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世事無常
聞遠反手抓住蘇若彤的手，目光獃滯的看着那個小男孩，他已經盡了力了，甚至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就搞回來這麼多的糧食，可是小男孩還是死了，怎麼就死了。
“明明可以挺過去的，明明是可以挺過去的。”聞遠喃喃地說道：“糧食我已經帶回來了，真的帶回來了啊！”
徐叔伸手拍了拍聞遠的肩膀，輕輕嘆了口氣，“小道士，你已經盡了力了。正所謂世事無常，這件事怪不到你頭上。就在之前不久，有三個人實在是餓極了，他們……”
三個小丫頭突然之間嚎啕大哭，哭的格外凄慘。
聞遠感覺到一陣無力，他慢慢的癱坐在地上，盤膝坐好，“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人力，能勝得了天數嗎？”
“行了，小道士，這種事情天下間何其之多，你管不了所有的。”徐叔輕聲嘆道。
“管不了所有，那我就管一點是一點，救不了所有，我就救一個是一個。”聞遠伸手拿出了自己的法鈴，輕輕搖着，讓鈴鐺在他手裏叮鈴叮鈴作響，“道法自然，自然能讓萬物為芻狗，自然也可供養萬物。什麼是自然，自然便是遵循本心，該悲之時悲，該喜之時喜，該怒之時，就該怒！”
那隻法鈴的聲音清脆，似乎有無窮的魔力，直接震顫了人心。周圍惶惶不可終日的災民聽到這法鈴聲響，竟然慢慢匯聚到了聞遠身邊，靜靜地聽着他搖動法鈴。
“或許這便是命數！”搖着搖着，聞遠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來，“你命該如此，貧道也無能為力，那貧道就念一段經文，為你送行吧……”
一段道家的往生咒慢慢在周圍回蕩，在聞遠的經文下，小男孩的眼睛慢慢閉上，臉上不甘的表情也有所舒緩。此時，周圍傳來了一陣陣輕輕地抽泣聲，這一段經文似乎念到了所有人的心裏，周圍的災民在鈴聲和經文中回想起自己悲慘命運，哭的泣不成聲……
“啊啊啊……”人群中猛然傳來一陣嚎啕聲，三個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最前面那人伸手用力抽打自己的臉頰，“道長，我錯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我錯了！”
“叮鈴！”鈴聲最後重重的響了一下，然後停了下來。聞遠長嘆一聲，“有什麼對錯的？你們錯了嗎？沒錯，你們是為了求生。他錯了嗎？也沒錯，他也是為了求生。貧道錯了嗎？也沒錯，貧道盡到了自己的努力。天數，這便是天數……”
說到這裏，聞遠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可這天數，就真的不可違嗎？！”
站在聞遠身邊的徐叔，看到聞遠的模樣心裏突然一跳，湧起了一股巨大的危險感。
就在這時，一直守在聞遠身邊的蘇若彤身子微微一顫，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聞遠的手，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我，我怕！”
聞遠一愣，臉上的猙獰表情頓時消失不見，訕笑了一聲，“咳咳，不好意思，入戲了，入戲了！”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着小男孩嘆了口氣，然後向旁邊跪倒在地，哭的泣不成聲的三個男人說道：“你們若是覺得自己錯了，就幫忙把他葬了吧。入土為安……”
“是！”三名災民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大聲回應道。
聞遠不再看他們，帶着幾個人回到了糧車附近，看了看周圍聚攏過來的災民，然後一揮手，大聲說道：“放糧！人人有份，拿着就走吧。別在這裏滯留！這可是從須臾縣城裏弄出來的糧食，
你們趕緊跑，跑的越遠越好，或者直接進山也行。千萬不要被抓回來。”
說完之後，聞遠安排幾名乾字旗的人開始放糧，經過了剛才那段往生咒的洗禮，飢腸轆轆的災民們竟然沒有絲毫的混亂，老老實實的排在馬車旁邊，等着拿糧食。拿到糧食的人，不管多少，到聞遠面前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禮，轉身離開。每一個都是如此，沒有例外。
聞遠則是嬉皮笑臉的點頭，和這些災民致意。
一邊的二蛋一直盯着聞遠，看的非常認真，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猛然間，他的臉色一變，向身側看去，只見徐叔已經來到他身邊不遠，穩穩地站住了。這個距離剛剛好，往前一點，太過危險，向後一步，太過疏遠。分寸把握的十分微妙。
“你是什麼人？”徐叔淡淡的問了一句，可奇怪的是，明明他在說話，周圍的人卻沒有一個能聽到的，除了二蛋。
“老前輩不要緊張。”二蛋嘿嘿一笑，“我就是一個想要學道術的普通人而已。”
“你？！普通人？”徐叔撇了撇嘴，“莫要把我當成傻子！”
二蛋沉默了一下，緩緩地說道：“前輩，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普通。可就在剛才，我覺得在師尊面前，我們都是一群普通人。”
徐叔愣了愣，微微一皺眉頭，不說話了。
“您放心，我並沒有什麼惡意。”二蛋長嘆一聲，“之前我跟着他，是想學習道術。可是現在，我突然想要看清楚這個人了，大奸大惡，還是大慈大悲？道家講究天數，師尊，莫非就是我的天數？”
“你還信這個？！”徐叔不以為然。
“我為什麼不信？我都是要學道術的人了！”二蛋打了個哈哈，“行了，老前輩，您就不要瞎操心了。再說了，您就算是要操心，怕是也操不來，墨家的能耐雖大，可我也未必會怕了你的。”
徐叔的臉色終於變了，他看了二蛋一眼，最後點了點頭，背着手，轉身離開了這裏。
這時糧食已經分的差不多了，聞遠回過頭來向二蛋一笑，“你剛才和徐叔說什麼了？！”
“師尊……”二蛋連忙恭敬地行了一禮，“其實沒說什麼，都是在誇您是好人來着……”
“這還用你們誇！？”聞遠撇着嘴，不以為然地說道：“為師本來就是好人！呃，好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