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去留香
兩年前的夜裏，柏玉錦來到柏驚奴的院子裏給她送畫。
那是她白天看到的，沒想下午便被柳家買了去。柏玉錦見她喜歡便去柳府求畫，柳家長女柳邸非常嬌蠻跋扈，並且一直傾心於少主，少主平日裏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柳家更是避而遠之，柳邸看到他來之後歡喜非常，可他確實來要畫的，整個平川誰不知道她妹妹柏驚奴愛畫，知道了柏玉錦是為了她妹妹而來，柳邸心中自有不甘，她狠狠地羞辱了柏玉錦一番，沒想到他還是執着要畫，不惜重金購買，溫潤公子的風骨一點不改。柳邸憑着直覺一直覺得柏玉錦對她妹妹的感情不一般，這天底下能讓柏玉錦忍辱求畫的興許就只有她柏驚奴了，柳邸嫉妒，但又看不得柏玉錦受委屈，這才給了他那副畫。女人的直覺果然准，如果我很早以前聽進了柳邸的話，興許能及時阻止柏玉錦動情。
我去院子的時候，透過疏窗的影子，我看見柏玉錦一手握着柏驚奴的手邊探討邊共書題畫詩，朗月清輝，花前月下，好不浪漫。
柏驚奴轉過身去時額頭擦過柏玉錦的嘴唇，就這樣柏驚奴望着柏玉錦出神，柏玉錦咳嗽了兩聲，柏驚奴卻笑了兩聲更加大膽，摟住柏玉錦的脖子，嘴唇覆了上去，柏玉錦僵坐在原地，他並沒有拒絕。我太了解他了，若非他愛之人，其他人和他有肢體接觸都難。那夜，我才明白柏玉錦對柏驚奴動情了。
此後兩年裏柏玉錦曾動過娶她的念頭，可都無疾而終，並非是因為柏驚奴如今的身份或者她低微的出身，而是因為她學了柏家扇絕學，就是入了柏家譜，族譜內人不得通婚，這是柏家的祖訓。
柏玉錦那個好小子，規規矩矩前半生的人，在一年前的上元節同她私奔，柏家派出了很多人去找他們，其中就有一直待在家主身邊的三大天師，以及剛回來不久的柏裕華。
三大天師他敵不過，柏裕華又一直是他死對頭，柏玉錦這一出簡直是他平生最爛的手筆。
後來我聽到的消息是兩人逃去芘洲的當晚柏驚奴刺殺柏玉錦，未果，逃走了。而後柏玉錦一直在芘洲尋找柏驚奴，三大天師和柏裕華比他先找到她，他們在群仙台鬥了一架，發現柏驚奴實力遠比他們想像的強，並且身份不簡單，原來柏驚奴接近柏玉錦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刺殺。
不過論柏驚奴再強也不是三大天師和柏裕華的對手，柏玉錦趕到的時候最後致命一擊是柏裕華打出來的，柏玉錦跑過去攙扶着命懸一線的柏驚奴，不惜用生命護她，可惜他之前耗損了一半內力給柏驚奴，很容易就被拉開，最後柏驚奴死在他眼前。”
“柏玉錦怎麼會對一個刺客捨命相護？”擬之皺了眉頭。他興許很多細節都不知道，畢竟沒有憑空的愛恨，柏玉錦、柏驚奴他們都是。
“我並非當事人，但我知道柏驚奴讓他神志不清，柏驚奴要害他，他是我認的主子，是這江湖文才武略卓越超群的能人，我必然為他考慮。”
“你太忠誠了，柏玉錦太愛柏驚奴了，你們都做了自己覺得對的事，所以你們有了隔閡。”
“無所謂”
“那你們有仔細調查過柏驚奴嗎？”
“驚奴，上馬車睡一覺吧，明早趕路回平川。”柏玉錦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問話，万俟鴻索性閉了嘴。擬之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跟着柏玉錦一前一後回到馬車裏。
可是只有兩輛馬車，一輛馬車一張塌，先前是万俟鴻和阿楊一輛，自己和柏玉錦一輛，難道自己和柏玉錦一起睡？擬之挽着頭髮，想着怎樣拒絕，沒想一拉開帘子，發現阿楊在裏面。
“少主，她這是？”
擬之還未開口。
“驚奴今晚在我塌下睡。”
“她怎麼能同您睡同一輛馬車呢？少主，往常都是阿楊服侍您的，而今出門在外，家主更是吩咐阿楊要寸步不離地好好照顧少主！”阿楊說到自己服侍柏玉錦時眼神不自覺地往擬之身上瞟，沒想到這個女人一點沒反應，反而無精打采地打量起四周來，注意力全然不在這幾個人身上。
“楊大姐說的有道理，兄長您就自個安心下榻吧，我不金貴，哪都能睡，隨便找一棵樹都可以安心躺一宿。”擬之就算是說話注意力也沒在阿楊身上。擬之想的是四個人的排列組合，最好的方法不就是万俟鴻和柏玉錦擠一塊，自己和楊大姐擠一塊嗎？對了，柏玉錦和万俟鴻兩人鬧了一架……麻煩。
“按理來說妹妹應該叫我一聲姐姐……”阿楊臉上的怒意已經不可遏制了，對上柏玉錦又馬上軟下來。
“別說了，阿楊你出去，万俟鴻那輛馬車沒你躺的地嗎？”柏玉錦打斷阿楊。
“可是少主你怎麼能讓你的女侍同万俟鴻那個門客待一晚上呢？”這熟悉的哭腔，擬之覺得之前樹下的那個阿楊又回來了，真鬧心。
“我去我去，哥，我剛跟他聊天可來勁了，我能跟他聊一晚上。”
“算了你去吧，万俟鴻有分寸，他可以一夜不睡，畢竟他是我的門客要隨時保持警惕保障我們的安全。”
擬之心想柏玉錦這主子對門客真貼心，隨即點了點頭。不過最高興的應該是阿楊，嘴角得意的笑被擬之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擬之上了万俟鴻的馬車后，万俟鴻只來過一次，看見擬之坐在塌上看星星，拿了自己的薄羽披風便走，彷彿沒看見她。
擬之看着滿天星斗，眼眸中碎金浮光，這裏和墨湖同一片天，視野卻比墨湖更開闊。
她拉上帘子準備入睡的時候，一股風吹起帘子，君子蘭的香氣幽幽遊走，似有似無。
擬之趴在窗子上想看這蘭花在哪盛開，卻只見香不見花。
許是人去香留。
北璞南再回到墨湖是靈女出逃一日之後。北璞南也想不到連夜趕回天祗府，被交代折返。他當然明白這是濡紹長老在護他，天祗府的長老當然知道他的實力，他不可能帶不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未出世的小姑娘。無非是他自己壓根沒想帶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