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石廳刀試(其之七)

第444章 石廳刀試(其之七)

至此,陳至已經能明白這場刀術師範之試背後八成以上的原因。

他再開口時,問到的已經是具體的物:“嗯,這樣我也可以限定對於‘踟躕海’內部真實情況知情人數了,南宮家這些長輩知情,因為要借用你的特殊身份和你所持有的‘銀鱗陷陳’作為籌碼,所以你也知情,再來負責看管、殺死九十七名刀匠的人,看管五名已經受到影響的刀手和家僕……算下來至少也有二十人相互約束才能一直在限定時間之前保住這個秘密,無怪南宮世家定要堅持大部分所請的客人都能趕來的本月上旬之後才開放百花谷。

二十名明白事情重要性的刀手、刀術師範、家僕互相約束,算下來難度總比希望一直留着那九十七名明顯有抗拒意思的工匠各個都能保密容易。

這件事情上還有什麼需要我知情的事嗎?”

秦雋一頓,撓撓頭才道:“有……去年揚州我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那名刀術師範趙洞火你還記得嗎?這個人因為回來后仍有些功力下降,不幸被安排去監督開鑿地宮的工匠們,所以受到影響的百花谷五個人中,有他一份咧。”

“這……那說來這位趙師範的天運也實在是有些差。”

聽到陳至如此判語,秦雋心中暗道:說不定只比你好一點點。

陳至又問道:“到這一步我理解了,再來我仍要問你南宮姑奶奶要收你做義子這件事是怎麼一回事?”

“這件事啊,這件事說來那也是……莫名其妙。

你看,他們南宮世家本來不是打算其他人那裏過繼一個兒女給南宮姑奶奶,就此定下當主交替那事嗎?南宮妙霖死後,老二南宮弄花其實在谷中可勁鬧了一陣子,我剛來的那三個月我們兩個差點拼起來,他當時認為無論老弟你還是我這些都是逼得南宮妙霖行險的兇手。

……仔細想想的話,可能是他不好動去年那事兒里和南宮妙霖直接對立起來的南宮尋常吧。

正好被‘踟躕海’影響的唯一一名刀手師範便是咱們救回來的趙洞火,當時老二南宮弄花藉機發難還不允許禁止百花谷內外人員出入,阻撓封鎖消息,還從外地召來認識的江湖人高手為他壯大聲勢。

藏婆子、張大夫都和南宮姑奶奶混得很熟,南宮姑奶奶說服其他人處理工匠的時候便順便提出求助於‘薛冶一脈’的解決之道,更藉機提出若我通過壘石廳刀試則收我為義子之約定。算起來也是順便替我解決老二南宮弄花的針對,如此才能讓眾人的注意回到這件緊要的事上來。

最後,無論那九名來谷里為南宮弄花站台出頭的高手是不是用刀,當主南宮乘風乾脆也都將他們免試認成了百花谷的刀術師範,才算壓住了老二南宮弄花的不滿。”

也就是……百花谷南宮世家直到去年趙洞火回歸的時候共有十五名堪做刀主的刀術師範,趙洞火受到“踟躕海”影響后被一同看管在是非路中,剩下十四名,加上那九名便是二十三名。

秦雋如果再通過壘石廳刀試,百花谷的現狀便是一共有二十四名可用的刀術師範。

“……而你居然也把事情同意下來?”陳至覺得這才是這件事中最不可思議的部分。

秦雋此時的態度倒是非常少見,他毫不諱言自己確實是經過難得的深思熟慮后答應下來的:“南宮姑奶奶比咱們熟悉的那位凌家玉霞姑奶奶說給咱們聽的還要厲害,真的,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中豪傑,更沒想到這樣一位女中豪傑如今身體是這種狀況……

……本來我和藏婆子成婚這事,就包含了順便將藏門主接來百花谷照顧這件事,你又杳無音訊,所以我把事情答應下來了。

這樣一位有勇有謀的颯爽人物如今苦於惡症,我便是順道以晚輩身份為她養老,其實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確實是很有秦雋風格的選擇,陳至笑笑,然後揭破另一點想到的事:“也是為了姬坤是吧?

我已見過姬坤,知道你二人鬧翻了。姬坤的個性確實和你講過的他父親‘姬爺’很像,一旦有機會墮落,他就絕不會面對誘惑做出任何無謂的堅持。

但是若你失去在百花谷的身份,他很快也會被南宮弄花淡忘,到時候如果他急切想重新進南宮弄花的視野則必定激怒南宮弄花,犯下當年‘姬爺’在孔四爺府上那種錯誤,落得同樣凄慘的下場。

為了讓他不至於落得這個下場,你既然已經勸之不聽,乾脆就設法保持住自己在南宮世家中的地位,這樣因為和你的關係才進了南宮弄花視野的姬坤才更不容易被南宮弄花棄之如敝履。刀手、刀術師範都不是十分保險的選擇,姑奶奶南宮皓雪的義子,總是南宮弄花不得不吞下事實的自己人了。

就算和姬坤鬧翻了,但是不忍看曾在四爺底下為你報信出頭的他落得悲慘下場,這才是你會去想的那種事。”

秦雋被說得不好意思,但是也無從反駁,只好撓撓頭。

姬坤的轉變對秦雋做下壘石廳刀試的決定其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秦雋自己卻不會放過一個趁機能保證姬坤安全得久一些的機會。

秦雋一窘,道:“那畢竟只是順便嘛,要是為了保他要影響到那些大事,我才不會管他死活。”

“老當主南宮雅敘向我提到一名歐陽師範,他說要我注意此人,因為此人在刀手師範中最為反對你這場壘石廳刀試,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那個歐陽歐陽?”秦雋眉頭一皺,頗覺得此說古怪:“這個人確實和我有點不對盤,也因為我是外人而表示反對這場壘石廳刀試,但是難說他對反對我參加刀術師範之試的觀點堅持到什麼地步。

起碼他並沒表現出對我十足的敵意,而且雖然這個傢伙以姓為名,是個個性古怪的混賬,但是也算不得個十足的爛人,我想我們的不對盤也不足以讓他成為出手干擾的理由才對。”

“我明白了。”陳至點點頭,他需要問的事情其實到此就只剩下一項。

根據秦雋對歐陽歐陽的說法,陳至也相信秦雋不會鬆懈到察覺不到別人的敵意行動,那麼南宮雅敘也許只是藉助歐陽歐陽反對刀試立場為幌子希望陳至注意起此人,背後則另有不好明說——或者至少在陳至同意南宮雅敘的計劃之前不好明說——的理由。

但是秦雋提供的“踟躕海”內部的情況,也同樣讓陳至覺得南宮雅敘另有圖謀,南宮雅敘不可能不知道秦雋便可能把真實情況告知陳至,為何偏偏在這點上選擇保留?明明如果說出事實,才能更好地讓人以為他有所誠意。

而如果“踟躕海”是妖魔之地,在妖魔尚存的妖魔之地施展“人析之法”,再來會發生什麼?

南宮雅敘的計劃明面的部分之上又披上另一層迷霧,陳至只能猜測南宮雅敘暗中聯絡的相助之人必有“四山兩宗一府司”七大派中人,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如果妖魔尚存便施展“人析之法”會發生什麼的答案。

“薛冶一脈”既然南宮世家要通過秦雋攜“銀鱗陷陳”和解為條件才能請求其幫助,南宮雅敘就不具備和他們達成交易的條件。

陳至最後的問題便只有:“所以最後一件事,南宮世家到底有沒有已經得到‘薛冶一脈’的幫助?”

秦雋肯定道:“這件事情因為我也深涉其中,當主南宮乘風他們並未瞞我,所以才會是今天這個日子定下刀術師範之試。明面上的原因是要等老四南宮賞月去交州各地安撫徵集工匠處關係者之行告終回谷,其實南宮賞月另有一個任務,便是等到通明山莊派來觀戰之人到來再一起回來。

如果有別的原因耽擱,便是壘石廳刀試今天也進行不了。”

陳至道:“我聽說會是功房主事凌泰長前來。”

秦雋則道出自己的所知:“由他帶隊,還有一些其他通明山莊弟子。其中包括我們離庄之時尚未在五房任何一房記名的刑房主事高見性侄子高金生,這一年來總算在刑房落名,也要一併前來,代表刑房。

另外當然‘薛冶一脈’那位我們的老冤家‘三缺名匠’孤獨殘有名弟子也會裝作通明山莊弟子並且帶着用得上的‘異寶’前來,姓甚名誰尚不清楚,不過我們離庄不過一年,到時候是其中哪一位應該不難看得出來。想必這個人也不會掩飾自己的身份。”

秦雋特地點出會隨凌泰長前來的兩個人,關於後者和後者相關的安排陳至並不意外,前者則讓陳至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誰。

“……就是那個你嘲笑過他名字的高金生?”

秦雋尷尬地乾笑兩聲,道:“哈哈……就是他。

欸,事情都過去了,老弟你還拉出來這一茬講幹什麼?!莫名其妙!!”

“高金生”三個字在秦雋出身的建安郡一代閩地方言裏和“狗畜生”三個字音近,是以秦雋曾經因此嘲笑在刑房幫事的高金生,後者因此一時成為在各房幫事爭取在五房之一記名的弟子們中的笑柄,並很有一段時間恨秦雋入骨。

高金生在刑房記名倒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其二叔高見性是在刑房。通明山莊中刑房專司對付通明山莊的自己人,因此很容易遭到其他四房之人怨恨,不但這些刑房之人自己將來能難轉入其他四房然後立足,刑房之人的親眷若要進通明山莊往往也只有刑房一個選擇。

這也是為什麼當年何火全為了幫助秦雋、陳至暗中調查當時還未和凌氏聯合的“薛冶一脈”之事而在刑房記名之舉會被秦雋、陳至一直感激,他們兩人知道何火全的選擇是怎樣的犧牲。

高金生資質一般,年紀也不大,他既然現在就已經加入了刑房,一定是已經連年在刑房幫事的時候已經堅決地秘密多次表示在刑房落名的意願。

高金生的這般堅持,其中會不會有怨恨秦雋嘲笑,期望早日擁有能便於針對秦雋報一箭之仇的成分在?陳至無從判斷。

陳至只知道如今的秦雋無論智、勇都已經不是高金生這樣的人物所能撼動,這一點不會隨着高金生或者任何人的意願而改變。

“……嗯,我已經徹底了解了整個過程,藏姑娘說你之前武功上陷入了瓶頸,你現在有把握了嗎?”

秦雋裝模做樣摸摸自己並無垂須的下巴,然後道:“嗯……壘石廳刀試嘛,南宮勝寒這一年來改變不少,頗有進境。

再加上據說會有第三者監督我們雙方功力,主要只比拼刀法鋒藝和對刀法鋒藝的應用、應變,這一點又是我的弱項……”

“……莫在我身上搞‘牽盤子’、情緒勒索那一套,拿去!”

陳至眉頭一皺,“閉着眼睛”從懷中取出一物拋給秦雋,那是之前由雷子辰帶到凶途島上、由慶家主人慶巒所抄寫的“雙面刀鬼”梅傳仁的《天威刀法》刀譜。

“這是南方三州頗有惡名的‘雙面刀鬼’梅傳仁獨門刀法的刀譜……你現在翻看它也來不及了,即便你現在不開口我也會把它給你,何必跟我來這一出?”

秦雋嘿嘿笑道:“欸,老弟果然不會忘了我。我只是好久沒有‘牽盤子’了怕自己本領生疏,看來跟你‘牽’一‘牽’還是有成效的嘛。

這本刀譜我會回頭再看。今日若真能展開壘石廳刀試,我不能說把握十足,卻還是有把握的。”

秦雋收起刀譜,陳至覺得該留他進行最後的準備了,於是告辭:“你調整你的狀態吧,距離午時應該已經不遠,我先去看看張大夫找我幹什麼。”

“哦~你確實該趕緊去一趟!

你讀書多,醫術應該也多少懂些,又是煉覺者。他這一年來反覆精研如何改進為南宮姑奶奶治療的醫方、醫案,應該有不少想法等着你幫他驗證。”

陳至奇怪道:“嗯~我聽藏姑娘說百花谷中有位姓雙的神醫,此人難道不比我醫術更加精湛?為何非要等我協助?”

秦雋“嘿”了一聲,把這件事當作另一樁新奇閑事來講:“哦,你是說雙滿期!就跟那歐陽歐陽和我有點不對盤一樣,這個雙大夫也覺得張大夫是鄉野郎中,和張大夫不對盤。他們兩個沒法共研什麼醫方、醫案的。

甚至他還有個女兒叫雙以藍,那個姑娘在南宮世家老四南宮賞月院中做廚娘,不知道為了什麼她和藏婆子也有點不對盤。”

陳至突然想問秦雋“你們這一年多來和百花谷其他人到底怎麼相處的”,最後還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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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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