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勇者不知不覺成了賢者
很快，又是一年過去了。
王幾和芙尼婭已經適應了新家，也跟四周的鄰居全都混熟了。一年光景，別說鷹尾街，半個高天城的重要居民都已經跟王幾混成了臉熟。
有時候半夜醒來，王幾會猛然驚覺，這跟計劃不一樣啊？原本只是想要特別沒有存在感地活着，沒想到自己在這山旮旯里實在是顯得太優秀了！這地方的人和人之間都不見外，市政廳常有委託的情況下，王幾很快就跟戍衛隊、巡邏隊、城裏的大戶人家全都混熟了，完成委託，再四處順手幫幫忙，“半山賢者”之名就不脛而走。
“什麼？王幾老爺還懂種地？”
“什麼？王幾老爺還會唱歌？”
“什麼？王幾老爺還會看病？”
“什麼？王幾老爺還會算賬？”
每次聽到這種大呼小叫的稱讚聲，王幾就覺得有些誇張。不是我懂得太多，是你們這個地方太落後吧？沒辦法，受教育的程度不一樣，何況那些種地做飯一類的技能屬於地球帶來的種族天賦。
芙尼婭也已經跟這裏交了許許多多的朋友，甚至可說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小淑女。這裏並沒有小學一類的啟蒙學校，請老師是很貴的。遇到忙不開的時候，左鄰右舍都會相互幫忙照看孩子，吃百家飯長大，可說是高天人的常態。
芙尼婭會跟孩子們一起飛快地在山路上跑上跑下，遇到危險的時候芳達家的孩子沙朗會一改老實巴交的模樣，跟一群男孩子一起衝上去保護芙尼婭。芙尼婭在如此幼小的年齡經歷了太多的事情，這讓她看起來有一種非常與眾不同的氣質。帝國福利院有一點好，在禮儀方面非常嚴苛，這使得芙尼婭的談吐很優雅。在任何場合，她都能應對從容，令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十分佩服。
她在小小年紀見過無數的風景，還聽王幾講過數不清的新奇故事。每天有一大群孩子在後面屁顛屁顛跟着她聽故事，就連這裏的大人也很喜歡跟芙尼婭聊天。芙尼婭會用黃鶯一樣的清脆嗓音繪聲繪色地講故事，說出來的道理經常就連大人都點頭稱是。
市政廳也不是什麼太高大的場所，有個託兒所可以讓小孩在這裏玩，算是個非常不正規的小學校。裏面教的東西對於芙尼婭來說程度太低了，不過賽琳達小姐也很會講故事，經常會來給孩子們講一些外面的世界剛發生的新鮮事。但是當她要給孩子們教生字、留作業的時候，大家就都一鬨而散。
在這樣的環境裏，真的是不用操心帶孩子的事情。
悠閑的日子裏，王幾老爺清晨起來，會先到集市上轉一圈，看看有什麼新來的好東西。順便跟熟人打個招呼聊聊天，看看佈告欄，然後再決定這一天做些什麼。什麼天機、什麼勇者的身份都已經忘光了，這種生活可說是非常舒適，近乎懶散度日。
佈告欄對於高天城來說是個很重要的東西，頒佈政令、懸賞和新聞都通過佈告欄來進行。由於交通不便，商販們送來的報紙往往是一年份的，用於了解過去的一年發生過什麼，因而並不具備時效性。
王幾在佈告欄旁邊的早茶鋪子坐下來，立刻老闆娘就端上了熱騰騰的茶水，用炒麥煮出來的甘麥茶可以驅寒祛濕，再擠上一些由王幾提供點子進行改良的碧漿果，讓富含維生素的酸甜汁消除甘麥原本的輕微苦澀，嗅着清新的花果香煥發精神，就是一天清晨最美好的享受。
而且這杯好喝的茶完全免費，是老闆娘對所有街坊鄰居的一片心意。
“王幾老爺！”穿着漂亮裙子的少女已經等在這裏，先來個恭敬的遠塞萬福禮，羞赧地說，“我過幾天要出嫁啦，父親讓我來邀請您和芙尼婭。”
“好的，恭喜你們啦！”王幾點頭應允，遠塞婚禮是非常隆重的儀式，沒有彩禮一類的金錢味道，但非常重視長輩和親友的祝福。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在這條街上擁有十分受人尊敬的地位了。
“還有還有……”少女扭捏起來，央求道，“我想，在我出嫁的時候聽一次您在路上吹過的那首曲子。畢竟我出嫁以後要去礦車村，就聽不到了。”那是個靠近矮人領地的村子，挺遠的。
“是用陶笛吹的那個？”王幾已經習慣了被大家當免費樂師。
這種樂器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才學會的，很適合旅途中吹奏，曲子大都來自對前世的追憶。前世只會吹口琴，穿越后發現這個世界的陶笛跟地球的音色還蠻接近，路上可以打發時間。此外還有一種小小的六弦琴跟結他也很像，王幾覺得自己的彈奏水平其實很一般，跟正規的吟遊詩人完全沒得比，但勝在腦中有金曲啊。
“還有還有，”少女憤怒地說，“阿爸想跟行商買個陪嫁的瓷器給我，那些傢伙非得要錢啊！”
一邊吃飯偷聽的旅行者都在心底嘀咕，買東西給錢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別跟他們磨牙。”王幾則特別痛快地拿一個金幣給少女當紅包，看得旅行者們呆住。這地方的人這麼有錢的嗎？
王幾倒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大方。這條街上好多人家裏的金錢都是交給王幾老爺來打理的，因為市政廳的人都推薦，王幾老爺很會記賬也很會賺錢。有時回過頭來，王幾覺得自己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小號的私人放貸銀行，缺錢的人就會來找自己應急，事後也會非常自覺地用勞務或是東西來抵，往往都是不吃虧的。大多數遠塞人的理財風格是把錢丟給王幾之後半年都不問一句，就是單純地覺得錢放在王幾手裏很放心，賠了也無所謂。
“早安，王幾老爺已經來啦！”又有剛來的人打招呼，而得到承諾的少女開心地蹦蹦跳跳回去了，一路拋着手裏的金幣，換了別的地方非得被人打劫不可。在優美的笛音中出嫁，離開自幼長大的地方，完美符合了她對幸福的想像。這地方的人對於幸福的理解，就是如此的淳樸簡單。
王幾要了些經常吃的酥油餅，就開始跟四周的人一起聊天。
“佈告欄那裏說，外面打仗了啊！帝國來勢洶洶。”
“真的，報紙上沒提到。”
因為這疊報紙是去年的，上面說的不少事情都已經是前年的了。在高天城，要掌握最新消息還是要靠跟剛剛抵達的旅人聊天，往往旅行者帶來的消息比市政廳的公告欄都快。
“王幾老爺以前在帝國生活過吧，您覺得帝國軍厲害嗎？”
“那肯定是厲害啊。”王幾也不避諱，大家都知道他父母遇害，現在跟帝國毫無瓜葛了，而且很討厭帝國軍。
王幾實話實說：“帝國常年打仗，士兵大都身經百戰，而且都是職業軍人，裝備十分精良。聖嘉芙蓮各邦國只有一些大邦領主才擁有可以抗衡的兵力，但是面對帝國軍的全力攻打必然會兵力不足。如果不能抓緊時間團結起來的話，一定會吃虧的。”
“就是，每次都是我們聖嘉芙蓮先吃虧。不過大家團結起來就好了。”大家議論紛紛。
“那些大領主，總是光想着自己。特別是那些東海岸的邦國，每次非得覺得大事不好了才肯出兵。”
“王幾老爺，我們聖嘉芙蓮能頂得住帝國的攻勢嗎？”
“一定可以的！”王幾非常肯定地說，“帝國軍並沒有太多的優勢，同時帝國的內部矛盾也很嚴重。聖嘉芙蓮擁有廣袤的土地，不是那麼容易被佔領的。西海岸的戰局若是果真到了聖嘉芙蓮支撐不住的情況，北陸的輝煌王國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因為一個強大的帝國對輝煌王國也沒有好處。所以大家不用太擔心，帝國能從西海岸搶奪一些物資，就達成了他們的戰略目標。可能會打個幾年，多掠奪一些東西，但最終會被我們趕回去的。”
“聽王幾老爺說話，就是覺得有道理。”大家紛紛點頭。
“反正是打不到我們這裏的，我們這裏連聖嘉芙蓮的人都嫌遠。”有人引發了一片大笑。
“唉，外面不太平，會有很多人遭殃吧？”
“你們先別說這個了，聽說了嗎，雪山上出現了一個大雪怪，襲擊了王都前來的商隊！聽說巡邏隊很多人受傷了，不知道會不會驚動大王子。”
“大王子這幾天煩着呢，因為在商議戰爭供奉的事情。外面打仗跟我們原本沒有關係，但是為同盟提供物資援助，這是所有邦國的本分。畢竟我們遠塞也是受到四周邦國的保護，才能這麼平靜。”說話的男子振振有詞，是王子的廚娘的未婚夫，有名的宮廷小道消息包打聽。
“我不覺得啊，我覺得外面那些事情都很遙遠。”
這是大多數遠塞人的感覺，也就是多繳稅嘛，大家努努力就過去了。大家都不相信戰爭能對遠塞造成什麼影響，就像那些邦國發了財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好處能影響到這裏一樣。
在佈告欄旁邊到處都是這樣的早茶鋪，高天城的居民習慣了閑聊，有時候一聊就是半天。看報紙啥的多沒意思，哪有聊天來得方便。不但可以知道很多官方沒說到的信息，大家還可以交流看法。
“我覺得用不着驚動大王子，王幾老爺就可以幫忙搞定雪怪的。”茶鋪的老闆娘過來倒茶，用充滿敬意的目光看着王幾。之前有好幾次大規模的雪怪襲擊，都是王幾幫着解決的，還綁着找回了貨物。外出的商隊和旅人經常會請求王幾護送過冰原，對本地人的請求他經常都不要錢的，這半年可說幫了不少人。
王幾愕然，這才一年的時光，自己居然在本地人心目中有了跟王位繼承人等同的份量？這太抬舉了。
“什麼樣的雪怪？”王幾也不禁有些興趣，因為遠塞邦的巡邏隊可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