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賣身為奴
石屋村神廟後院,菜園附近的小屋裏,道禮爵士送走那名修士后,將一名皮膚蠟黃,裹着白色頭巾的男子迎了進來。兩人當著林恩的面低聲交談,其內容將關乎他的未來。
“道禮爵士,這小毛頭年紀輕輕,兼且病蔫蔫,半死不活的,白送都沒人要。您現在竟要價五百枚銀蛇幣,是之前的五倍之多,未免有點強人所難了。”該男子低着頭,眯着雙眼,卻依舊藏不住那份精明、狠厲之色。
道禮爵士後退一步擋在門口,毫不掩飾自己的蔑視,冷冷地說:“奴隸販子也敢自稱人?!聽着,我沒興趣和你討價還價。這鄉野小子命硬,禁得住百般折騰,是個不錯的鬥士胚子。現在,他成功活了過來,自然是要升值的。——這個價還便宜他了呢。你說對吧,小傢伙?”
“你,你們這些混蛋,我可不是……”林恩每說一個字都感覺很吃力,幾度掙扎要坐起來,但都宣告失敗了。
處境糟糕,但不知為何,他卻為自己的虛弱感到幾分慶幸,心想:“在異度空間裏,我和巨龍簽訂了契約。按理來說,就算不能釋放契約魔法,也應該獲得一點肉體上的力量。照現在這種情況看,顯然是沒有的。所以嘛,那只是單純的夢而已,父母親他們必然是安全的。”
林恩喜形於色,情不自禁地自語:“我真是個傻瓜,在瞎想啥呢。哇哈哈……咳咳……”胸口處傳來一陣劇痛,他像蝦般彎起腰,並劇烈地咳嗽起來。
“臭小子,快給我閉嘴!”
“唉,這件貨壞掉了,可惜,可惜。”
“哼,你高興的話,怎麼想都行!但答應我的事可不要忘了。”
聽到第三個聲音,林恩神經反射般抬起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只見一隻渾身柔光籠罩的小綠龍,正撲扇着雙翼站在橫樑上,獨眼如永夜般漆黑,如深淵般攝人心魄。原來那夢是真的,意識到這點,林恩心情掉到了谷底,不過心底卻又存了幾分希望。
看到林恩目瞪口呆的樣子,那綠龍幽幽開口道:“你最好不要亂說話。這夥人感知不到我的存在,但心裏頭精明着呢。稍有不慎,你便性命難保。”
那兩人順着林恩的視線看去,竟什麼都沒看見,繼續談生意去了。道禮爵士像是有什麼急事,語氣不像以往般沉穩,頗為不耐地向那奴隸販子說:“卡普王子用餐時間很快就會結束,我可沒時間跟你墨跡下去,這單生意你到底做不做?”
那奴隸販子沉吟道:“騎士大人認為他值這個價,想必是不會錯的。只是五百銀蛇幣,對於小的來說,是很大一筆數目,一時之間湊不齊。不知道……”
“罷了,你身上有多少?留出些許盤纏,餘下的統統給我罷。至於未付的數額……”說著,道禮爵士指了指林恩,續道:“……你交給我的這位合伙人即可。”
那奴隸販子將林恩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一番,桀桀怪笑道:“成交!道禮爵士,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綠龍在旁看着,林恩為了注意形象,只得彆扭地罵道:“真是見了鬼了,還帶這樣瞎搞的?你們究竟在開什麼玩笑?”說完,他委屈巴巴地望着那頭綠龍,奈何對方不為所動。
那奴隸販子在身上不停地摩挲,從皮靴里各取出一個錢袋,將身上銅幣銀幣紙幣都取了出來,放在靠窗的桌上,當著騎士的面清點了,最後說:“這裏共1653枚賽德銀幣,減去返回布穀城的旅費20枚,餘下1633交付與道禮爵士,
尚且欠下3367賽德銀幣。餘款將在抵達布穀城之後,悉數交給這位小哥。”說著,他從頭巾下取出一張羊皮紙,拔出藏在發簪裏頭的羽毛筆,和那騎士當面簽下契約。把說好的錢交付之後,他又寫了一張欠條,交到了林恩的手裏,說:“小傢伙,這是屬於你的那份。”
“不必謝我。”道禮爵士大笑着離開了。
藉著斜陽的餘暉,林恩低頭看着那欠條,心裏不是滋味,苦澀地想:“我家店鋪每天賣豬的錢,也不過幾百個賽德銅幣,摺合大大小小的本錢,賺的不過兩三個銀板。現在,我手握三千多的巨款,可以說是賺大發了。可是……這是我的賣身錢哪。”
那奴隸販子將門輕輕合上,向林恩伸出大手,說:“林恩·奧爾森,快把那欠條交出來。”
林恩將欠條收入懷裏,皺眉問:“你想做什麼?這可是我的錢!”此話一出,他便感到萬分的後悔,這就相當於變相承認賣身條款有效了。不過,他向來應變能力極強,當即改口說:“當然嘍,要給你也不是不可以,除非……”
那奴隸販子做這單生意,不過是賣個人情與帝國人,一旦帝國和賽德公國開戰,可以借這層關係大發橫財。他打心底里認定這是帝國人對自己信用的考量,當下卻也不敢搶回欠條,問:“除非什麼?你可有什麼未了之事?”
林恩試探性地問:“除非,契約作廢放我自由,你看怎樣?”見對方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樣子,再次改口問:“又或者,你為我辦幾件事,如何?”
那奴隸販子看眼窗外,略一沉思,說“你說說看。”
林恩再度看了眼那綠龍,發現它還是不理不睬的,便自己琢磨了起來:“這傢伙怕我亂嚷嚷,假意敷衍我。只不過,我昏睡的這八天裏,母親逃亡在外,父親又被人抓了起來,鄉親們也不知是什麼情況。貿然行事,這可不大好。這帝國騎士暗中給羅斯爵士搗亂,卻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麼葯。我必須認清自己真正的敵人,所以說,這裏面的關節非得弄清楚不可。”
想到這,林恩向那奴隸販子問:“先生,請容我問你幾個問題。我是正經出身的清白人家,你現在將我買了去,難道就不怕我爹娘找過來嗎?”
那販子從懷裏拿出另一張契約,指着上面:“你父親下放監護權的手印和簽字都在這呢。我們正經生意人,難道怕你們鬧事不成?”
“這不可能!”林恩伸手想要搶奪,哎喲一聲,便從矮木床上跌下,掙扎着說:“一定是你們用了什麼骯髒手段,趁我父親睡着的時候,迷迷糊糊地弄到手的。”
奴隸販子粗暴地將林恩抱回床上,冷冷地說:“可不要太瞧不起人了。我們做大生意的,怎麼會做這些事。”
林恩失了分寸,泫然欲泣地說:“你,你說什麼我也不會信的。”
綠龍冷冷地說:“小子,動動你的小腦袋,好好想一想。或許你老爹有什麼難言之隱也說不定,又或者他認為你當奴隸比當正經良民更安全呢。你以為你摘下的那顆綠果,周圍的人都一無所知不成?想想你現在能做什麼,不要在那哭哭唧唧的,難看死了!”
林恩木然躺在那,半閉着眼睛,心裏默想:“你說你是什麼永恆者,難道只能幹看着,說說風涼話嗎?”完了,便費力地扭過頭去,面朝著牆壁,抹着眼淚想:“爹爹這麼無情,我就不管他了。但是娘親還不知流落何處,我無論如何也得偷偷逃走,到無主之地那兒找她的。”
那奴隸販子見他不說話了,便在一張破矮凳上坐下,說:“信不信由你,-晚鐘敲響之後,我們就離開此地。”
餘暉漸漸離開了窗邊,這間小屋陷入一片黑暗中。在這期間,林恩眯了會眼,不過很快就醒了過來。聽到奴隸販子的聲息,他忙伸手摸了摸懷裏,發現那欠條好端端的在那,心裏便舒了一口氣。
那綠龍一直在那守着,看見林恩的醜態,忍不住又罵道:“封印着巨龍之力的綠松石老早就不見了,你竟然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反而擔心幾個臭錢?”
林恩瞟了對方一眼,報復性地不去理會它,只在心裏想:“聽老爸說,在毛塔利亞三大公國之間,奴隸貿易是正經的行業,而且還是跨國的大生意。這幫奴隸販子向來守信用,很有契約精神,比永恆者什麼的好多了。但這也只是因人而異,一旦奴隸賣了出去,改換了姓名戶籍,這欠條就作廢了。這裏面的錢,我必須得好好的使用才行。”
想到這,林恩便朝那奴隸販子問:“先生,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奴隸販子微微一愣,但還是回答說:“我乃是來自巨石鎮的士族——克里斯多夫·理查茲。理查茲家族世代經商,每一個族人都曾周遊列國,為家族事業盡自己綿薄之力。經過上百年努力不懈的經營,我們積累起家財萬貫,經營的人脈深根寧極,更開拓出了無數的……”
“我呸!什麼下賤東西,也敢自稱‘乃’?”那綠龍顯然是被林恩刺激到了,突然變得暴躁起來。
林恩悄悄地朝綠龍扮了個鬼臉,然後打斷那販子的話,鄭重地說:“那個,克里斯多夫先生,我想跟你做單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