現,我會加倍努力好好對你,永遠不改變,不管路有多麼遠,一定會讓它實現……」
這首歌體現出了青春期的大學生和現實.衝突的憤滿,以及他們的生存狀態,他們試圖在不理想的生存下為自己塑造完美的理想化的空間,這首歌旋律簡單、歌詞直白而琅琅上口,配合著詼諧的調子,同學們都樂不可支,再三要求劉昊再唱一遍,最後都變成合唱了。
晚會結束后,劉昊也沒回宿舍,在廣場等着徐靜理和徐靜平,三個人來到青華園,也不怕寒風刺骨,在漫天飛雪中迎接1980年的悄然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