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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君臣之爭
房間內，周延儒看着眼前的李若璉，心中震蕩，臉色陰晴不定。
“陛下……叫我過去幹什麼？”
他一出口，卻發現自己嗓音竟有些沙啞。
李若璉漠然地搖頭道：
“我們錦衣衛只是聽命行事，陛下叫我帶您過去，我便過來告知您一聲，周大人，請吧。”
李若璉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看見李若璉油鹽不進，周延儒也知曉自己再無任何可能逃脫，一顆心重重地往下沉。
“既然這樣，那便走吧。”
周延儒嘆息一聲，邁開腳步向前，李若璉立刻招手換來四五個錦衣衛，將周延儒緊緊圍在中間。
這些小動作，周延儒都看在眼裏，心中的絕望之感越來越濃厚，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怎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崇禎都已經派出了李若璉過來，還公然闖進他周府，動作這般不客氣，說明崇禎已經有充足的證據能夠將他拿下了。
他一聲嘆息，自古臣子不與君斗，他也曾儘力抗爭，但如今仍然落敗，這不是他太愚蠢，而是本來他就沒有勝算。
走出房門，他略微掃了一眼，周府其他人都是瞪大了眼睛，許多女卷已經捂住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許多人甚至已經在流淚。
到了街邊，錦衣衛之前砸門的動作很大，早已將周圍的街坊鄰居都驚動，此刻望過來，看見被帶走的竟是當朝首輔周延儒，眾人也都紛紛張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這……怎麼可能？”
“周大人到底犯了什麼罪？竟然要直接闖入周府，派錦衣衛將他帶走？”
“這可是當朝首輔，陛下未免也太不近人情，就算是犯了錯，也不至於非得派錦衣衛上前，大可以再柔和一點……”
“唉……周府倒了。”
“……”
周圍人的低聲細語盡數傳入到周延儒耳中，他微低下頭，兩隻藏在衣袖裏面的手用力攥緊。
是啊，周府要倒了。
說到底，他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反抗皇權？
原因倒也很簡單。
他是驕傲的，年紀輕輕便位極人臣，並且還享受到了真正的權利，在一段時間之內，就算是崇禎也要聽從他的建議，朝廷中的大部分決策，都是經由他之手。
那個時候，他幾乎認定為，自己才是這大明的頂峰，崇禎？太差。
所以，當崇禎初步表現出不平凡的時候，他卻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沒能揣摩好崇禎的心思，導致溫體仁見縫插針，跟崇禎打得火熱。
其實，不是他那時候愚笨了，只是他下意識想抱着權利不放手，若是崇禎其實是聰明的，那他還能繼續坐在大明的頂峰，享受萬人敬仰嗎？
周府還能像以前一樣繁榮昌盛嗎？
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想要努力掙扎，他接受不了自己的衰落。
如今，他失敗了，曾經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勞。
……
一路走過，
宮內如今還有未融化的積雪，帶着點點白，初春時節，植物還未吐出嫩芽，一片蕭條。
李若璉帶着周延儒，一路穿過無數宮殿，來到了乾清宮。
此刻的乾清宮，崇禎端坐於書桉，身上龍袍威嚴，臉上此刻無表情。
“臣，朝廷首輔周延儒，拜見陛下！”
周延儒整理好儀態，上前行禮。
但，崇禎卻並未答應，朝堂陷入沉默。
周延儒並未起身，崇禎也並未說出那句慣常的“不必多利，愛卿平身”。
整個乾清宮，陷入一陣死一般的寧靜。
周延儒保持着一個極彆扭的姿態，那自然是不好受的，但他臉上沒有多餘表情，就這樣堅持着，一動不動。
沒過多久，終於，前方傳來一陣悠悠嘆息聲。
“周延儒啊，你可知罪？”
聲音在宮殿中回蕩。
可否知罪？
周延儒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也不等崇禎開恩免禮，他便徑直站直了身子，一雙眼睛宛若鷹隼般，綻放出精光。
此刻，他再也不需掩飾任何，將自己內心最渴望的一面暴露了出來。
“知罪？”
“恕臣愚鈍，不知陛下是指的哪裏？”
“是指的臣在陛下剛繼位之際、身邊無人可用之時挺身而出，還是幫助陛下暗中打擊東林黨頑固，亦或是每日超過三個時辰，盡心竭力為陛下批改奏摺？”
“臣實在是老了，許多事情都看不明白，還請陛下解惑。”
他聲音康慨，甚至聲音在微微顫抖，帶着激動，整個人身子朝前，縱然是隔着數丈，仍然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崇禎不為所動，眼神澹漠。
“不，我指的是你結黨營私、貪污謀反，最近，還有一個泄漏科舉試題。”
“周大人，不知你對這些事情，可否還記得？”
周延儒冷笑道：
“陛下，想要給臣定罪，可不是只能用嘴來定，否則，這滿朝文武百官又會任何看？”
旁邊李若璉聞言，卻是勐地皺眉，一隻手已經搭在了腰間。
周延儒太過於無禮！
崇禎倒是不怎麼在意，一隻手輕輕揮了揮。
“周大人想要看證據，來人，將證據呈給周大人看。”
曹化淳從一旁走過來，手中是一個木箱子，裏面裝着幾十封書信，放置在周延儒身前。
但周延儒卻看都沒看，挺身冷然說道：
“皆是偽造而已。”
崇禎被氣笑了，原本還澹漠的臉終於有了表情，陰冷笑道：
“周大人，如今證據確鑿，你卻還要做無謂的掙扎，莫非你以為這樣你還能安然無恙地走出這乾清宮？”
“到了此刻，朕也不想再瞞着你，從兩個月之前，朕就在派人不斷搜集關於你的罪證，早在一個月之前，朕便可以治你一個死罪，但念在你對朝廷有功，朕本來打算等到科舉結束再放你回鄉養老，卻不知你竟如何頑固，明知朕這般重視此次科舉，卻仍然從中作梗！”
“已經如此，你卻還冥頑不靈？”
崇禎的臉因為憤怒顯得稍有些獰然，坐起了身，一身璀璨金龍綻放開，映得周延儒難以直視。
“哈哈哈哈哈……”
但周延儒卻笑了，笑得很放肆。
“崇禎啊崇禎，我知道你很不喜歡我，你討厭我結黨，你討厭我手中巨大的權利，也討厭我如今布足天下的門生子弟，我知道，我的存在對你來說顯得太礙眼了，若是沒有我，你會開心很多。”
“但是，你可曾想過，若是沒有我結黨，現如今朝廷還是東林黨的天下，若沒有我鎮壓朝廷，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你這個皇帝早就成了一介傀儡，若不是我盡心竭力、安穩江山，這整個泱泱大明，早已是一片灰敗，山河破碎！”
他臉色瞬間變得扭曲，怒吼道：
“我幫了你那麼多，你卻不管怎樣都要殺我，是這個意思嗎？”
兩人對視，兩雙眼都是憤怒。
崇禎看着這雙滿是憤怒的眼睛，心底無言默嘆。
周延儒錯了嗎？
他錯了。
他做了太多錯事，貪污**、結黨營私，導致朝廷昏庸，地方混亂，還矇騙了自己，大明百姓民不聊生，處處哀嚎遍野。
但是他也做了許多好事，正如他說的那樣，他幫助了自己許多。
“身為朝廷官員，輔左朕乃是你的分內之事，朝廷給予你俸祿，朕給你獨一無二的地位，這難道還不夠？”
“若是你能夠急流勇退，安分守己，朕念在過往之情，不會做到這個地步。”
“貪念……使得你早已迷失自我，與你說再多，也不過是徒然。”
崇禎移開雙眼，重重地嘆息。
“李若璉。”
“將周大人打入天牢，好生伺候着吧。”
“他若是有什麼要求，盡量滿足給他，後續的事情，朕再想想。”
李若璉抱拳道：
“是！”
隨後，周延儒臉色冷清，也不再掙扎，只是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整理好表情，對崇禎最後一次行禮。
“臣，告退！”
ps：修改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