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夢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那副畫像，再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只覺得一陣暈眩，頭痛欲裂。

我握着畫軸的手指泛了白，想要拚命站起來，卻打翻了鏡子倒了下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我再睜眼時，發現自己還是坐在一面銅鏡前。但銅鏡里的樣貌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鏡子裏的人與畫像上的時落長得一般無二，只是眼角點了暗紅眼妝，唇色鮮艷如血。穿着一身大紅衣裙，更襯得膚白欺雪。

如果說時落是高不可攀的神袛，那鏡子裏的這女子便是走下神壇的人間仙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鏡子裏的那張臉是我的，我變成了時落？不，這怎麼可能！那這是怎麼回事？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房間外面一陣說話聲，接着便有人來敲房門。

“堂主，已準備妥當，還請您點人出發。”一個暗沉的男聲響起，我心中有些驚詫，堂主是誰，喊的是我嗎？我不是在彌羅仙境嗎？

難道……難道這是一場幻境？我突然想起之前摸過的畫軸上似乎有夢魂草的殘留。有一種禁術可以借夢魂草製造一場夢境。

想來這或許便是時落同明璃經歷過的一些往事回憶了，那我便是成了夢境中的時落。

我起身推開房門，見外面烏壓壓地跪了一堆人。

面前的這個男子穿着黑色軟甲，劍袖輕袍。他低眉頷首，我並沒有看清他的樣貌。

他繼續道：“近日外面都在傳去梁國做質子的太子殿下回朝，所以各路人馬都有些蠢蠢欲動，想來此去問淵閣的路上不會太平，這可是去赴一場鴻門宴啊。”

我看着他，卻不由自主地開了口，“那又何妨，我曲辭還沒怕過誰。”

我走下台階，接過黑衣男子遞上來的一把長劍配在腰間。繫上黑色冰綢披風，命他點人隨我同去。

出了大門，我翻身跨上一匹白馬，我聽着旁人對黑衣男子恭敬的回答才知他名叫司衍，是西畫堂的副堂主。

我就這樣帶着人騎馬趕往平江郡，去赴那場所謂的鴻門宴。

司衍告訴我，問淵閣閣主沈風尋是四皇子一派，近來為了替他拉攏武林勢力已經辦了多場大會，現在武林格局已明顯分為三方。其中佔了大多數的是問淵閣為首的四皇子一派，然後便是我西畫堂為首的中立一派，剩下的寥寥幾家便是因為念着當年太子母族秦家恩惠而支持太子的。

我已明確告訴堂中眾人，我曲辭不會插手朝堂之事，道不同者可自行離去，所以堂中最近少了好些人，大部分便去了問淵閣。

我騎着高頭白馬，一路向北，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我吩咐司衍注意四下的情況，以防有人埋伏。我知道沈風尋此人最是心狠手辣，保不準會因為我敬酒不吃而除掉我。

我此去並沒有遇見埋伏之類的，反倒見到了一個被山匪打劫的商隊。

我帶着人趕去時，整個商隊都幾乎死絕。不值錢的貨物散落一地，布匹浸在血泊中。

我西畫堂勢力範圍內是極其厭惡山匪一類的，所以我一邊令人去周圍搜尋圍剿，一邊命司衍去看看有沒有活口。

我下馬，往前走了幾步。我看見多具死相極慘的屍體，便蹲下來替他們闔上雙眼。我在往生渡口一百餘年，見過無數死魂，見過他們各種各樣的死相。可當我真正看見還帶着餘溫的死人時，不是害怕畏懼，而是悲憫。

我正打算起身，卻突然被抓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