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1979（九）

“阿昊，我走了。六個月的軍旅生涯雖然沒有讓我成為一名戰士，但卻讓我了，九月份我就要去金陵軍醫大學讀書，在此之前，我還要繼續在西南戰地醫院工作，之所以寫信告訴你，不是怕你挽留，而是怕我自己不捨得離開，我，那就是最好的安排，可心裏還是有一股子無法形容的鬱悶，想要發泄。

晚上熄燈前，譚世嚴把劉昊喊出寢室，也不知道這傢伙怎麼回事，抽完了兩支煙，還是沒有說話。

“到底怎麼了？我可沒興趣抽你的二手煙。”劉昊催促道。

譚世嚴說道：“陳靜馬上過生日了，我想送她一樣禮物。”

“陳靜？我認識嗎？”劉昊有些疑惑。

“就是我那個……兒子他媽。”譚世嚴瞪了他一眼。

“你也沒告訴過我她的名字啊。”

劉昊好笑地看着他：“買禮物……那你準備買什麼禮物？”

譚世嚴又點了一支煙，“我考慮了好多天，想送陳靜一塊手錶。”

“嗯，”

劉昊點頭：“你這個禮物體面實用，選得好。”

譚世嚴說：“我昨天去百貨大樓看了一圈，大體看好了……但我拿不準。龐德海說你懂這玩意，我想明天你陪我去一趟，價格合適的話，我就買下來，你再陪我走一趟，有點事兒還得你幫忙見證一下。”

劉昊問道：“你不是想求婚吧？”

譚世嚴說道：“對啊。”

“行，明天我跟你去。”劉昊說道。

第二天，劉昊騎車載着譚世嚴去了青華大學附近的百貨公司。昨晚劉昊就想好了，買就買機械錶，譚世嚴錢要是不夠的話，他先幫他出。

雖然已經離開南疆幾個月了，但在那裏的所見所聞，一直縈繞在他的心裏，再加上江曼的事情，劉昊身上憋着無數需要發泄的東西。

“衝動是魔鬼!”劉昊兩世為人，對這句話的理解十分深刻，任何物理髮泄方式都是有後患，只有自己想明白了才是真的。

譚世嚴的請求似乎給他鬱悶的心情開了一道渲泄的口子——花錢似乎也是一個渲泄鬱悶的辦法，如果能夠順便幫一下朋友，倒是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進了百貨公司，譚世嚴剛要領劉昊去昨天他去過的那個櫃枱看貨，卻被劉昊直接領到了另外一個櫃枱前。

“這表好看，又上檔次。送禮物就應該送這個。”劉昊說道。

“我知道。可哥們手裏沒票，錢包里的錢也不多，電子錶挺好，便宜、實用，而且挺漂亮的。”譚世嚴無奈地說道。

剛才他們去的櫃枱是賣電子錶的，相對於機械手錶，電子錶不僅便宜，而且購買的時候，不需要手錶票，而且電子錶的花樣明顯更多。

劉昊早就考察過市場，在市場上大量出現電子錶之後，各國營相關單位也不淡定了，紛紛與香江那邊聯繫，批量採購電子錶。但國營單位吧，各種成本攤派之後，電子錶的價格遠高於市場價，但因為國營單元這個時候還有一個絕無僅有的殺手鐧——信譽。

後世的電子錶都製作出花來了，真有高檔的，價格超貴的，但電子這種東西至少在現在，就跟快餐食品一樣，上不得正式宴席的桌面。

“譚哥，我們這一輩子會遇到很多問題，其中那些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說完，劉昊指着一塊上海牌全鋼手錶問服務員道：“這個多少錢？”

服務員立刻湊了過來：“你好同志，這款女式手表現在售價是285元，一張手錶票。”

“有現貨么？”

“有的，同志。”

劉昊將手錶在手裏顛了顛，想來想去看了一遍，似乎在找什麼瑕疵，然後招手讓譚世嚴過來:“看看，這個怎麼樣？上海牌全鋼手錶，比電子錶厚重，但使用時間長、精準，怎麼樣這個？你倒是給個意見啊！”

譚世嚴用手摩挲着樣品的表面:“不要！”

劉昊問譚世嚴:“你身上有多少錢？”

“100。”

劉昊說：“拿85來。”

譚世嚴一臉的懵懂，不知道劉昊是什麼意思，劉昊直接從他兜里把錢掏了出來，數出85塊錢，然後又從兜里點出200塊錢和一張手錶票，手裏捏着錢和票，跟服務員說道：“就這個款式來一塊，麻煩開個票。”

服務員從干這份工作起，就沒見過買手錶這麼痛快的，小姑娘眉開眼笑地刷刷幾筆把票開好。

從百貨公司出來，劉昊招呼譚世嚴上車：“你女朋友家在哪兒？”

“第一棉紡廠家屬樓9號1-3。”譚世嚴說道。

“我哪知道第一棉紡廠家屬樓……算啦，你就在後面指路吧。”劉昊說道。

“HD區香凌路。”譚世嚴連忙說道。

“坐穩了。”

花了錢的劉昊心情好了一些，後座上手摸着兜裏手表包裝盒的譚世嚴一肚子話不知道該怎麼說。

劉昊在後視鏡里看了一眼譚世嚴說：“譚哥，別忐忑了，我沒打算讓你幹啥壞事報答我。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好事。再說了，我最近心情不好，花了錢，就好多了，我這是幫人利己。你呢，也別老想着還錢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校外有自己的事業，有外快，也不差這些錢。這錢呢，你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給我，要是到你結婚還沒給我，就不用給了，你就當我提前隨份子。”

劉昊和譚世嚴過去的時候，陳靜還沒有下班，陳父陳母已經退休，在家裏看幫忙女兒看孩子，知道上次是劉昊幫忙聯繫的醫院，對他是非常的熱情，但對譚世嚴……莫名的，劉昊感覺着似乎有些尷尬，弄得他都跟着不自在了，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喧賓奪主了。

“阿昊，你還沒看過我兒子吧？”

譚世嚴全然沒什麼感覺，熱情地顯擺自己的兒子。

不過小娃娃確實挺可東西。

“一個平安符而已，這是請高僧開過光的，一定要讓孩子貼身養護，他們說很靈驗的。”劉昊強調了一下。

華國的父母們總有些習慣，覺得孩子太小，這個不能拿，那個不能留，全放在他們手裏才是最好的，反正將來會留給孩子……孰不知，有些東西的時效性，不是體現在東西本身的。

說話間，陳靜下班了。

劉昊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女孩，穿着一身藍底帶着白點的連衣裙，面容清秀，跟周秉昆的姐姐周蓉竟然有幾分相似，只是缺少了那份雍容典雅的書卷氣。

“世嚴，你怎麼來了？”

陳靜一眼看到譚世嚴，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但她馬上就看到了劉昊，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拘謹，腳步也微微一滯。

“這就是劉昊，我同宿的兄弟，上次咱兒子看病，就是阿昊幫忙找的人，還給墊了醫藥費。”譚世嚴介紹道。

“嫂子，我是譚哥的兄弟，以後你就叫我“阿昊”就可以。”劉昊也連忙起身招呼。

知道是劉昊，陳靜不那麼拘謹了，但她十分感謝劉昊，若不是劉昊託人，她的兒子就不可能得到及時的救治。

“陳叔、陳嬸兒，嫂子，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

看着陳家人忙活着要出去買菜買肉的，劉昊連忙阻止，“今天的主角是譚哥和嫂子。”

啥意思？

陳家父母面面相覷，陳靜也疑惑的看向譚世嚴。

“那個……”譚世嚴放下兒子，搓了搓手，緊張的臉都紅了。

“譚哥，機會可不是常有，千萬別錯過。”劉昊在一旁助功。

譚世嚴將兜里的手錶盒抱了出來，遞到陳靜面前：“靜靜，生日快樂！”

“這是……”陳靜的神色似是有些疑惑，又似有幾分歡喜。

譚世嚴輕輕打開手錶盒，將裏面的手錶拿出來，然後另一隻抬起陳靜的右手，有些笨拙地把手靜給她戴上。

“喜歡嗎？”

“嗯，喜歡。”

“那……靜靜，你願意嫁給我嗎？”譚世嚴都沒發現，自己的聲音都顫抖了。

“我……”

陳靜臉色通紅，但她最後還是垂下了腦袋：“我願意。”

“靜靜！”陳母有些慌張地喊了一聲，但旁邊的陳父輕輕按住了老伴的手，沖她搖了搖頭。

這裏有事兒？

劉昊在一旁註意到了，但他發現陳靜似乎並沒有發現父母的異樣，至於譚世嚴……這丫的現在就是一傻子，抓着陳靜的手不放，傻呵呵地笑着，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譚哥，你再抓着嫂子的手，恐怕嫂子明天就幹不了活兒了。”劉昊很不厚道地提醒那兩個明顯有些遺世而獨立的人。

“咳。”

譚世嚴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手，又轉向陳家父母：“陳叔、陳嬸，我改天再和我爸過來求親。”

“不用那麼麻煩，既然靜靜都同意了，那些手續什麼的就不用了，找個日子你們把證領了，然後結婚就行了。”陳父說道。

“譚哥，你看這時候也不早了，陳叔他們肯定沒吃飯，你不是要請陳叔他們去全聚德嗎？咱們快點兒走吧。”劉昊在一旁提醒道。

“啊……對，去全聚德。”

譚世嚴本來有些小懵的，等看到劉昊的眼神，他才反應過來。

咚！咚！咚！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緊接着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老陳，在家吧？我是隔壁老王家的。”

“我去開門。”陳母十分敏捷地站起來，幾步就來到門口將門打開，“她王嬸，今天家裏有客人，就不執行你了，改天再招待你。”

“客人聚堆好啊，我帶的可是你們家的嬌客呢。”

說話間，一個相當肥胖的女人擠了進來……劉昊看得出，陳母竭力阻止了，可根本不是個兒，那個胖女人不僅自己進來了，帶轉身招呼別人：“小王，別外面站着啊，進來。”

她的話音方落，一個瘦高的男人走了進來。

噗！

劉昊一個沒忍住，笑了！

那個小王的個子挺高的，就是瘦，跟個紙片人似的。臉上沒肉，就像矇著一片皮似的，看上去比陳父都要老，跟“小王”真的不搭。

陳母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可現在她也不能趕人走是不是？

“喲，靜靜在呢，我就說剛才看着像是你呢。”

王嬸的眼睛一進屋就盯着陳靜，然後轉頭對那個男人說道：“小王，這就是陳靜，怎麼樣？我沒說錯吧？是不是漂亮？”

“漂亮！確實是漂亮。”小王同志一進屋，那眼睛就像長在陳靜臉上似的。

“你特么往哪看呢？”譚世嚴一看到小王同志那模樣，頓時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