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話 奢望
偏僻角落的石屋內,石匠漫不經心地打磨着面前的石塊。可頌拎着一籃新鮮水果小心翼翼地走近,慢慢蹲下將水果放在他身後的石凳上,剛想起身,臉卻被石匠一把掐住。
石匠一手抬起可頌的下頜,端詳着她的臉,然後“嘿嘿”一笑,
“這麼看還真有幾分姿色。難怪那小子被你迷昏了頭。這會兒,恐怕就算你要他的命都不含糊呢。”
說著,他鬆了手,掏出一個白色藥丸遞給可頌,“最後一次。”
可頌顫抖着接過藥丸,試探道:“非要這樣嗎?”
“怎麼,九十九步都走了,臨到最後一步後悔了?”
“我——這裏是魔界,他是祭司,萬一——我怕——”
“我看你不是怕!”石匠突然怒道,“你是捨不得吧?怎麼,動心了?真的看上那小子了?”
石匠起身,順勢將可頌扶起,態度溫和了許多,語氣更像一個長輩,
“你剛才有句話說得對,這裏是魔界,是魔尊的地盤。什麼祭司,大人,還不是拜魔尊所賜?他當下是被你迷暈了頭,可是很快就會發現為了一個女人得罪魔尊,放棄所擁有的一切是多麼不值。到時候,你依然是要被獻祭的那個犧牲品。”
“他不會的!”可頌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但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馬上閉口。
石匠看着她的樣子又是“嘿嘿”一笑,
“原以為你是個機靈的丫頭,不想和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樣,竟還妄想得到一個男子的鐘情。行,就算他不喜權力,也對榮華富貴不屑一顧,可是,如今天上地下魔界是他唯一的容身之地,你覺得但凡一個腦子清醒的人會如何取捨?”
石匠輕輕撫摸着可頌的肩膀,手指摩挲過她的脖頸,“他如今看上你,不過是這可人的模樣,可是,沒有我以你的修為又能維持這個樣貌多久?到時候容顏衰老,他還會多看你一眼?
而你,也別把自己當情聖。你喜歡他不也是圖的那副皮囊。既然如此,等我擁有了那副軀體也一樣可以寵你的。而且,我與那魔族丫頭沒有半點情分,定不會手軟。到時候,我坐擁整個魔界,給你后位也不是不可。不過,”
他突然臉色一變,狠狠道:“若是你敢壞我好事,那我就把你這些日來親手烹制的湯羹里都加過哪些作料說出去。他要是知道你做過的這些,還會不會再對你有半分憐惜?”
可頌靠在牆上,凸起的石棱硌得後背生疼,她呼吸急促,慌忙收起藥丸匆匆離開。
化羽還沒歸來,可頌六神無主地煲着湯。此刻,她既盼望着化羽的出現又希望他晚些回來。石匠的聲音依然環繞在她耳邊,終於,她狠了狠心,將那個白色藥丸丟進窩裏,看着它融化,然後攪拌均勻。當這一切做完,她又後悔了,端起鍋就朝外面走去,臨到門前又停住退了回去。終於,她下定了決心。
院子裏一片寂靜,彷彿無人居住。化羽里裡外外找了一遍都不見可頌,最後,他走進自己的卧房。帷幔之下,床榻上坐着一個人影,見他走近開口道:
“少時與小姐看話本,說佳人被英雄所救,無以為報唯以身相許。我雖不是佳人,但孑然此身確無足為報,唯有此身。”
可頌說著撩開帷幔走了出來。就見她一改平日樸實裝扮,一件紗裙裹在身上,露出雪白纖瘦的肩頸,酒暈妝容下尤顯得眼波含情,更顯風韻。
“大人,讓可兒服侍你吧!”說著便朝化羽走去。
化羽向後退了兩步,拎起衣架上的外衫隨手一甩披在可頌身上,
“可頌,你不必如此。”說著拿出一塊小方牌放在桌上然後轉過身去,“魔尊釋放了你的奴籍。”
可頌心中一驚,化羽和魔尊鬧成那樣她還能給自己赦令,應是如何鍾情才能這般妥協。
卻聽化羽接着道:“我已經安排好了,明日送你離開魔域。南城建了百工坊,許多志怪族人在那裏務工,你會在那裏找到一片新天地的。”
這些話在可頌聽來卻是字字無情,她想到石匠的話,果然,利弊權衡他最終還是要放棄自己,但她還不死心。
“不要,我不要走。我不貪心的,我有自知之明,也從未奢求過什麼,更不會妨礙到尊上。我只想服侍大人,為大人分憂,只要大人需要我就在,若是不需要,我就安安靜靜,絕不叨擾。所以,大人不用送我走,我不會成為大人累贅的。如果是擔心尊上不悅,那我可以不在城裏,大人在外面隨便找個地方就好,只是別讓我離開魔域,離開大人。”
化羽無法想像可頌怎麼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可頌也無法理解自己已經如此卑微,如此祈求,他竟還能巋然不動?
“可頌,”化羽讓她說完,然後平靜地開口道,“我想你應該是誤會了。我護着你,只因曾經相識一場,念及的也是故人情分,除此再無其他。送你走不是因為魔尊不悅,而是為了你。你早該拋卻過往重新開始了。”
但可頌卻全然聽不進去,她含淚咬着嘴唇質問道:“如果,此時站在你面前,如此懇求你的是小姐,你還會如這般態度嗎?”
化羽突然轉過頭,看着可頌的眼睛,目光如炬彷彿透過眼眸穿透了可頌的身體,
“若你真的對你家小姐有情,就不會一二再地用她當幌子。你修鍊《修元經》是真,為了鶴舞卻是假,而且,你後來根本不曾遇到她,也不知她的歸處,我說的可對?”
可頌愣住了,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謊言原來早已被識破,她感到羞辱,更多的是憤怒。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那不可能,卻還是抱着幻像,她在最後的日子裏真的有人陪伴。但種梨樹那天你說的話徹底擊碎了這個泡影。那個時候,鶴舞她滿心滿眼只有一人,所以根本不會有如你所說的那般回憶。另外,我所說的故人情分,一來是指鶴舞,另外還有小夭。畢竟,你們三個也算姐妹一場,我全當是替她們照顧你了。”
此時的可頌有種誅心之痛,原來他所說的故人情分指的也根本不是自己,鶴舞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小夭也……
“沒想到,大人與小夭也有故人情分。”可頌的聲音里滿是不甘。
“當然。小夭她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