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山間詭事

那個時候，陝西綏平縣還不是縣，是叫綏平城。

綏平城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有人說是五河圍繞，黃沙遍地，只因為它周邊的河流都是黃河的支線，也算是給它奠定了一些地位。

綏平城下有一個村子叫周家關，和周邊的村子一樣，這個村子破舊落後貧窮，村裏的人也都只是靠着種地才能活下來。

話說起來十幾年前村子還是挺繁華的，甚至還有養殖場，村子裏的大傢伙也還能吃上肉，可比附近的村子條件好多了。

自後來那些地主老財都被打倒之後，村民們的生活也好了，可好也就好那麼幾年，接二連三的戰爭又讓普通百姓活在溫飽乃至吃不飽的情況。

村裏的李春在村裡大隊的包工里負責放羊，只因為他也是五十歲的高齡了，又是一個瘸子，沒法種地了。年輕的時候也曾是養殖場的看守人員，後來養殖場沒了，也和其他村民一樣，給大隊幹活換取工分換取糧食。

秋天的時候，山上的稻穀都熟了，村民都在馱着腰揮着橛子一直收割，背上都已經全是汗水，卻也不見抬頭的跡象。他們唯一的期盼就是吃飯，等到了吃飯的點，手頭的活乾的快的就已經幹完了，飯吃的也就多了。

等到村裏的地收割完了，一大群村民都開始朝着大隊院子裏趕，最先抵達的也能夠最先拿到自己的工分，領取到自己的糧食。

這就和發工資一個理。

李春並不着急，他抬頭皺眉看着天，忽晴忽暗，只覺得反覆無常，感覺馬上要變天了。

李春趕到大隊院子裏的時候，門口已經站滿了人，院子裏不僅有周家關的人，其他村子的人也在，院子裏的破舊大喇叭又開始發出聲響，裏面的內容是一個新來的書記操着一口帶口音的普通話，說著上頭的新政策。

天空很快就開始下雨了，村民們聽着那書記說的內容，都唉聲嘆氣，原來村裏的政策又改了，說是上繳的糧食又加重了，為的是更快的進入新生活。

檯面話村民們是聽不懂的，只是知道自己家裏本就吃不飽的糧食，又要上繳雙倍的量，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

隔壁村李家坪，在前一天還在吹牛，說他們村是附近村子裏最富有的，條件最好的，將來可能成為一個鎮。可隨着這個政策一出，撐破了臉，露出的都是消瘦的白骨，村裏的大部分人連吃都是一個問題。

可書記明確說了，這個政策是要幾個村子一起實行的，李家坪和周家關以及李家灣綁在了一起，李家坪的村民餓的三天吃不上一頓飽飯，只能來別的村裡共飯吃。

時隔半年，李春在山上放着羊，看着村裡大隊住的院子裏又擠滿了人，他知道這天又要變了。

他不在乎，他只是感嘆，這隔一段時間就來一個新政策，嘴上說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可餓死的人卻越來越多，這世道，李春怎麼也看不透。

回到家，一個身材略瘦的男孩正在捂着肚子蹲着，李春立馬上前擔心的關心道：

“林尋，你這是怎麼了？！”

男孩叫林尋，今年十七歲，一直在李春身邊長大，是李春的義子。此時的他肚子裏疼痛無比，面目猙獰，痛苦掙扎道：

“乾爹，我肚子疼，絞一樣的疼。”

李春立馬意識到林尋可能是吃壞了東西，連忙帶他來到了村裏的醫生家，醫生說林尋是吃的東西太干，拉不出來了才會疼，喝了一些水，扣了一會兒腚眼子，也就沒有了大礙。

不過這可把李春嚇到了，自己的兄弟林寒把自己的兒子交給自己撫養，孩子要是出個什麼意外，那怎麼去見九泉下的林尋父母？

李春看了看缸里的糧食，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裏面黑豆，綠豆，小米，稻穀都混合在一起，吃的時候也是一塊放在鍋里煮，大概是最近吃這個吃的太頻繁，林尋才拉不出屎。

到了深夜，李春依舊睡不着，只能看着窗戶上射進來的月光，知道明天該補一下窗戶紙了。

第二天起來，李春看到林尋身體差不多好了，也就放心的出去放羊了。自己也替林尋和村裏的村長請了假，林尋不用出去種地，可自己是一定要去放羊的。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一點了，他不同林尋的父親林寒，體內有不死之血，手裏有盜墓奇書，是能夠拯救整個村子的人乃至保護好所有人的人。

那種渾身是本領的人不是自己。

李春放羊的地方是一處遍地野草的山溝，他找了個陰涼的地方一坐，往常這麼一坐就是一天。

李春今天挂念着林尋，一直睡不着，看着眼前的羊，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山溝的一面是能讓村子裏的人看到的，可有一面是村子裏的人看不到的，只是村裏的人看羊看的緊，要是真不見羊的影子，是要立馬來找李春盤問的。

李春有個想法，前段時間一直在下雨，山裡出現了不少的天坑，隔壁村子的羊不小心掉入到了天坑裏摔死了，村裏的人只能把羊殺了，分給村裏的人吃掉。

這種行為叫分肉，每次到分肉的時候，提前都會通知，所有的人都早早地幹完了活，朝着大隊院子裏趕去，為的就是分肉。

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分肉了，往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分肉，平常的時候是不太可能的，上次隔壁村子摔死羊的人也被換到別的地方種地了，再也幹不了輕鬆活了。

李春想起林寒在的時候，自己就沒受過苦，沒挨過餓。現在他的兒子林尋已經餓的皮包骨頭，自己想來都慚愧。可自己也沒有林寒那天大的能耐，膽子也小，身體不利索，幹不了那大事。

“一頭羊，兩頭羊…”李春的心裏念叨着，猶豫了很久，心一橫，拿起一塊石頭朝着羊群砸去。

羊群受驚立馬跑了出去兩隻，李春也立馬追了出去，沒過一會兒就把兩隻羊全都抓住了，可他並沒有返回到羊群。

距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天坑，據說以前下暴雨的時候打通了整個山體，只是後來又發生了崩塌才讓深不見底的天坑見了底。

李春帶着兩頭羊來到天坑邊，一眼看下去有二十米高，要是掉下去的話絕無生路。

“我這也是為了大家好，別怪我。”李春摸了摸羊，打算推下去。

他心裏想的也不只是林尋，村裏的人飯里已經半年不見油水了。

可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跑了上來，叫住了李春：

“乾爹，你這是幹什麼？！”

上來的人正是林尋，這也把李春嚇了一跳，要是讓村裡人發現自己殺羊，自己肯定會被懲罰，到時候還牽連了林尋。

李春看着林尋，鬆了一口氣說道：

“孩子，乾爹看你餓得慌，村裡死了羊會分肉，你吃點肉還能挺過一段時間，這世道變得快，說不定過兩天就換了個新政策，到時候就不用挨餓了。”

林尋小跑了下來，手裏提着一些苜蓿草，一臉欣慰道：

“乾爹，不用殺羊，要是羊死了，你以後也要種地了，我這裏有苜蓿，可以吃飽肚子。”

李春看着林尋手裏的苜蓿，現在的季節苜蓿都老了，根本無法下咽，可餓起來的時候吃起來也能吃，林尋這孩子是為自己着想，才想到這一步的。

“苜蓿好啊，你這苜蓿是從哪裏摘的？”李春問道。

“不遠處的山溝里找到的，今天我沒去種地，就剛好找到了苜蓿。”林尋回答到。

李春笑着點了點頭，林尋是個懂事的孩子，也不想讓自己受苦，這一點像他父親。

“你再去摘一些苜蓿，晚上我們回家就可以吃了。”李春開心的說道。

林尋也笑了起來，摸了摸旁邊的小羊，開心的笑道：

“你們不用死了，我乾爹也不是有意要害你們的，對不起”

李春看着眼前的孩子，是那麼的天真無邪，看着都感到可憐，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那我走了！”林尋搖手喊道。

李春點了點頭，叮囑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別弄太多了，早點回家，不然被人發現麻煩。”

林尋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

話音一落，林尋就跑了出去，小腿在山地上邁到最大，很快就消失在李春視線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