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天意高遠

五十七 天意高遠

當廣陵府這些富戶們還在愁困於怎樣應付府君楊嶺的盤剝敲詐時,府衙里卻已經是變了天。

就在楊嶺宴客的第二天,廣陵府衙再次向城中諸大戶發出邀請,而這一次的請帖落款則換成了府衙長史魏宮。

當諸大戶再次來到府衙的時候,發現坐在堂中主位上的並非長史魏宮,而是另一個華袍玉冠的中年人。

“朝廷選士任官失察,以致廣陵群眾受害。而今罪員楊嶺業已收監,本官奉命入府治亂,理當向地表諸賢致歉。”

在長史魏宮介紹完自己的身份后,曹國公皇甫英便向在場眾人環作一揖。

眾人聽到這裏,已是喜笑顏開,只覺得這位家世顯赫的皇朝貴族遠比貪婪無度的府君楊嶺面目可親的多,紛紛避席而起、拱手還禮,各種恭維話語更是爭相涌獻。

皇甫英召見境內諸家,自然不是為的收拾楊嶺這爛攤子。

彼此稍作認識后,他便又將臉色一沉,語調嚴肅的說道:“廣陵府當下困擾,朝廷也有查明,源頭是在大江上游的廬陽府。彼處蠻族聚眾謀逆,沿江播撒疫氣,下游受害者不只廣陵一府。為防逆亂滋長,本官奉聖后密令,總督淮南諸府軍事,即日起便盡發府兵,溯源定亂!”

聽到情況這麼嚴重,在場眾人頓時驚懼變色,皇甫英卻不給他們彼此交流討論的機會,直將一份數簿甩出並嘆息道:“本官驟承大用,心內亦不失忐忑,恐淮南承平年久,百姓志力未必樂助兵事。搜查犯官楊嶺罪狀時,觀此納賄細則,才知府內民生殷實。情勢危急,捐此犯官欲壑的舊罪可以既往不咎,但鎮壓江表逆亂的國事,亦需義不容辭!”

眾人聽到這裏,頓時又傻了眼,明明是楊嶺單方面的敲詐,怎麼到了這位國公口中卻成了私相授受的納賄?最關鍵的是,廣陵府雖然換了官長,但他們破財免災的命運似乎改變不了。

而且看這位國公殺氣騰騰的模樣,可能之前各自認領的數額還不能滿足。

不說眾人各自心中叫苦,皇甫英繼續說道:“兵事在即,不暇宴飲。爾等諸位各自歸戶之後,速速整頓錢款物料,以待官府遣員募取!若有拖延,以貽誤軍期論處!”

得,這話說出口,眾人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都蕩然無存。之前的府君楊嶺雖然以權凌人,好歹還有幾分轉圜餘地,可現在這位國公卻是手握刀把子,一頂“貽誤軍期”的帽子扣下來,不留任何餘地。

打發走了府內諸家群眾,皇甫英便又將親信黨羽們召集起來,商討後續的計劃。

“眼下雖已奪取府城,但後續仍然不可懈怠。一旦朝廷掌握確切訊息,玄力、大軍須臾即至。一定要抓住這有限的時間,將周邊局勢徹底攪亂,迷惑朝廷視聽監察,才可獲取更大謀事空間!”

雖然因為府君楊嶺本身的昏聵失察,讓自己得以輕鬆奪取府城,但皇甫英也並未因此而心存驕傲自滿。

他出身皇朝第一流的勛貴門第,也更清楚皇朝戰爭機器發動起來會爆發出怎樣強大的能量。奪取廣陵府城之後,他便由暗轉明,接下來所將要面對的,才是真正兇險的考驗。

“天師宋東陽雖已北逃,但憑其一面之辭亦不足取信朝廷即刻派遣大軍南來,但必然會有道官受命南來巡察。陸陽君,我需要你繼續向北散播疫氣,讓臨淮府也鬧亂起來,並引城外亂民北上擾亂臨淮府縣,讓南巡道官不能確察滋亂源頭!”

“魏長史,

你要率領黨徒西進,打出迎廢帝於江表的旗號。妖后擅行廢立,褻弄寶位,將聖皇血嗣幽禁下府,天下人多有忿怨同情。妖后若知義軍勤王,必然分遣力量前往廢帝幽居所在,不能全力鎮壓廣陵。”

“即日起,大開府庫,分發器械於民!境內凡所驍勇壯丁,皆募為兵,府縣凡有阻撓舉義者,殺無赦!國士不安,天命自移,我要在最短時間內,切斷朝廷對淮南道鼎的把持!只要此間法禁不復存在,自可劃地稱霸,長論勝負!”

皇朝因為掌控着道鼎法禁,在整個中州大陸享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哪怕是超凡脫俗的玄元道庭與諸多玄門道傳,都要恭伏於皇權威嚴之下。

但皇朝對道鼎的把控並非牢不可破,否則天下便不會發生朝代更迭的事情。道鼎乃是人道至寶,而非皇朝私器,一旦皇朝政治失和、天下民不聊生,那皇朝對道鼎的控制與影響便會大大削弱。

皇甫英種種謀計的最核心意圖,就是要在最短時間內將整個淮南騷亂擴大,極力抵消皇朝對此方道鼎的控制。

眼下淮南法禁仍在,他無論怎樣的折騰,面對朝廷都難扭轉其勢力弱小的局面。

可若能夠解除道鼎法禁的壓制,甚至更進一步獲取淮南道鼎對自身的承認,局面自然會有所扭轉,起碼在頂尖的玄門戰力層面,朝廷於此方不能再享有絕對的優勢。

在場眾人都是皇甫英的同謀心腹,聽到他種種籌謀計劃便都轟然應諾,摩拳擦掌的要大幹一場。

然而當眾人各自領命離去時,皇甫英又單獨留下了周坤,神情就變得不甚樂觀:“我本以為妖后亂政禍國,應該極遭道鼎厭棄。但在奪取廣陵之後,卻是我鼎運漸衰,對道鼎的感應仍是晦澀……”

作為鐘鳴鼎食的皇朝權貴,皇甫英對道鼎所代表的天意氣運的流轉感知要更加敏銳。

原本他是準備了一整套奪城之後安撫民眾的舉措計劃,以期能夠快速獲得此方道鼎的認可。而當察覺到自己這一番舉動並沒有獲取到格外的鼎運加持后,他的心情便有些慌亂。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的他已經沒有了退路,於是索性便走上了一條與之前構想相反的道路,要通過加深對此方人和的傷害來削弱皇朝對此方道鼎的掌控。

周坤聽到這話,頓時也變得緊張起來:“天意高遠,如果不能獲得道鼎的偏袒庇護,如何抵禦朝廷的撲殺?”

“天意雖然高遠,人心同樣莫測。若西迎廢帝的主張不能邀聚天意人心,可以嘗試扶立前太子。聖皇諸嗣中,唯前太子最是精明幹練,也因此才幹而遭父母所忌、痛失儲位。即便此計仍然不成,也可讓其母子彼此更加相疑,更加暴露妖后慈性泯滅的醜態!”

皇甫英繼續盤算道:“朝廷或疑我西出或是北進,但我偏偏不遂其願。此間勢力聚成之後,我要引部南下,入奪金陵。朝廷素忌江南士眾,兵事不修,玄力疏遠,江南沈氏等諸族皆因此忐忑自疑。若能入境收之,背倚江南人物雄壯,坐擁大江天塹之險,進則中州震蕩,退則割據有基!”

“此計若成自是最好,可若南下受阻……”

周坤雖然不是什麼縱橫捭闔的兵法家,但也聽得出皇甫英此計有着極大的不確定性。

“所以我需要周仙師你努力為我經營江都巢穴,江淮之間能恃以拒敵的要害之處實在太少,唯別宮大陣可以應敵於江北。楊嶺這個蠢貨唯知取媚於上,不思地表政治,今秋賦稅尚滯留府中,府庫充盈。凡所需要的靈材,周仙師你可以任意支取,我只要別宮大陣修復的固若金湯!”

周坤聞言后連忙起身答道:“若是別者,我不敢妄作狂言。但別宮大陣我鑽研經年,只要相應的靈材物料能夠足使,我一定不負國公所託!”

當周坤還在府衙中信心十足的保證時,卻不知江都城外的別宮大陣中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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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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