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人作嫁衣裳的賀拔氏兄弟
北魏末年六鎮之一的武川鎮,從創設伊始就可以說是C位出道,因為武川鎮的設立就是為了佔據陰山白道這一戰略要地。
白道是北魏時期蠕蠕南下的重要通道之一,隋唐之際攻伐突厥,亦多由此出兵。因此武川鎮在六鎮之中的戰略地位也是最高,相應的北魏末年聚集在武川鎮的豪強實力也都頗高。
六鎮起義伊始,破六韓拔陵便自沃野鎮向武川鎮進軍,武川鎮豪強代表的賀拔勝兄弟、宇文泰家族等,也都在第一時間發動部曲、組織平叛。
武川鎮陷落後,又轉移到懷朔鎮與叛軍繼續對抗,叛軍之中勢力最強的衛可孤部,就是被武川鎮豪強組織殺死。
第一階段的六鎮起義被平定后,武川鎮豪強也都向內陸遷徙,已經在平叛過程中樹立威名的賀拔岳兄弟輾轉投靠爾朱榮,而宇文泰家族、獨孤信等,則就先後投入到河北的六鎮叛軍之中。
武川鎮豪強的起點,要比高歡等懷朔鎮豪強更高一些。諸如賀拔岳兄弟在投靠爾朱榮之後,很快就成為北鎮武人中的核心人物。
而跟隨河北叛軍的宇文泰兄長宇文洛生,也被葛榮封為漁陽王。這樣的地位,也的確比每每淪落為喪家之犬的高歡要高得多。
不同於高歡要藉助爾朱榮的信任提拔才能對日後他所依賴的懷朔鎮豪強加以梳理籠絡,賀拔岳兄弟由於在六鎮起義之初便堅定站在北魏朝廷一方且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抵抗,因此很早就確立了武川鎮豪強核心代表的地位。
爾朱榮南下洛陽的時候,賀拔岳等武川豪強也是爾朱榮麾下的重要力量。
由於賀拔岳本身的政治立場仍是偏於北魏朝廷,並在河陰之變發生之後,堅定的反對爾朱榮稱帝,整個武川鎮集體的政治立場也趨於明朗,由此遭到爾朱榮的疏遠。
河陰之變發生之後,武川鎮豪強與懷朔鎮豪強各自發展也產生了分別。
特別在葛榮叛亂被平定后,這種趨向更加明顯,叛軍之中的宇文洛生被爾朱榮直接誅殺,宇文泰則在自身慷慨陳辭與賀拔岳等鄉黨的保護下才得以保全。
不過這時武川鎮豪強與爾朱氏政權還未徹底的分道揚鑣,一則自然是因為爾朱榮的勢力之大遠非武川鎮豪強能敵,二則就是從南朝梁國殺回的北魏宗室元顥,在南朝名將陳慶之的輔佐之下一路勢如破竹、殺回洛陽,並驅逐了爾朱榮所扶立的孝庄帝。
此時的南朝梁時局相對平穩,也成為這一時期北朝政治人物權斗失敗后首選的投奔之地。
南梁武帝蕭衍晚年雖然頗為昏聵,並縱虎為患釀成侯景之亂,成為千古笑柄。
但這一時期的南朝相對於戰亂不休的北朝的確是稍佔優勢,須知就在二十多年前南朝齊宗室蕭寶夤還北逃洛陽、懇請北魏助其復國,局面一度搞得南朝很尷尬。
復國不成,蕭寶夤便滯留北魏並成為孝文帝駙馬,並在公元528年平定關中叛亂未果、擔心北魏朝廷猜忌的情況下舉兵造反,妄圖在關中復國,兵敗之後投靠了關中的叛軍首領万俟丑奴。
三十年河北、三十年江南,北魏宗室元顥南投乞兵復國總算是讓南梁王朝揚眉吐氣。而負責北伐的陳慶之也的確是天縱奇才、不負厚望,真真正正打出了風采!
陳慶之的傳奇北伐,另作一章專述。
坐鎮晉陽的爾朱榮得知元顥歸國,便又率大軍南下,而元顥在進入洛陽后便對陳慶之諸多猜忌,最終玩死了自己。
題外說一句,北魏末年元氏宗室的確是慘淡有加,但也真的不值得可憐,一個個都是不作就不會死的典型。不只外人在殺,他們自相殘殺的也挺嗨。
諸如河陰之變中,元魏宗親、時任領軍將軍的華山王元鷙,便與爾朱榮合謀“與榮共登高冢俯而觀之”,孝庄帝反殺爾朱榮后爾朱兆起兵報仇,也是元鷙放水、爾朱兆才得以順利進入洛陽。
爾朱榮的好基友上黨王元天穆,同樣也是北魏宗室,爾朱榮在河陰之變時甚至一度想扶立元天穆為帝。
討伐元顥過程中,武川鎮豪強出力不少,這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與爾朱氏之間的矛盾。
之後不久,爾朱榮便打算派遣賀拔岳前往關中平叛,賀拔岳恐遭猜忌,便請爾朱氏一人為將。於是最終成行的便以爾朱天光為主帥,賀拔岳並代地豪強侯莫陳悅為副帥。
此番跟隨賀拔岳進入關中的武川豪強,計有宇文泰、李虎、趙貴、侯莫陳崇、寇洛、若干惠、梁御等。
除此之外,另有並不屬於北鎮豪強的於謹和李弼。於謹平定六鎮起義起家,如今則歸爾朱天光統率。李弼則是侯莫陳悅的部將,並屬代地豪強。
味道越來越熟悉,大部分的六鎮豪強都追隨賀拔岳進入關中。但其中還是少了幾個熟悉的身影,諸如獨孤信、楊忠等。
楊忠這個人的確值得說一說,不只因為其子楊堅建立隋朝並最終統一天下,也在於日後的關隴集團中,他的履歷是最豐富多彩最浪的。
公元525年,當北鎮武人們或叛軍、或官軍打的正熱鬧的時候,楊忠卻已經不在河北,到泰山去旅遊被南梁軍隊擄去江南。
別人或追隨爾朱榮、或追隨葛榮,但楊忠就厲害了,他是追隨陳慶之一路打回洛陽的!
凡所統一,皆非幸至,後世不乏譏笑楊堅得國最易,但殊不知楊堅他爸爸早就東南西北踩過點了。而最牛國丈的獨孤信,也曾居住南梁數年。同樣有此履歷的賀拔勝,則因被高歡絕了后,沒能混上一個最牛XX。
賀拔岳率部前往關中平叛,其兄賀拔勝則被安排留守洛陽,獨孤信為其部將。
進入關中后,爾朱天光雖然是名義上的主帥,但賀拔岳為首的武川豪強們才是平叛真正的主力,經過幾次交戰,成功俘獲叛軍首領万俟丑奴與復國不成投靠叛軍的蕭寶夤並進獻洛陽。
之後便是爾朱榮伏誅,北朝歷史之一大分裂。
此時武川鎮豪強與爾朱氏集團已經面合神離,當爾朱天光準備率軍返回洛陽時,兩個副手賀拔岳與侯莫陳悅都是引部觀望,並未追從,唯不屬於北鎮武人群體的於謹跟隨返回,並參加爾朱氏覆滅的韓陵之戰。
此時的賀拔岳引部關中觀望爾朱氏成敗,留守洛陽的其兄賀拔勝則就開始了精彩的跳反表演。
當孝庄帝殺掉爾朱榮之後,留守洛陽的爾朱氏成員爾朱世隆逃出洛陽,賀拔勝以臣無仇君之禮而拒絕跟隨,投靠了孝庄帝元子攸,這也是武川鎮長期為爾朱榮疏遠猜忌所致。
孝庄帝派遣賀拔勝與洛陽禁軍將領鄭先護東出抵擋自徐州攻來的爾朱仲遠,鄭先護並不信任臨陣跳反的賀拔勝,不許賀拔勝入營休整,以至於賀拔勝獨力迎戰爾朱仲遠,最終不低再次投降爾朱氏。
爾朱氏自然也不會再次信任賀拔勝,爾朱兆甚至一度想殺掉賀拔勝,因忌其威名而未敢殺。於是,在韓陵之戰中,賀拔勝便又率部跳反,投降了高歡。
高歡之後入主洛陽,並扶立北魏孝武帝元修,並順便納了孝庄帝皇后、爾朱榮之女爾朱英娥為妾。
爾朱英娥先為北魏孝明帝之妃,再為孝庄帝之後,后被高歡納為妾室、高歡死後為彭城太妃,高洋後期精神失常,闖入彭城王府欲對其無禮,因其不從而被高洋所殺,結束其跌宕一生。
孝武帝元修並不甘心做高歡傀儡,欲以賀拔氏兄弟制衡高歡,於是便以賀拔岳為都督關西二十州軍事,以賀拔勝為荊州刺史、都督七州軍事。
賀拔氏兄弟分據關西、山南,一時間可謂勢大,起碼在表面上看來,是足以對抗回鎮晉陽、忙於接受消化爾朱氏遺產的高歡。
但很快,高歡便使用離間計,蠱惑同駐關中的侯莫陳悅殺害賀拔岳,使得關中武川鎮豪強群龍無首,趙貴等在經過商討后,決定擁此時擔任夏州刺史的宇文泰接掌賀拔岳部伍,而李虎則不同意此議,南下荊州勸說賀拔勝前往關中為主。
賀拔勝其人的確威猛,是武川豪強中的翹楚人物,但他在爾朱榮死後數降數叛的舉動,雖然各有不得已的原因,也暴露出其人性格的弱點,智小謀大、短視猶豫。
雖有李虎和部下們的勸說,但賀拔勝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前往關中,而是派遣獨孤信前往,大概也是存着兼據山南、關中的想法,甚至對洛陽仍不失幻想,卻不知小兄弟宇文泰要比他敢作敢當得多。
下一段寫宇文泰接掌權力之後的武川鎮豪強和關隴局勢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