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唯一的妻子
布琳聽到周塵的話，氣憤不已的將辰捷扔到了一邊，一手伸出弓弩，對準了周塵。
周塵也膽寒了一陣，因為他知道布琳的弓弩，究竟有多准。
就和周期手裏的火銃和弓箭一樣。
“你究竟，為什麼要周諾？”周塵看着辰捷屁滾尿流的逃走後，才慢慢往前走了兩步。
“你是不是傻啊……”布琳抽動了一下嘴角，然後道：“你父親，是能長生的雲山家族家主，你母親是永生者。”
“所以呢？”
“你沒有成功，不是個天生的永生者，可你弟弟是。”
布琳的話好似一個驚雷，劈在周塵的頭頂。
“天生的永生者？”
“我可是玉獸王，我可以感知所有的玉獸！”布琳大吼：“塔狄咬到了他對不對？他的血是不是和普通人不同？”
周塵想起了杜理的話，這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天生的永生者！喝了他的血，我也能永生！”布琳再次瞄準了周塵：“叫你叔叔把周諾給我，不然我就殺了你！”
周塵愣了愣神，抬起頭只有那冰冷的箭鏃，可以讓他的靈魂回來。
原來周諾是天生的永生者……果然，他周家的人，根本不可能普通。
周諾這樣的身份，就意味着他這一生都會被畏懼，被覬覦。
除非這個世界垮塌，斯伯捷大陸消失！
“聽到我說話沒？！”
周塵連忙回話：“你為什麼要永生？永生真的那麼好嗎？！”
“當然！這樣我就有更多的時間去讓玉獸征服世界！看看這千瘡百孔的世界，玉獸又憑什麼只生存在森林裏，你們這些敗類紈絝卻生活在城堡里！”
看布琳如此憤慨激昂，周塵也不敢再繼續向前了。
“我知道，你過去被人不公對待，但到處都有好人壞人，良獸惡禽，你又何必如此呢？！”
“放屁！我要你們人都死！你們骯髒的人類！”
布琳的眼睛閃着光芒，就如同一頭獸一樣，惡狠狠的宛如盯着獵物一般看着周塵！他變了，或許他已經真正的成為了一隻獸，就像他所說，玉獸王。
他把靈魂給了玉獸。
“不要衝動！”周塵話音剛落，布琳的弓弩就已經彈出了箭鏃，他還來不及躲閃之時，眼前的景象忽然被人攔下……
塗晴在周塵面前側身倒下，直接歪在了他的懷中。
箭直直的進入了她的心臟，沒有人能讓她繼續活下去。
除了惡魔。
周塵瞠目結舌的看着塗晴，宛若心都缺了一塊，在虛無的空中飛着。
“周塵……”塗晴虛弱的抬起手：“沒有你，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不是塗晴，此刻將死的，必然是周塵。
周期發覺動靜，立刻叫馬洛茲再次領隊伍團團包圍了布琳，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遠遠的看着抱住塗晴的周塵。
天上開始下起雨來，瓢潑的雨水，將周塵和塗晴的影子也全然抹去。
“塗晴……”
“我本想，做不了你的愛人，就做你唯一的妻子……”
“不……”周塵絕望的低語，卻又說不出什麼，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就這樣要在自己面前消殞……
“去愛你愛的人……做你覺得正確的事吧……”
塗晴的聲音在他耳邊久久回蕩……在嘈雜的雨聲之中，細末如絲。
正確的事……
或許他周塵，根本不該娶塗晴，否則，至少此刻的塗晴是溫熱的，而不是他怎麼緊緊的抱住她，卻都冰如寒雪。
“對不起……”
周塵自責不已，痛苦萬分，是他害死了塗晴，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或許是布琳放的箭，可上弓的人，卻是去年冬天前的周塵。
這支冰冷的箭鏃，足足在空中飛了大半年，才插入可憐的、溫熱的塗晴那顆心臟之中。
周塵沉默的放下塗晴站起身，望向前方的布琳。
意識到不對勁的布琳也膽寒了一下，他能感受到周塵的魂息明顯不對勁，儘管他知道周塵四肢筋脈斷裂，如今連劍都拿不起來。
然而也是此刻，布琳看見周塵身上的魂息忽然發出光芒，他慢慢舉起手來，那細若遊絲的力量流從他指尖流出，可沒過多久，隨着周塵憤怒的嘶吼，力量流越來越迅速越來越有力，直接像一隻手一樣朝布琳衝來！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布琳的心跳都彷彿停止了！
那隻手掐着那隻飛魚的脖子，周塵只喃喃了一句：“回霧台山原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緊接着，飛魚的脊骨就被捏碎，布琳也迅速召喚來了新的坐騎，逃離了包圍圈……
“周塵，我早晚殺了你！”
他的聲音煙消雲散，周塵力量流的那隻手也瞬間消失，他吐出一口鮮血，直接栽倒在了塗晴屍體旁邊。
周塵的耳邊靜悄悄的，他只在閉上眼之前，看着他就此隕滅的妻子和孩子，殞滅的，他所盼望的家庭。
如今萬晴宮殿，只剩下周塵、周期、阿骨了。
趕過來的周期把周塵帶回了萬晴宮殿，他強行發動力量流，逼迫血液支撐起斷裂的經脈，如若再遲一會兒收回力量流，血液就會徹底與心臟脫軌，他會心臟驟停而死。
周塵沉寂在他的夢裏，他好似見到了持令者，他追着持令者向前跑，大喊着問他，自己應該怎麼辦，持令者卻一直反問他，要什麼怎麼辦。
可周塵也不知道自己在焦灼什麼，他要去做什麼。
空氣里飄浮着金塵，他伸手抓去，抓了一手心，伸開看時，卻覺金塵於指縫流出，什麼都沒有了。
“你知道你抓的是什麼嗎？”
“什麼？”
“時間。”
周塵此次夢境無比明亮，周圍全是刺眼的光芒，從頭頂那白皙透徹的雲層中射出來。
“時間則伴隨着一切不可控的東西，但所有不可控的東西都是假的，只有時間不可控，可你是周塵，是子夜鬼是豐碑人，就連時間，都能在你身上停止……”
周塵猛然睜開了眼睛，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如此的不順，周圍的人在忙前忙后的照顧他，幫助他恢復呼吸的通暢度……
“周塵！”
周塵再次昏迷，他被一個人的呼喚叫回了夢境。
“你能控制什麼，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離你而去！”塗晴抓着周塵的肩膀，崩潰的朝他大喊：“去愛你愛的人，做你認為正確的事！”
“什麼才是正確的，你告訴我什麼才是正確的？！”
“你要做的，你能堅定不移選擇的事。”塗晴鬆開了手，在周塵面前化成了金塵。
“不！你回來！”周塵悲痛的伸手去抓，卻依舊什麼都抓不到。
他痛哭着跪倒在地，卻被一個人輕輕的環抱住。
周塵倒在綣漣的懷裏，她輕輕的安撫着他：“你還有我……雖然我不能為你生孩子……”
“不，我從來不在乎這些……”周塵流着眼淚，抬頭望着綣漣。
卻見綣漣的目光忽然變得兇狠起來，她憤怒的大吼：“那為什麼在馬場外，你不將我從泥水裏扶起來？！”
“綣漣——！”周塵被綣漣推倒后，也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周塵……”
周塵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高大的人擋在光芒前面，低頭看着他。
那高大的身軀好似海耶的使者。
“那麼多人，你都不可控，不可知，可你卻能夠變成很多人。”持令者一揮手，周塵就從地上站起來，面對着一面鏡子。
是萬晴宮殿二樓那個有冰玫瑰房間裏的鏡子。
“你看鏡子，你可以變成任何人……”
周塵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變成了辰捷，變成了夏傑，變成了阿骨，變成了周期，變成了布琳又變成了漆冥南丞……
“但最後，你都是你自己。”
無數個身影交疊到最後，出現的卻是周塵本身。
“鏡子，能夠照出邪惡和善良，你站在鏡子面前，你就是最接近邪惡的人。”
這意味着，周塵就在良善的邊緣，只一步，就會掉進邪惡的深淵。
“那我該如何除惡？”
“夜行宮。”
隨着持令者的聲音落下，周塵終於從夢中蘇醒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冬楊說，仲夏節都已經過去了。
那看來有一段時間了。
周塵騎着馬走到街上，準備去陵園給塗晴送一束花，卻發現邇周街道上出現了很多金銀袍子，就連艾米婭，都來到了邇周。
他們闖入百姓家門，用長槍挑死了不足兩歲的孩子，孩子父母在地上被金銀袍子踩在腳下，痛哭流涕到滿嘴血腥，老人乞丐跪在牆角，低聲抽泣。
看到這樣慘絕人寰的景象，周塵立刻下了馬，推開了踩着人的士兵，怒氣沖沖的問站在一旁，看自己手下為惡的艾米婭，這是在幹什麼。
就見艾米婭皺着眉，抿着嘴唇半天才說：“這是皇帝的旨意，迪成皇帝的私生子，斯伯捷塔安就在邇周，陛下下令，三歲以下的孩子格殺勿論。”
“荒謬！”
艾米婭看周塵發作，則直接抓住了周塵的衣領：“我知道你，騎士，最好收好你的尾巴，如果你知道塔安下落最好交出來，不然就會死更多的孩子……”
“我不知道！”周塵掙開艾米婭，氣沖沖的離開了。
這是皇帝的旨意，別說周塵，就是辰捷也束手無策。
他去邇周警司打聽消息，得到的結果和艾米婭說的大差不差，多的則是御衛軍把守住了離開邇周的碼頭和橋頭，本來是聽說，私生子藏匿在江葉家中，但搜查了所有江葉氏的家，都沒有找到這個孩子。
“現在連人販子掮客都把孩子扔到了警司門口，沒人敢攤上這樣的事。”江南冷笑了一聲，繼續道：“這還是膽小的。要是膽大的，可能都直接殺了。”
“陛下瘋了……如此趕盡殺絕，他也不怕群情激憤……”
“他怕什麼，他有御衛軍，金銀袍子，還有御軍台，連張畫像都沒有，就大開殺戒。”看得出江南也很憤慨，可惜他們都是不能做任何事的人。
無奈周塵，只能去了陵園，他坐在塗晴墓碑前，沒有說什麼話，沉默着，望着遠處陵園裏的樹林和山丘。
這裏空氣宜人，夏天也不炎熱，如今仲夏已過，天氣就該慢慢轉涼了。
塗晴的話一直圍繞在他耳邊，如果讓他去愛自己愛的人，可他又愛着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