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3張紙條
一間只有二十許方的房間，雪白的牆壁上映着暖黃色的燈光。
周塵的身影從房間牆壁中一躍而出，目中的驚悸還在。
他第一時間打量周圍的環境，發現房間內沒有危險，嘎白的臉色才恢復了少許血色。
“這裏是……”
房間裏除了床就是衣櫃和堆放着稀稀落落書籍的書架。
東面的窗戶敞開着，從周塵的視覺能看見遠處十字路口的路燈，白晃晃的燈光透過夜色照到草地上，被一棵靠窗的香樟樹擋了下來。
在窗戶前面是一張褐黃色的老舊書桌，上面放着一本醒目的紅色冊子，散發著莫名的力量吸引着周塵走到近前，打開了它。
“我厭倦了這裏，祂們支配着我，我不想失去自由，所以我選擇了逃離。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阿卑羅。”
在第一頁，他看到這麼一段話，當他視線掃過，這一頁的紙張立馬化作了灰燼，被透窗而來的夜風拂散，露出了第二張紙上記述的內容。
“恕我冒昧，留下了自己的臉和五官，但正因為如此，我的能力空間交換才能真正發揮效用，不至於被那隻怪物識破，你也還能是自己，無論靈魂還是肉體。”
“另外，房間裏是絕對安全的，只要你不打開鐵門。規則是，你每月都得按時繳納一定秩額的神性，如若沒有收穫，就得奉獻出自己的靈魂，直至消失。”
“擺脫支配的方式：戰勝那隻可惡的腿毛怪，然後取而代之！”
“還有，不要向外人提及房間的隱秘，否則木牌會在腦海炸裂。”
“跟你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活下來，將你拖入泥潭，真是對不起，我是個懦弱的膽小鬼。”
“對了，我的奶奶年紀大了，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她。她住在白源路，我叫陳染。”
……
紅紙黑字，這樣的字條總共有十三張，伴隨着周塵閱讀，一張一張都化作了灰燼。
“陳染嗎？所以我是和他對調了身份？”
周塵的心情有些複雜，一種被人置之死地而後生卻又隨時將死的複雜。
但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下，他又是希望這個名叫陳染的陌生人能活下來。
因為不管怎麼說，對方還是救了自己一命。
“以他空間交換的能力，應該能躲避汽車，再交換到其他位置……”
周塵心裏琢磨着，神色突然僵住了。
“等等，如果他沒死的話，我這裏多出的那些碎片記憶是誰的？”
周塵不明白，為什麼他醒來的時候，腦海里還有屬於另外一個人臨死前即將消散的記憶？
醒來的時候，醒來的時候……
對了，醒來！
既然會醒來，那就說明自己昏迷了一段時間。
而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屬於陳染的“監獄”房間裏一定還發生了什麼。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又迷茫了。
那感覺，就好像自己是被一團無序變大變小的迷霧包裹住了，好不容易吹散了面前的一團陰霾，緊接着又被另外一團遮蓋了視線。
他的思維在快速轉動着，同時目光挪開了書桌，開始不斷在房間裏掃視。
很快，他在身側有些空蕩積灰的書架上發現了陳染的畢業證書。
畢業證上寫着陳染十八歲，於東歷9588年畢業於陵城學院，專業藥劑師，導師余海濤，院長黃鴻。
而此時，書桌上還在跳轉的圓形時鐘上顯示的時間則是東歷9589年，
夜裏十一點五十六分。
也就是說，現在的陳染只有十九歲，
一個才畢業不久的學生，怎麼會陷入一座恐怖的“監獄”，淪落到被人支配的地步？
周塵不能理解。
如果可以，他一輩子都不想再回那座“監獄”，見到那個恐怖的“腿毛怪”。
但事實卻是，他已經頂替了陳染，成為了所謂的被支配者之一，已經很難再擺脫那座“監獄”對自己的束縛。
就在剛才，凌晨十二點一過，他的腦海便迅速掠過了一陣涼意，而且還是從頭頂涼到心窩的那種。
“新的一月已經開始，親愛的阿卑羅，你的三月任務是，繳納十秩神性。
任務成功，獲得三月戟獎賞。任務失敗，死亡！”
這則訊息在腦海浮現的剎那，他幾乎不需要想太多，自然而然的伸出手來，一張黑色的木牌便憑空從他的手掌心漂浮了出來。
然後他抬手，輕輕將木牌掛在了面前的雪白牆壁上，剎那間，那道白亮的蝴蝶門戶再次無聲凝聚而出，輕輕舞動翅膀，通往不知名的所在。
“我得利用上自己的能力，按陳染十三張紙條上的說法，木牌上的圖案應該就是我能力的具象。可是一隻鬼面怪物，會是什麼能力？”
周塵看着白亮門戶，準備通過它重新進入那座“監獄”。
剛才自己出來的太匆忙，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裏面是否隱藏着一些自己沒注意到的細節。
“反正遲早要再進去的！”
周塵深吸了口氣，儘管心裏鼓足了勇氣，但真等要邁步返回那座“監獄”的時候，他的腳卻還是卡頓在了半空中。
即便到現在，他的腦海里還是會不由得浮現出腿毛怪砍人的景象。
血淋淋的頭顱滾動，上面的面孔好像就是自己一般。
這讓他心底一直冒着冷氣，
“叮鈴鈴！”
就在這時，一道緊促的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讓他即將邁入白色蝴蝶門戶的腳步停了下來，也給了他重做心理準備的理由，
意識到聲音是從樓下傳來的，他側身，目露狐疑。
腦海里腿毛怪留給他的陰影還在，所以他猶豫了一下，摘下了牆上的木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房門。
一道樓梯彎折到一樓，漆黑的樓道里十分安靜，似乎並沒有什麼恐怖奇怪的事物。
周塵輕輕地打開了樓道的燈，踏上樓梯，藉著燈光居高打量了一陣。
“竟然是一間藥鋪。”
門外的鈴聲還在響，周塵開始邁動腳步。
急忙間他並沒能立馬找到一樓大廳的燈光開關，好在樓道的燈夠亮，足以他視物。
他從兩排葯斗之間經過，穿過左側窗戶透射來的月光，徑直到了鐵閘門后，隔門開口問道：“誰？”
“買葯。”門后的聲音有些粗啞，透着焦急。
“買什麼葯？”
“我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來了？”
周塵愣了愣，接話道：“是你啊，我還沒睡醒，你明早再來吧。”
“你廢什麼話，我有急事，快開門。”對面聲音的主人已經不滿足按門鈴，而是改為了用拳頭敲門。
咚咚的打門聲震得周塵耳朵發癢，他知道今晚不開門是決計過不了關了，在門后鼓搗了半天，他找到了開門的按鈕，打開了閘門。
“呵呵。”他露出尷尬卻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對面是個身高足有一米八的漢子，穿着緊身到不像話，幾乎要崩裂的灰色外套，進門就瞪了周塵一眼。
“整天就知道笑，啥時候能硬氣點？”
額，咱倆很熟嗎？
不過這種打扮的猛漢可不是咱們能招惹的，還是少瞅對方几眼為妙，不然平白挨頓老拳就划不來了。
周塵這麼想着，看了一眼對方，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他意識到這可能是陳染的熟人，而自己現在的反應可能正符合灰衣男心裏對陳染的印象：膽小，軟弱！
所以他繼續保持着對陌生人的客氣，以此來維持自己的卑微形象。
“要不要給你倒杯茶？”
“你跟我假客氣什麼？我時間不多了。”灰衣男快速說道。
“時間是不早了，你要什麼葯，我現在就給你拿。”周塵瞄了眼四周密密麻麻的葯斗，頭皮發麻。
這得找到什麼時候？
“提神石，念頭菇，強心草這三味葯。”
灰衣男的聲音傳來，是陌生的藥物，周塵確定上輩子沒聽過它們的名稱。
他快速登上梯子，打開藥斗，看了一眼說道：“沒了。”
“啥沒了？你糊弄鬼呢。”
灰衣男仰頭看着他的背影，眉頭皺了起來。
周塵乾咳了一聲，目光在左右葯斗四掃的同時，說道：“你幫我開下燈，屋裏太暗，看不清。”
“你動作麻利些，儘快找齊這三味葯，然後打成粉，按剛才我報的順序一比二比六混合均勻，然後給制……”
灰衣男沒有理睬周塵開燈的要求，自顧說道。
這時身後發出砰咚一聲，似乎什麼東西被碰倒了，周塵聽在耳里並沒有在意。
“嗯，強心草拿到了。”
周塵在梯子上看到了貼有“強心草”標籤的葯斗，取出葯後走下階梯，這時卻發現藥鋪里已經沒了灰衣男的身影。
“走了？”
周塵走出門外，只瞧見空空蕩蕩的街道，幾盞路燈散發著朦朧的光，幾隻野貓趴在街邊的院牆上，警覺得抬起貓頭。
路邊的幾隻野狗很快也被驚醒，衝著遠處狂吠。
是街道盡頭傳過來的聲音，好像有人在追逐一隻穿着衣服的野猴子，因此驚動了不少街道里的住戶。
周塵沒有看人捉寵物的興緻，關了藥鋪的門，將強心草放在前台柜上，就返回了樓上。
在樓上陳染的房間裏，他又找到了一本相冊還有一張畢業照。
陳染考慮的很周到，在每張照片上都標註了人物的姓名以及對方與自己的親近關係。
“看來他為這場身份轉換做了很長遠的準備。”
周塵在心裏嘆氣，憑藉一些細節他已經能揣摩出陳染大致的性格。
一個時刻為他人着想的人，註定會活得很累，因為他每一分的周到和禮貌，都自然而然的會被親近的人當成所謂的懦弱。
所以他才會選擇逃離……
可是他真的逃離成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