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綠肥紅瘦

有時候，命運是種很奇妙的東西。

公元1102年，恰逢元宵賞燈時，一遇良人許終身。

相國寺前人流如織，燈火璀璨。

李清照帶着小姐妹正提燈遊街，旁邊的小姐妹死死的盯着街邊小攤上的吃食挪不動腳步。

李清照則是認真的看着燈籠上的謎題思考着謎底。

就在此時，兩個偏偏少年走了過來。

“清照，你也來賞燈嗎？”

李炯看到街邊正在猜燈謎的李清照，連忙拉着身邊的同伴走了過去。

李清照抬起頭，剛好看到迎面走來的從兄李炯，以及一個俊逸非凡，溫文爾雅的少年郎。

“是啊從兄，你也來此賞燈啊？”

“此次燈會甚隆，恰逢好友遊歷到此，便拉來一同賞看，對了，我身旁這位是我至交，趙明誠趙德甫。”

“德甫，這是我小妹，李清照，你此前不是說小妹詩詞頗有成就，想要結識一番嗎？難得元宵佳節賞燈良機，不如我們同游一番如何？”

趙明誠此時哪還有其他思緒，他的眼中早已被李清照溫婉的氣質與脫俗的樣貌完全吸引，稀里糊塗的酒杯李炯拉着一同開始遊玩起來。

可哪怕是四處如何的燈火闌珊，喧囂熱鬧，在趙明誠眼中卻只有李清照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一路上，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嬌俏活潑的人兒，看的他整個人都痴了。

李清照也好不到哪裏去。

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期盼着良人伴着五彩的光出現在她生命里，如今，他真的來了。

那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女孩不敏感。

面對趙明誠灼熱的目光，李清照心中如小鹿亂撞，早已失了方寸。

是夜，趙明誠歸家以後，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腦海翻騰間只有一個身影久久不肯散去。

第二天，看着父親的他思緒良久，終於提筆寫下了一道迷題

“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

當他把這個謎題遞給父親的時候，趙挺之初看不明所以，待他細細品讀，突然明白了兒子的心事。

恍然大悟的趙挺之失笑之餘，迅速派人準備好東西，去向李清照求親去了。

一切就這樣順理成章的進行着。

隨後趙挺之帶着趙明誠來到李清照家中提親。

正在盪鞦韆的李清照聽到家中來人，急匆匆的想回到房間裏面，

卻又好奇到底是誰來了，回首看去卻是那日等會上相遇的公子明誠。

心中既是滿懷期盼又有些嬌羞。

“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縴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chan）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一首《點絳唇》將少女純情的神態描繪的活靈活現。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

襪子着地，金釵都跑丟了，匆忙跑回屋裏的神態場景歷歷在目。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更是將少女嬌羞卻忍不住多看兩眼又假裝拂嗅青梅的矛盾完美的呈現出來。

觀眾們看着這一幕，滿滿的狗糧塞到嘴裏，一個個甜的忍不住咧開嘴跟着笑了起來。

“哇！太甜了，老娘的心都要融化了！”

“這個女演員是誰？今晚我要她的全部資料！兄弟們，我宣佈我戀愛了！”

“滾蛋，這是我的！誰都不許搶！”

“哼，

一群臭男人，LSP，這明明是我的！”

“性別不要卡的那麼死，我一個女的都要愛上她了好不好？”

說實話，像李清照這種有才又有顏值的女孩，哪個不愛？男女通殺根本不是問題。

時間不會讓相愛的人等待太久，在經過一系列的婚嫁儀式之後，兩人終於迎來的大婚的時候。

一個未來著名的金石學家，文物收藏家，一個從小閱遍群書頗有詩才，家中藏書甚豐的書香之後。

兩個人有着共同的愛好，又彼此相愛。

結婚以後更是舉案齊眉，你讀書我掌燈，你寫詩我研墨。

一個二十一歲，一個十八歲。

兩人正式開始了婚後的恩愛生活。

只可惜，跟所有讀書人一樣，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趙明誠同樣擺脫不了金榜題名，入官場施展抱負的夢想。

婚後不久便匆匆來到汴京想要為將來的為官之路開始走動關係。

此時正值重陽時節。

新婚燕爾便分離的兩人彼此都念念不忘相思難忍。

獨守空閨的李清照看着院中風景，卻獨獨少了那心心念念的良人。

忍不住一邊喝酒，一邊獨自憂愁。

恰似這陰沉的天空，愁上澆愁，

待到傍晚，她終於忍不住，回到房間內提筆寫道：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一首《醉花陰》寫盡思念之情，李清照小心的將書信封存，急匆匆派人送給遠方的良人，期盼着這封滿載相思的信件能夠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而收到信件的趙明誠被詩詞當中濃濃的感情填滿心扉，卻又有些不服輸，想要回贈一首更好的。

於是他躲在屋裏埋頭三天，寫了五十多首詩詞，還把李清照的那一首也放了進去，然後請來友人評判。

誰知友人一句話直接讓他破防了。

當趙明誠問他這些詩作怎麼樣的時候，這個友人說道：‘只三句絕佳’

聽到這裏，趙明誠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還是硬着頭皮問道：

“哪三句？”

“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這下子他是徹底服氣了自己這位妻子的才氣，一臉沮喪的看着自己的詩作，恨不得直接撕了算了。

觀眾們直接被他逗樂了。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看到趙明誠吃癟的樣子，真實太有意思了。”

“從剛開始的不服氣，到最後的無能狂怒，自覺是個文人，還當官入仕了，沒想到寫詩這方面被妻子牢牢拿捏住了，老趙，你可要挺住啊！”

“這夫妻兩個真有意思，互相都想到不行，卻還想着要斗詩。”

從那以後，兩人經常書信往來，趙明誠卻絕口不提回贈詩詞的事情了。

而李清照卻不知丈夫那裏發生的故事，她只是將自己的相思一點一滴的收集起來，寫成詩詞，寄給遠方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希望對方能夠收到自己的心意。

“紅藕香殘玉簟（dian）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寫罷了《醉花陰》，又來一首《一剪梅》。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孤獨的李清照只能以這種方式來思念着遠方的人兒。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遙遠的距離彷彿一道天塹，唯有鴻雁寄相思，待到回來時，已經月滿西樓又是一年中秋。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落花流水，相思一線，愁緒兩端。

揮不去，忘不了，甩不掉，腦海中心緒里，時時刻刻都回蕩着兩個字，想你！

可是，此時的李清照並不知道，相思比相思更痛。

公元1127年，金兵南下攻陷青州。

趙明誠與李清照不得不南下避難。

幾年後趙明誠轉任湖州。

又是這個傷心地。

多年以前，蘇軾在這裏被新黨以抓入大牢最終流放黃州，後半生潦倒早逝。

如今趙明誠彷彿跟着那個文壇領袖的腳步一般，遭人陷害，客死異鄉。

從此以後，湖州也成為了李清照一聲的痛。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

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少女的情懷就此埋葬在了那個良人離去的地方，相伴着對方，長眠大地。

孤獨的李清照從此以後，詞中再無愛情，只剩愁緒，無窮無盡的哀愁。

“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可她不知道，這憔悴，確實凄苦的開始。

“啊？這……趙明誠就這麼死了？”

“為什麼？節目組你是故意的吧？這是電視劇嗎？怎麼會這麼虐？”

“我哭了，我真的苦了，要不是知道這就是真的歷史，我現在都想給趙乾寄刀片了！”

“可我還是想打死他怎麼辦？一個歷史節目，為什麼要拍的這麼虐？前幾分鐘還在大婚，轉眼人就沒了，這誰受得了？”

“啊啊啊，我不想看了！”

觀眾們被虐的死去活來，嘴上說著不想看，可此時的觀看人數已經達到了一千六百多萬。

遠超趙乾之前的任何一期。

搞得他都以為或許越虐的劇情越吸引人？

如果讓觀眾知道他這麼想，保不準還真就給他寄刀片了。

此時直播還在繼續，卻又有一首新的歌開始了。

“風暖雨晴冰雪初破凍，讓我的心已覺春意動

尋尋覓覓詩情誰與共，只好獨抱濃愁無好夢

夜晚闌珊猶剪燈花弄，怎把相思錦書寄青空

冷冷清清此情可消除，怎解羅裳枕損釵頭鳳”

這首原唱是月影的《暗香盈袖》，被簡秋唱出了完全不一樣的味道。

空靈的聲音彷彿如同夜半夢話，如月下吟唱，聲聲哀婉，字字相思。

伴隨着歌聲，李清照的一生也匆匆閃過。

為澄清丈夫冤案，李清照雇船運送他們夫妻二人一生收集的成果跟行李，一路朝南去追趕朝廷，

卻不想在到達婺州的時候，她一個弱女子哪裏是江湖老油條的對手，手中的古董盡數被騙。

這還沒完，公元1131年三月的時候，在趕赴越州的路上，在土民鍾氏之家，一晚上的時間所有書畫又全部被偷走了。

到現在為止，當年她與丈夫歷經多年辛苦收集的金石古卷，全部散佚。

國破、家亡、夫喪、物盡，身逢亂世，顛沛流離，孤苦無依，

受盡劫難和折磨的李清照經歷了一生中刻骨銘心的傷痛。

從那以後，她的詩詞中就此丟失了最珍貴的天真，餘下的只剩傾之不盡的委屈與哀愁。

“依然是乍暖還寒時候，能與誰共飲三杯兩盞淡酒

點點滴滴有兩處閑愁，看月滿西樓半夜涼初透

依舊是薄霧濃雲愁永晝，能與誰漫步在東籬黃昏后

滿地黃花有暗香盈袖，這捲簾西風人比黃花瘦……”

歌聲越發憂傷，一字字一句句都是李清照書寫的思念與憂愁。

“病起蕭蕭兩鬢華，卧看殘月上窗紗。

豆蔻連梢煎熟水，莫分茶。

枕上詩書閑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

終日向人多醞藉，木犀花。”

晚年的李清照歷盡磨難之後，仍然謹守着她於趙明誠的約定，這一生要看美景，要有美好的心情。

於是，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的她兩鬢斑白，病體殘軀仍然樂觀的想要起身賞月。

甚至在生命最後的那幾年，李清照都試圖重新振作起來。

但已經意識到自己身體可能不行了，她甚至千思萬想，既然留不住時光，無法久在人世，那便再尋一個更好的去處罷了。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彷彿夢魂歸帝所，

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

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原來，那個她想好的去處便是海上仙山，或許在李清照的心中，趙明誠應該是去了海外仙山，在那裏等着她團聚。

也或許，她覺得人間太苦了，想要去仙山看看，神仙的世界是否比人間好上許多。

《漁家傲》，是李清照人生最後的驕傲，也是她理想最後的閃耀。

一代才女，不過幾年光景便匆匆離世，留下不足五十首詩詞，卻讓人看到她超凡的才華與凄慘的一生。

回想一下，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那個貪玩忘記時間

手忙腳亂的帶着小姐妹玩夠了終於回家，

卻又因為太着急了，匆匆忙忙的身影嚇得水鳥亂飛的調皮孩童，

彷彿還歷歷在目。

一代才女，就此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