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請不要隨便說我快

“請坐。”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煙嗓，但是想要通過嗓音來判斷她的年齡就會發現完全不能。如今王幾一路追下來也算是有點兒見識了，曉得這個面甲上帶有隱秘的銘文，改變了她的聲音。

從目測來看，王幾能得到的最有用的信息就是，此女的腿超長，這個做不得假。

紅色的箭頭不甘心地出現在女子頭頂，使用標註也看不到對方的信息。但從對方身上刻意散發出來的濃烈壓迫感來判斷，王幾知道對方絕對是個高手，職階比自己高不少。

王幾內心歡喜，好運氣不是騙人的！這夥人毫無疑問是他國間諜，而且也不喜歡奴隸販子。這難道不是最佳的合作對象？現在的問題是，自己拿什麼來說服對方進行合作。

“聽說你很快？”對方用刀子指了指對面的座位。

“呃，我絕對不快！我應該稱呼閣下為……小姐還是女士？”王幾一點兒也不想在這種美女面前承認自己很快，但此刻沒有這種拌嘴的閑心。王幾和她面對面坐下來，緊張地問：“可以告訴我你們是何方神聖嗎？”

刀光一閃，那女子的動作快得驚人，手裏不知何時就多了一把短刀，刀刃在王幾喉頭上冰冷地擦了擦。王幾的喉頭聳動了一下，震驚地看到一抹對方的殘影還停留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眨了幾下眼才散去。

六階！這女子至少是六階高手，而且是非常擅長速度的武者。她的動作完全沒有預兆，快到無法抵擋。可以說，自己的小命就隨時捏在對方手裏。

“女士。”對方冷冷選擇了這個更難判斷年齡的稱呼，而且決定給王幾一些顏色看看。“不知道我們是何方神聖，你就敢進來？”女子輕嗤了一聲，刀子在王幾喉嚨上緩緩移動，完全不信。

王幾尷尬地說：“畢竟我不是做情報行當的。我並不知道應該如何找到合作對象，只能一個一個碰。”

“噗——！”一邊的刺客笑了，這麼蠢的情況第一次見。但是女子回頭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被打得滿臉魚鱗的人不是你似的。一位五階刺客被四階聖戰士給打了，還不覺得丟臉，那可就離死不遠了。刺客立刻捂住嘴，並且識趣地往旁邊挪了挪，以免身上的魚腥氣再度召來老大的不滿。

大家相互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但最終還是要看看有什麼可合作的。

“好吧！”女子嘆了口氣，“我們相互尊重一下，負責問問題的人是我。”

刀子在王幾臉上輕輕拍了兩下，女子再度悠閑地坐回椅子，翹起她隨時炸街的大長腿。王幾覺得面頰一片清涼，只能沉默地對大長腿行注目禮，盡量不去看對方手裏的刀。絕對、絕對不是因為好色，而是由於那把刀太過瘮人，不停在女子的指間旋轉，時而是刀柄，時而是刀刃，閃爍着令人炫目的寒光，快得看不清，發出昆蟲拍打翅膀一樣的密集呼扇聲。

那女子似乎是試圖用這種聲音來使王幾放鬆戒備，在看到鵪鶉一樣老實的表情之後，她覺得自己掌控了對話的主動權，可以繼續交談了。

“說吧，為什麼蒙察王的皇家衛士會出現在這種遙遠的萬惡之地？你們不是從不離開帝都的嗎？咱們來談一談你的秘密任務，我保證不要你的錢。”

不要錢，就是會要命的意思吧。這很明顯是一種威脅。

王幾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沒有破相。可能是看不慣自己落魄的模樣，對方還幫自己颳了鬍子。

“我想要跟你們打聽一些情報。或者私下合作。”王幾也不浪費時間了，“我或許有一些你們感興趣的消息。”

“說下去。”

“我生前是皇家衛士，這個你們已經知道了，我叫馮克達。”王幾冷笑了一聲，“但是現在我已經死了。所以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喊人來。”

“你敢唬我？”赫哲臉色一變，死人還用吃飯嗎？

女子瞪了赫哲一眼，赫哲閉嘴安靜地退後。對方的說法顯然是在意指社會性死亡，而非真死。

王幾也有些意外，這個大塊頭好像非常的……怕鬼？

“說吧。”女子允許王幾說下去。

“蒙察王……真不想提起這狗東西！”王幾一說起來就忍不住想罵街，這情緒完全不需要裝。

在場所有的人目光都收縮了一下。身為皇家衛士的人不但宣佈自己是個死人，而且居然對自己的主子破口大罵起來了？這裏面有故事，對方已經成功地勾起了所有人的興趣。

“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失蹤了，大家以為我死了，但是其實我並沒有。”王幾已經想好了一套無懈可擊的說辭，不能一開始就全盤托出，得先拿一些話來試探對方是否能跟自己站在一頭。

他恨聲道：“我耽擱了幾天才脫離險境，千辛萬苦，沒想到等我回到家，卻發現我寄養在皇家福利院的妹妹芙尼婭已經被一個什麼勛爵收養了。而等我日夜兼程追上那位邊境貴族，卻發現芙尼婭已經落入奴隸販子手中，被押送到這裏。”

女子的目光一凜，問道：“你是說，帝國軍以為你死了，然後你妹妹就迅速地被收養她的貴族轉賣給了奴隸販子？”

“我是說。”王幾咬牙切齒說道，“所謂的邊境勛爵克代爾大人，就是四風港著名的奴隸販子克勞爾。優質的女奴隸的來源，其實就是對蒙察王已經沒用的臣子家眷。”

女子的聲音平穩，毫無破綻：“說詳細些。或許，我是說，或許有用。”

那女子十分重視細節，問了許多問題，王幾都一一回答了。皇家衛士的福利制度，具體情況，以及令人大跌眼鏡的蒙察王的真實嘴臉。這些問題對方其實不一定需要，但是可以證明王幾的身份基本可信。

“這還真是一個好故事。”

女子吹了一聲口哨，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一眼王幾：“這麼說只是貪瀆軍士的撫恤金，都還算是陛下開恩了？”

“帝國有個屁的撫恤金。”王幾哈哈大笑，“一旦戰死，撫恤金只發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就得自求多福了。可總還有我這樣的傻子想着為國盡忠，因為那狗雜種裝得太好了！原本大家以為，一切都是為了國家，陛下是一位仁慈的英明君主，同時要對抗邊境的魔獸、收拾居心叵測的叛亂貴族、還有隨時翻臉的敵國，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可其實……”

女子懂了：“扭頭他就把你們給賣了。”

“你們自然不是達安帝國的人，”王幾從女子的反應知道自己賭對了，“是輝煌王國或者聖嘉芙蓮同盟的人嗎？”

“這是一個傻問題！”

在四風港這是一個傻問題，傻在不該問。

女子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即使看不到臉，聲音也是沙啞的，依舊讓王幾看直了眼。

太酷了。

各國都在這裏有勢力，一面做着買賣，一面交換情報，為本國的人提供落腳和潛入的渠道，可以說，情報站就是等同於各國秘密使館一樣的存在，行事更加方便。但是大家都不會問彼此的身份，這是行規。

像王幾這樣直接自報家門，自曝內幕的，一看就知道不是這行的，太傻了。一開始看這傢伙那麼老道地跟赫哲接頭，暗示想要交易，還以為是個老探子來闖門。不過女子從王幾的神態、語調能夠判斷出他說的都是真話，皇家衛士嘛，只是一群武夫。

女子笑吟吟道：“但這對我們來說，也只是一個好故事而已。”

這種故事沒有情報價值，總不能把它登在小報上。奴隸交易在四風港這麼明目張胆，沒有蒙察王的默許是不可能的，大家早就猜到了些內幕。

“我想知道你們有多大的能量，能幫我做些什麼。”王幾直白地說，“我有足夠分量的情報可以交換。”

“說說看。”女子有些沒勁地耍着手裏的匕首，分散王幾的注意力，增加他的焦躁，卻用平和的語調誘惑他說道，“不然我怎麼知道那些情報夠不夠分量。”

“我還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幫到我。”王幾也不傻，不會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為了我們能繼續聊，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奴隸市場的內幕和關押牢房的漏洞。”

似乎沒有用到拷打一類的過程就順利開展的對話，讓女子倍感無聊。但她這無聊的模樣落在別人眼中，也倍增性感。

然後女子就介紹了一下奴隸牢房的具體位置和情況，細節雖多，但大概的意思就是，你一個人知道了也沒用，所以乖乖地把有價值的情報說出來，咱們再商量吧。

王幾沒有多少心情來欣賞對方嗓音中偶爾會流露出甜美婉轉，儘管從對方的言談舉止已經可以斷定對方是個妙齡女子，因為她自負美貌。他敏銳地從女子的話里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對方不斷試圖拿捏自己，正說明雙方有合作的基礎。

“如果我有達安帝國最頂級的機密，”王幾的語氣緩了緩，吊了一下對方的胃口，“你們能幫我到什麼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