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十二 突擊與圍獵
嗖——
一柄僅僅是將磨尖石頭綁在木棍上的矛，簡陋、粗糙至極，但在內息激蕩之下投擲而來，足以當場扎死一頭野豬。
蘭德爾，當然不是一頭野豬。
蘭德爾，是北大陸諾頓公國嘉利家族的見習騎士，一個足以與二階法師相抗衡的強橫之人。
只見一簇血紅色的鬥氣，迅猛地從蘭德爾胸口湧出，急速蔓延全身。蘭德爾眼內血絲密佈，喉嚨中隱約傳出低沉的吼鳴。
石矛劃破氣流，釘在了蘭德爾面前僅有三指遠的空氣中，激蕩得屋內燭影曳動。停滯半秒后，石矛緩緩墜落地上。
“敵襲！”
奧格、龐德馬上反應過來，抽出鋼劍沖向前，其餘兩個訓練兵亦以最快速度舉起長矛和圓盾，將蘭德爾護在身後。
門外夜幕漸至，一個黑髮黑瞳的男子緩步而來，順手將右手提着的已經被打暈的守衛扔在一邊，抽出背後的生鏽鐵劍。
“把妮娜還給我！”
葉芝迎着屋內透出的光亮，冷冷盯着面前兩個體格強橫的持劍男人，一字一句地說。
“哪來的野小子！居然敢偷襲蘭德爾大人！”奧格火冒三丈，長劍一振便率先朝着葉芝衝鋒過來。
龐德正暗忖這小子能將村中的守衛挑翻地上，實力不會弱，見奧格二話不說就衝上前去，暗罵一聲蠢貨，不得不提着長劍跟着衝鋒過去，劍勢卻保留了幾分防禦的準備。
死吧！奧格健壯的手臂鼓起如蛇紋般的青筋，力量蓄勢即發，前突的鋼劍在微光中閃着駭人的鋒利，眼看就要將這個野人刺穿。
葉芝看着距離自己胸前只有半尺的鋼劍，以及鋼劍後面那個猙獰的大光頭，微微搖了搖頭，內息加速流轉，奔流不息如江河。
當——夜色中，火花四濺。
電光火石間，葉芝的銹劍，將奧格前刺的劍尖一擊削飛，下一刻，銹劍劃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直指奧格的左肋。
奧格衝刺姿勢來不及收回，像是主動迎上一般，披着鎖子甲的胸肋部位撞上了銹劍劍鋒，發出刺耳的金屬刮擊聲音，碩大的身軀當即如敗草般橫飛兩米，硬生生拍在地上，一口淤血噴涌而出，癱了過去。
正尾隨而至、準備配合追擊的龐德大驚失色，慌忙收住衝鋒姿態，劍鋒改突刺為橫架防衛，姿勢彆扭地飛快後退幾步，待退到安全距離后，才發覺背上冷汗??直流。
騎士侍從？不，這種實力，可能是見習騎士！
“把妮娜還給我！”
葉芝臉色依然冷冰，一甩劍鋒，繼續往前行。
見鬼，這種小地方怎麼會有見習騎士！
龐德看着葉芝走近，艱難地咽着喉嚨，冷汗從額邊滴下。身後就是蘭德爾大人，身為主人的隨從，縱然戰死也不可再退。早知道就不趟這一次渾水了，讓其他幾個騎士隨從跟着過來不就好了，尤其是前兩天已經晉陞騎士侍從的凱里，他已經開發出一些鬥氣，起碼能抵擋好些回合！
“閃開！”正在思緒紛飛的龐德，被一聲夾雜着野獸咆哮般憤怒的聲音拉回現實。
蘭德爾撥開兩個訓練兵，大步向前，不耐煩地推開僵直的龐德，看向葉芝的雙眼透出毫不掩飾的瘋狂和暴戾。
葉芝停下腳步，持劍而立。面前的男人身穿極其講究的騎士甲，身周環繞的紅色鬥氣蔓延至那把長約一米半的精製鋼劍，將周圍映得如同披上一層紅色光霧，鎖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猙獰而殘忍，
如同野獸盯上了逃竄的獵物。
這就是他們說的，騎士？
——
幾千米的高空之上，寒風自神秘的極北之地呼嘯而來，並未隨着春季的到來而有所減弱。
深灰的雲團間，三支十人縱隊悄無聲息地漸次滑過。
翱翔在最上空的約六千米處，是領隊的三隻形態各異的飛行猛獸，每隻飛行猛獸上都載着一名紫袍紫帽的人。
其餘二十餘人或是藍袍或是青袍，在四階風系魔法【氣流滑翔】和四階冰系魔法【鏡面隱身】的加持下，小心翼翼地飛翔在三千米左右的空中。
“一定要帶上他們嗎？”
娃娃臉的阿曼達端坐在那頭紅喙藍翼的巨鳥上，瞥了一眼身下的低空，語氣頗為嫌棄地說道：“也太慢了，本來【氣流滑翔】就不快，還得想辦法讓他們躲開元素感應屏障。”
“元老院的指令是想生擒‘古斯’——那個法陣可是需要將近30人來維持，你不會不知道吧？更何況，你也是從低階法師晉陞來的，就不能有點同理心么？”左邊一名約莫30歲的金髮男子，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把精緻的金絲眼鏡，容貌俊朗。此刻，他正騎在一隻黑喙灰翼的風暴之鷹上，好笑地看了看阿曼達。
“本來我們幾個過去只要半天不到，現在帶上一群低階法師，至少得多兩三個小時才能趕到。巴赫，你不覺得這兩三個小時可能已經讓‘古斯’跑掉了？”阿曼達很不淑女地撇撇嘴。
“得了吧，阿曼達，”右邊紅髮披散、身材火辣的女人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出頭，姣好的面容笑得甚是嫵媚，紫色長袍下隱約顯現出傲人的身材。她隨手點起一桿煙槍，眯起桃花眼輕笑道：“‘古斯’的冬眠期還有一個多月才結束，它只能強行擺脫冬眠影響最多兩天時間，能逃到哪裏去。”她身下騎着一隻看起來頗為肥胖的紅色巨鳥，偶爾慵懶地抖一下翅膀，自鼻孔中噴出一小串火苗。相傳，這隻被稱為岩漿火烈鳥的生物，可能有一絲遠古紅龍的血脈，雖然相當稀薄。
阿曼達不經意掃了一眼紅髮女人的雄偉，氣哼哼地說：“尤利婭，我可不像你這樣胸大無腦。‘古斯’既然暴露了蹤跡，我是擔心它有可能會落到其他勢力的手裏。我們可不一定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我怎麼覺得，你純粹是因為緊張你那寶貝首席弟子呢？”紅髮女人尤利婭挺了挺面前的驕傲，優雅地輕輕吐出幾個煙圈。阿曼達與尤利婭在十年前幾乎同時突破的六階法師，兩人的不對付在北方魔法院都算不上新聞了。水火不容，像極了兩人的法師元素路徑——一個冰系，一個火系。
“是又怎樣，要你管！”阿曼達瞪了眼尤利婭，旋即得意洋洋地說：“誰叫我有個天才的徒弟呢——安吉拉現在可是二階法師了，連我和你在15歲時，都還只是個魔法學徒而已！”說罷她食指一勾，滿臉挑釁地看着尤利婭。
如果吉娜和瑪麗蓮這兩個女弟子在的話，一定會扶額哀嘆——導師，說好的要注意儀態呢？
眼看兩人又要陷入無止境的潑婦罵街狀態，金髮男人巴赫趕緊扯開話題：“說起來，這十年魔法公會在千米空中加持的元素感應屏障越來越密集，留給北方魔法院的飛行空間也在一天天縮窄，現在小傢伙們出外執行任務，都被迫只能悄悄摸摸地在地面上走。”
他摘下眼鏡仔細地擦了擦，隨手揚起迅猛的風浪，撥開了三人面前夾雜着雷電的雲層。被稱為北方魔法院“風之王子”的巴赫，可不是浪得虛名，作為實力停留六階已有二十年之久的風系法師，元素基礎異常紮實。
三人時而調動法力，為千米下的低階法師們拆除着不時遇上的元素感應屏障。如果不慎觸發了，要面對的可不止是魔法公會那幫批量產出的法師同行，更有可能面對本土王族到處巡邏的獅鷲空騎兵，或者聖教的巡禮者，那可不妙了。
“再這樣下去，這些混蛋留給我們的恐怕只有三萬米以上的天空禁區了。到時候，不止小傢伙們，恐怕我們這些老傢伙也別想再翱翔天際了，慢慢在地上爬吧。”阿曼達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配合上她那可愛的娃娃臉和嬌小的身軀，看起來相當違和。
“希望元老們的探索能夠有所收穫吧，”尤利婭難得與阿曼達意見一致，嫵媚的側臉染上幾分憂傷：“我們魔法院已經忍讓幾十年，再也退無可退了。”
巴赫輕撫着風暴之鷹灰色的冠羽，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這該死的【世界碎片】，千百年來折損了魔法院多少天之驕子，只希望幾十年前那一批進入探索的元老們能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