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離家
我遣人出去搜尋那伙山匪的下落卻遲遲沒有結果,我想來倒也奇怪,但只好加派人手去查。
我晨練從校場回來,正巧看見俞子木從房間裏出來。已過月余,他腿傷不算太重,也已痊癒。
他着一身白衣,袖口綉着竹葉紋。墨發單綰了個髻,斜插着一支木簪。他就這樣站在開得正盛的桃樹下,逆光而立有如天人之姿。
他似是對我笑了一下,然後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他高我許多,站在我面前時會擋住一部分陽光落下一片陰影,我微微抬頭,望去,滿眼皆是他。
俞子木突然抬手伸向我的頭頂,我愣了一下,看見他帶了一點笑,然後感覺髮絲微動。
他收回手,指尖捏着一瓣梅花,他低聲道:“你的頭髮亂了。”
我看着那片緋紅的花瓣和他微彎的嘴角,吶吶道了聲,“多謝。”
我自覺臉上發熱,想轉身逃離,卻突然想起什麼,回頭道:“公子傷已痊癒,又離家多日,不若我遣人送你歸家,如何?”
俞子木眼裏笑意淡了許多,清聲道:“多謝阿辭好意,只是我早已沒有故里可歸,就不必麻煩。”他頓了一會兒,又道:“叨擾數日,我今日便請辭離去吧。”
我聽了這話,怕他是誤會了我的意思,連忙道:“不是的,我並非覺得你留下來會麻煩叨擾,若你喜歡,又暫時沒有想好要去往何處,不如就在此多住些時日也無妨。”
俞子木頷首低眉,對我做了個揖,“如此,便謝過阿辭收留之恩。來日,俞某結草銜環以報。”
我聞言笑說,“公子言重了,無需與我如此客套。”卻又想起他對我的稱呼,“你……喚我阿辭?”
俞子木道:“是,我聽司衍他們私下便是這樣喚你,喊你堂主倒顯得疏離生分,喊你姓名卻又覺得不敬,便只好這樣喚你作阿辭。你可是不喜?”
我連忙擺手,“沒有……那我喚你?”
他道:“我……我在家中行六,若你不介意,喚我六郎便是。”
我輕聲念了幾句“六郎”,抬眼對他笑了一下,“再過幾日便是上元節,我也有些事情要去鎮上,你要同往嗎?”
他聽罷,一挑眉,勾了一抹笑,我只覺得他好像眼睛突然亮了一般,他說:“我曾在故國之外流連數年,未嘗見過上元佳節,我只聽聞那日燈火如晝,人間甚是熱鬧。我的意思是,我很願意同你一起去。”
他說這話時眉眼間俱是笑意,眼睛亮亮的,勾唇笑時露出臉上兩個酒窩,我想,他若肯常常這般笑一笑該有多好。
我也不自覺地被他這笑感染,“好,那我們便去見一見那燈火璀璨,千樹繁花的上元節。”
我轉身去尋司衍,“去讓岳叔備車吧,我明日要去鎮上。我不在堂中,便讓成燁代理堂中事務,你去親查山匪一事,我總覺得此事另有蹊蹺。”
司衍點了點頭,但皺了眉,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你一人前去嗎?”
我道:“同俞公子一起,可有不妥?”
司衍聞言立馬道:“自然是大為不妥!”
他說這話時聲音有些大了,引得俞子木往這瞧了兩眼,我道:“你小聲點,我為什麼不能與他一起去?”
司衍壓低了聲音,但眉頭還是蹙着,“你是女子,怎可與他一起出行?你還不帶侍衛,若你遇見個什麼事,他這瘦弱的書生模樣能護住你嗎?”
我憋不住笑,拍了拍司衍的肩膀,“好了好了,我會武功,哪裏需要他來保護。你且放心,我定會平平安安地回來的。”
司衍挑眉看了我一眼,眼裏滿是擔心和懷疑,“你當真可以?可我還是不放心……”
我打斷他的話,“司衍,明槍暗箭是擋不完的,你沒辦法一直護着我的,我總歸是要走出西畫堂這箇舊桃源的。”
他動了動嘴唇,還是沒能說出一言半語,許久才道:“好,那你便去吧。”
我覺得他尚有未盡之意,可我也不知說些什麼。
我自觀雲山而出,建立西畫堂之初便是司衍一直陪着我。他常常皺着眉,似乎有經年不散的愁緒,可有他在便無需操心。
“那我明日便走。”我笑了笑。
司衍彎了一下眼角,有種我未曾見過的柔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