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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說假如。”

空遘雨放盤子的手頓了一下，抬眸看着眼前的人，炸毛的長發佔據了大部分的視線，空遘雨的思緒都被吸引過去了，沒怎麼聽她說話。

酒璘桃卻相當認真嚴肅，“有人把你重要的東西弄丟了，你是不是會生氣？”

即使不仔細聽，空遘雨也知道她要說什麼。

從她認識酒璘桃之後，就一直聽到相似的話題，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情，酒璘桃能記上這麼久，久到三百年前的那些人，幾乎都已經不存在了，她還在對舊事重提，“他們根本不知道，那艘小船花了我多少時間，就算不好看怎麼了，它也是我的小船，把別人喜歡的東西，說弄丟就弄丟了……”

“小桃心。”空遘雨打斷了這碎碎念，“要不我幫你綁個頭髮吧？”

“嗯？”

“這麼長等下吃東西，不會很難受嗎？我幫你綁起來，就方便多了。”

“哦。”酒璘桃瞥了一眼自己的頭髮，道：“難怪我覺得怎麼有東西擋住我了。”

遲鈍到這種程度，空遘雨有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該佩服這位姑奶奶了。

不太愛梳理自己的長發，空遘雨能感覺到很多地方，都已經是打結了，好在她清楚這樣的情況，在自己的背包里，會帶着一些梳子、發圈之類的東西，她自己的頭髮雖然也有些長度，但沒有像酒璘桃這樣子，完全長到了腰後去。其實酒璘桃的發質並不差，能亂糟糟到這種程度，完全是因為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外形，好幾次空遘雨幫她梳洗完了后，酒璘桃的頭髮是相當柔順的，好看到她都羨慕的程度。

努力將那些結頭都弄散些，用一個大發圈，將她的長發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空遘雨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跟酒璘桃說道，“小桃心，我現在沒辦法幫你洗了，回頭等晚點的時候，我來幫你清理一下，好嗎？”

酒璘桃已經用筷子夾着菜，一邊吃一邊回眸說道，“你最近在忙什麼呢？”

“我被選上導遊了。”

“哦~”

“這個工作對我來說，還挺重要的。”空遘雨說道，“小桃心，你見多識廣，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你能介紹給我嗎？”

“嗯……”酒璘桃還是仔細地想了想，忽然低頭笑了，“有很多，但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這附近有什麼東西，我可不是很清楚。”

空遘雨覺得很奇怪，“你就沒打算出去走走嗎？”

她自認為也是個不喜歡走動的人，但酒璘桃更在她的想像之上，起碼她做不到八十年風雨不動地坐在一個地方，真的是一動也不動。

“我年輕的時候，喜歡到處亂走，喜歡熱鬧，喜歡人多的地方。”酒璘桃夾了一顆豆子，用油炒出來的豆子，帶着一點醬汁，放在了雪白的米飯上，深色沾染在上面，但誰都不會介意，那麼一丁點的糾纏，“我以為，跟大家混在一起，就能夠忘卻煩惱，差不多那樣過了好幾十年，才發現越是人多的時候，越是容易覺得空虛。在人群里，可以被那熱鬧暫時吸引了目光，好像是什麼都忘記了，可下一秒等安靜下來，什麼都會復辟而來。或許你不會懂這種感覺。小雨，那種全世界忽然平靜，無數個聲音來彰顯我那一秒的狼狽，我害怕極了那種孤獨感。”

空遘雨有些意外，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來，這是她第一次聽酒璘桃跟她說那麼多，周圍的人都說酒璘桃脾氣古怪，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語，但空遘雨知道她只是，只是看到過很多不同。

空遘雨不能理解那種感受，她一直是一個人獃著的，每當她想要融入某個地方，並且為此做出努力的時候，很快她就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想呆在人群里。

她知道城市裏所有的一切都被關聯在一起，但在這樣的關係中，她想要有一絲只屬於自己生存的空間。

因而她一直覺得，孤獨不全是一件令人寂寞的事情。

酒璘桃不同，“我一秒也待不下去，我希望時時刻刻有個人能陪着我，和我說話，所以我投入一場又一場的聚會，去一次又一次地，聽世界的狂歡。”

可她最終都失敗了。

無論和誰，無論說多少話，都沒有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全感。

“他們都說我荒唐。”

空遘雨說道，“我經常被人說孤僻。”

“如果是在幾百年前，我最煩你這樣的人。”酒璘桃笑了下，“還好我們認識得晚。”

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遠山的黑雲還層層壓着，天邊竟是出現了一道紅霞。微弱的紅光印在淺淡的藍色之上，天空總是這麼漂亮。

玹檜青收到了一個消息提醒，點開后發覺又是褟秈筠，對方發了很長的一條消息，玹檜青看完之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好像什麼東西沒有辦法理清楚，一直壓在心裏的錯亂，“抱歉，我不知道……”

她才打字到一半，尚且沒有發出去。

又得到對方的一條消息。

【其實我也知道，這事跟你沒有關係。只是我每天看着朋友，對着自己的那些“錯誤”，一直盯着看。她總是覺得，自己不夠討人喜歡，得不到別人的看重，是因為她哪裏做得還不夠。她跟我這樣素質的人做朋友，也經常在我生氣的時候去反省自己，但我真的只是脾氣差。】

頭一回見人自己這樣分析的，玹檜青覺得多少有點意思，托着下巴繼續往下看，褟秈筠可能是把她的專欄當樹洞了，經常也有人會跟她傾訴一些事情。

【但我真的受不了了，她每天都在我眼前哭，每天都在我眼前掉眼淚，時間久了我都懷疑，在這世上出問題的是不是我。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才會在別人落淚的時候，那樣地無動於衷。】

玹檜青不理解，“你不是為了她生氣嗎？”

【不是。】

【我是為了自己生氣，我討厭別人說我頭腦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