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個顧客
“這要是和爺爺有關，他也不能害我。”
沈聽覺自我安慰着，拆開快件。
兩隻鉛盒，幾頁油紙。
沈聽覺看一眼配方，倒是和他平常制香的手法大差不差。
將鉛盒打開，其間分別是澄澈的冷水和灰色的木塊，看配方說是黃泉水和雷擊木，沈聽覺稍一猶豫，轉身走入紙馬鋪內取來模具，按照配方所說，以特定比例和手法壓制，不過半個小時，就把材料揮霍一空，但也制出了十八根驅靈香。
把它們放在架上風乾，沈聽覺又到樹下板凳坐着，以手抹唇時，又想着，這玩意兒可不興自己測試，正像時不時會聽說某某人又出了車禍，可正常人的一生，多半很難遇上。
遇鬼這件事，至少打小接觸死人生意的他也沒碰過。
再退一步講，驅靈香真和配方所說，能暫時驅退厲鬼也好，就怕只是誇大其詞，那豈不是將自己性命也白白葬送？
日過午後，簡單吃了飯盒裏的兩個饅頭，沈聽覺仍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坐在紙馬鋪內小憩，小路上有兩人並肩而行，一男一女。
女子年少，穿長裙背書包，青春靚麗的模樣打扮像是在校的學生。
日光毒辣，她抬手遮住並且遠望，老城區的房屋破舊，格局又大多相似，就不能輕易辨認出她的目的地所在。
“你不要跟着來了。”
她臉色發白，但不是化妝打粉所致，因為她的雙手在不知覺中微微顫抖。
男人高高瘦瘦，戴着眼鏡，和她相差不多的年紀，他沉默着，抿唇遠望，固執道：“我要來。”
可他終究沒有勇氣說出要跟着去這樣的話來，“至少要來看着。”
少女笑了笑，帶着幾分苦澀，“買香燭紙錢了嗎？”
男人看着她，她說：“我不想在這邊窮得叮噹響，到了下面還沒錢花。”
男人抬起頭，正好看到一間紙馬鋪，便對她說：“你等我。”
他小跑到了這間紙馬鋪門外，見裏面昏暗沒有燈光，便喊道：“有人在嗎？”
沈聽覺睜開眼睛，回一句：“在的。”
男人這才看見靠在門板后休息的沈聽覺。
“拿一包香，一對燭，一雙元寶，還有一疊最大面額的紙錢。”
沈聽覺說道：“香燭元寶都有，但紙錢沒有。”
男人便改口道：“那就十對元寶。”
沈聽覺點頭道：“行。”
男人又說道：“都要最好的。”
沈聽覺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
男人站在門外，餘光突然瞥到陰暗角落處發白塗紅的紙人，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往後退出兩步，碰到木架，他回頭看一眼，見是晾曬所用，上邊還擺着十八根黑色的長香，便問道：“老闆，你這香都是手工做的？”
沈聽覺用袋子裝好香燭元寶走來，點頭說道：“是。”
男人指着門外晾曬的驅靈香說道：“這香的顏色，不對，你可不要以次充好。”
沈聽覺解釋道：“那是驅靈香，不一樣的。”
男人不信，煩躁地問道：“驅靈香，怎麼，你這香能驅鬼不成？”
沈聽覺點頭說道：“我想是的。”
男人抬眼看着沈聽覺，心中火氣上涌，這些無良的商人只會想方設法地騙錢，他們怎知道厲鬼的可怕？
沈聽覺不知不覺，只將袋子遞給男人，“一包香20塊，一對燭20塊，十對元寶10塊，
共50塊。”
男人看着他，聲音低沉道：“這麼說來，老闆是碰見過鬼了？”
沈聽覺搖頭，男人盯着他看，冷聲說道：“沒見過鬼，你怎知道能驅鬼？”
沈聽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但男人也沒有心思與他過多為難，只是又問道：“你這驅靈香，貴不貴？”
沈聽覺想了想，說道：“一根一千，限量三根。”
男人提着袋子，輕輕扶正眼鏡，說道：“那拿三根給我。”
沈聽覺說道：“你不是不信么？”
男人只問道：“一根一千，是你這裏最貴的了吧？”
沈聽覺點頭，男人便掏出手機說道：“轉賬，給我拿三根。”
沈聽覺說道：“好的，你這邊留下電話，方便後期回訪。”
男人嘀咕一句：“你這小破店，還搞個回訪？”
沈聽覺從貨架上抽來一隻紙盒給他裝好三根驅靈香，回他說：“買驅靈香才需要，另外，一次用一根就好。”
“嗯。”
男人付完賬后，留下一個手機號碼，直接提着袋子離去，看那模樣，多半沒有把沈聽覺的話放心上。
沈聽覺也沒在意，反正還是要過幾天回訪之後才知道真假，對於驅靈香的使用，屆時再做打算。
可，怕就怕他真當普通香給點了。
只是，沈聽覺活了這麼多年，不說自己，身邊認識的人，也沒聽哪位遇見過，那本就是講究運氣的事情，沈聽覺也沒有太多辦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現在這三千塊錢對他來說，還是重要的。
夜幕遮星，戴眼鏡的高瘦男人站在小路間，抬起頭，看着面前老舊的廢棄鐘樓以及緩緩推門而入的少女，微微張口，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少女站在台階上，面色蒼白好像清晨發涼的霜，她笑着，笑得苦澀，“宋步安，如果下次你也遇到這樣的任務，不要擔心，在我死之前，我會把我看到的，聽到的都發給你。”
她說：“如果我能活得久一點，我會盡量找出它的弱點。”
“聽霜。”
宋步安輕聲叫一句，看着少女將手掌貼在殘舊的木門上，緩緩邁入黑暗中，一時間淚流滿面。
他握緊裝滿香燭元寶的袋子，看着面前藍色的透明面板，人物，技能，道具，任務，圖鑑。
他看着原有的夫妻一欄緩緩消散。
夫妻連心，一者死，余者傷。
許聽霜一進鐘樓，就解除了夫妻關係。
宋步安邁步往前，微微抬手，可看着那扇破舊的木門以及可以想像盤踞在裏面的厲鬼，又退了兩步。
此時的小鐘樓內，許聽霜快步跑到二樓，老舊的木質樓梯發出陣陣“吱呀”聲響，在這廢棄的小樓中不斷回蕩，沒有一絲光亮的黑暗，以及腦補出來好像已經徘徊在她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奪走她性命的厲鬼，讓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但她依舊沒有忘記論壇上那些前輩終結出來的經驗。
“不要試圖和鐘樓厲鬼正面對抗，曾經有個雙技能的論壇管理不服，一進門就開無雙，結果死得老慘了，一點渣都沒留下。”
“躲到二樓那張生鏽鐵床下面的二十五個人里，有三個人成功活到了天亮，目前存活率是12%。”
“除此之外，不管躲到哪裏，存活率都是0%。”
“有人推測，厲鬼可能是最後一任鐘樓守夜人所化，每晚都會在鐘樓巡邏之後回到床上躺下，只要在這個過程里沒被它發現，大概率就安全了。”
“進厲鬼寢室前敲三下門，說不定會有奇效。”
許聽霜踏上二樓地板，轉頭四面觀望，看到一扇虛掩的硃紅色木門，連忙小步跑去，按照論壇前輩所說，輕扣三下，不見動靜，這才推門而入，又反手合上。
房間不大，物件不多，古舊梳妝枱和只有發霉床板鋪蓋的生鏽鐵床，許聽霜沒有過多猶豫，直接趴在地上挪入床下，然後轉頭看着木門，不敢有多餘動作。
她咽了咽口水，聽見了門外樓梯傳來的腳步聲，但和她跑上樓時不同，沒有木板擠壓的聲音，論壇上說，厲鬼巡邏，不能出聲，所以許聽霜雙手緊緊貼着地板，甚至連手背發癢也不敢去撓動。
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許聽霜只感覺魂兒都要被嚇沒了，炎炎夏夜中，雙手的雞皮疙瘩上不斷冒出汗水。
她微微呼吸，刻意控制着節奏，雙目死死盯住床外的木門，可是，過了很久，直到任務開始的十二點鐘過了很久，那扇硃紅色的房門也沒有被推開。
許聽霜鬆了一口氣，看來，它沒有發現她。
她躺在地上，放鬆因為不動而發麻的雙手。
忽然間，她看到一縷墨黑色的長發從床沿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