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怕個球
打仗就是打錢糧。
李敬抓撓着腦袋沒糧食了，城裏宗澤也憂心忡忡。
完顏宗望這麼長時間圍困，磁州城裏的糧食也扛不住好幾萬義軍，工匠，百姓一起造。
磁州之北的真定怎麼丟的，不是守將李邈不能，相反李邈相當厲害，他出使金國，看出金人不是善鄰，屢次上書通報金人蠻橫，兇殘，不贊同撕毀檀淵之盟，利用海上之盟夾擊金國。
李邈戰心不滅，堅守真定四十多天，一直打到巷戰。
最後糧絕城破。
慘遭俘虜。
如今磁州也陷入這樣的境遇，雖然磁州附近鐵礦，煤礦礦工眾多，拉起來守城的人也多，可是人多更需要大量的糧食，再過十天金軍不退，不走，磁州不出城反擊，恐怕磁州就要開始控制糧食供應了。
最多二十天，就可能斷糧。
也許唯有出擊，才是唯一的勝算。
可是磁州城外的房子被拆完了一馬平川，義軍是剛組織起來的，野戰碰上精銳鐵騎，鬼都知道什麼下場。
他需要一個契機。
也不知道自己在圍城之前，派出去幾個招募義軍的人能不能趕回來。
戰爭的角力，是對等的。
城內難，城外也難。
完顏宗望兵多，可每天糧食消耗也多，這些天沒出去打草谷，沒劫掠糧食，還被燒了一個輜重大營。
磁州城攻防戰的僵持，雙方各自好幾萬在城內城外，耗糧如流水。
前天夜裏，他已經派一萬大軍前往真定，接應供應他大軍南下的糧食。
誰怕被宗澤留在城外的後手給劫掠了。
誰知道，今天一早，磁州城外，金軍身後，西南面一個無名高地上。
憑空出現了三十六架黑色馬車。
圍繞高地頂端，形成了一個環。
騎兵斥候還距離八丈遠，這個沒有封頂的馬車，居然扔出了幾個手雷。
巨大爆炸沒有炸到斥候，嚇了準備靠近的金軍一大跳。
緊接着，車裏冒出一個巨大的鐵皮煙囪。
還有人說話，聲音傳的很遠。
“小金國完顏宗望聽着，小金國完顏宗望聽着！”
“我齊州章丘李敬，江湖人稱花花太歲賽李廣，得知閣下乃白山黑水草原出身，精通箭術，我認為金人箭術乃拾宋人牙慧，若閣下珍惜小金皇族的榮譽，就單騎出軍帳，我願意和閣下一對一，用弩箭進行正式決鬥。”
“若閣下不珍惜騎士的榮譽，不敢應戰，當早日退兵，以免麾下將士被屠！”
“小金國完顏宗望聽着，小金國完顏宗望聽着！”
“我齊州章丘李敬，江湖人稱花花賽李廣，得知閣下乃白山黑水草原出身，精通箭術，我認為金人箭術乃拾宋人牙慧，若閣下珍惜小金皇族的榮譽，就單騎出軍帳，我願意和閣下一對一，用弩箭進行正式決鬥。”
“若閣下不珍惜騎士的榮譽，不敢應戰，當早日退兵，以免麾下將士被屠！”
鐵皮煙囪傳出來的聲音很大，李敬又扯着嗓子不停地在重複。
城頭城下，聽清楚的一個個都傻了。
包括朝着這片高地包圍過來的金國騎兵，也包括三十六輛鐵車和鐵車身後環形工事裏藏着的李敬麾下義軍。
磁州城牆上的宋軍，比金人更早發現那三十六輛可以阻擋弓箭的鐵車。
宗澤聽着喊聲，有些迷糊。
“長林，聽清楚沒有？對方自稱是齊州章丘李家的人？”
“大人，聽的沒錯，就是齊州章丘李家的在叫陣，要跟完顏宗望單挑射箭呢？”
“荒唐，瞎胡鬧！人家乃金國都督，什麼身份，跟你章丘李家人決鬥！”
撫摸着花白鬍須的宗澤大笑起來，又問磁州知府屬官蕭長林。
“我聽剛才扔出來的爆炸聲，跟那天晚上夜襲有幾分相似！”
“大人，城內有章丘李家的人，叫來一問便知！”
這次不是蕭長林在回答，而是宗澤從汴京帶來的幕僚胡玉安，他一直在幫助宗澤處理一些不重要的公務。
“齊州到磁州，五百里之遙，城裏怎麼會有章丘李家的人！”
“金兵圍城前一刻，齊州府派人前來採買鐵料，來了一個齊州廂軍的都頭，一個李家的管事，話事人被困在城裏，馬隊卻在外面，哪怕他們手持齊州知州印信，也擔憂是金軍斥候，拘押起來了！”
“快請，請上城樓來！”
“大人慎重，小心金狗陰謀！”
宗澤再次哈哈大笑起來，金人蠻橫，尤愛顏面，豈能設計如此糟蹋自己。
還叫陣單挑。
揮手讓人去帶人，又望向了山下金軍大營。
喊聲還在繼續。
以為幻覺的完顏宗望跑出軍帳來，聽清楚以後，都氣瘋了。
“什麼東西，憑着幾十號人，就敢來羞辱大金國，今日之恥辱，明日我十倍償還！”
完顏宗望的狠，絕不是說說而已。
他決定，拿下汴京以後，親自帶兵進攻齊州，滅了他章丘李家。
金軍同時聽見李敬叫囂的各路將領，紛紛匯聚中間軍帳外。
“都統，我願意領兵，活捉無知狂徒，剝皮抽筋！”
“都統，我願拿不下狂徒人頭，提自家頭顱來見！”
“都統，我家願去！”
主辱臣死，部下忠誠，完顏宗望眼看着跪了一地請戰的將領，寬慰的點了點頭。
“銀術，帶本部兵馬，拿下狂徒，本都統要親自颳了他！”
“喏！”
“切記注意，對手不是庸才，前幾天夜裏的夜襲說明他非常善用火炮和陷蹄坑！”
直覺告訴完顏宗望，這夥人，就是宗澤留在城外的後手。
原本認為這夥人盯上了自己的後勤線路。
誰知道如此愚蠢，大白天敢來陣前找死，三十六輛鐵皮車拿出來裝神弄鬼。
大金本族的兵馬不多，可是降兵多的是，每人一泡尿都能淹死這幾百個兵。
銀術帶的兵應該屬於是草原蒙族血統，是僅次於本族兵的外族兵。
伴隨自己參加滅遼之戰，騎射功夫相當了得。
這五千鐵騎，衝勁十足，經歷不少戰事，絕不是吃素的，撒出去都能把鐵皮車環繞的所在的那個山坡圍了。
果然，銀術是一個不折不扣執行完顏宗望命令的死忠。
前鋒抵達西南小丘陵百步之距，銀術就指揮者部分士卒下馬。
果然有陷蹄坑，探路的些許金兵還在對着自己頭目招手，根本沒有注意，身後漫天的箭只。
銀術身邊的人連忙舉着盾牌，護送着將領後退。
探路的幾個新兵被射成了刺蝟。
隔着老遠，在箭樓上觀望的完顏宗望差點噴出一口子老血。
“宋人果然無恥，滿口仁義道德，毫無信義！”
他有些慶幸，自己老成持重，沒有被宋人激將法迷惑。
如果他靠近鐵車，跟宋人單挑的話，迎接他的就是硬弩箭雨。
“都統，宋人這弩箭好強，射的好遠，我朝騎兵硬弓恐怕不如！”
中國早已經有最大射程和有效射程的概念，以宋代已降的弓種情況看，弓的最大射程一般在200米左右，有效射程在120米以內。
也就是說，雙方真正展開戰鬥隊形後進行弓箭的有效交火，是在相距100米這個距離上。
李敬製作的用滑輪攪動上弦單兵弩，有效射程超過了150米，最遠射程可以達到300米，缺點同樣明顯，更換箭矢速度比弓箭慢了很多。
“都統，讓謀帶兵協助銀術，把宋狗的弓弩搶過來，獻給聖上！”
完顏宗望沒有理他們，他在盯着銀術，看見銀術派出大隊手持盾牌的士兵，呈現一個扇形，小心翼翼的向無名高地的宋軍靠攏。
這應對似乎有些呆板。
完顏宗望不由的生出一股憂慮。
宋軍炮擊怎麼辦？
有時候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眼瞅着近兩百下馬充當步卒的勇士，一邊艱難的前進，時不時陷落在陷蹄坑裏提起羅圈腿，一邊解開身上的皮夾，皮包把發現的陷馬坑口標識起來。
就在這時候，宋軍的炮響了。
對着扇形的進攻方向，超過二十門火炮，同時炸響。
散彈隨着炮口扇形的噴射。
幾乎所有進攻的勇士，遭遇了毀滅性打擊，後面受傷的，倒在地上，翻滾哀嚎。
金軍習慣於把痛苦強加給宋人，如今慘不忍睹的戰況發生在自己軍中。
完顏宗望心都揪起來了，手上的拳頭，重重的錘在箭塔欄杆上。
聽見磁州城頭的歡呼，完顏宗望的語氣充滿了狠辣。
“立刻令人將火炮隊拉到銀術所部，抵進轟殺那幫跳蚤，我要以牙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