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被木村派出打探的兩位穿短褂的日本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商販、擦鞋匠、江湖郎中的街道擠進猶太巷。進入以後，方知這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齋月結束，猶太巷正在用豐盛的長桌宴大宴賓客，而且從進門到巷弄，放着一場話劇的演出海報，這有吃有喝還有戲看的好事，如同一場及時雨一般，讓被壓抑了很久的老百姓的心，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暢快起來，這波瀾一掀起，一時半會兒是無法平息下去的了。

穿短褂的日本人擠到桌邊，趁着旁邊的幾位猶太人禱告，伸手順勢拿起剛斟滿的酒杯，剛想喝，就被猶太巷裏的理髮師制止：“《Haggadah》first!”那位日本人只好放手，等着他們禱告完，才又拿起酒杯，對着旁邊的幾人皮笑肉不笑的敬酒，一仰脖子喝完了。保羅留意到這個人，端着酒杯靠近，當這位日本人正準備再從眼皮底下的盤子裏拿餅時，被保羅趁機抓住手，那人見了趕緊甩開，保羅正歪着頭灌酒，帶着醉意說道：“Sorry，IthoughtItookamatzo！”那人沒說話，只是向保羅白了白眼，便拿了幾個餅，奮力鑽出人群。

姜凌峰和老王在幫着安娜和多位廚師，給各個桌子端上佳肴，當然也沒閑着四處觀察，自然是留意到這個不速之客。姜凌峰邊沿着桌子放上三明治、色拉等，邊朝保羅這邊靠近，保羅給了他一杯酒，兩人幹了后，保羅便笑着和姜凌峰耳語：“我看到他的手上有那個標記。”

姜凌峰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將酒一飲而盡，便又不緊不慢地走進人群的盡頭，從那裏拐到書店後巷的入口，進入書店后，跟裏面準備表演話劇的蘇婧婷點了點頭，又從那入口出去了。

兩位穿短褂的人分別又從這長桌宴的人群里，擠了出來。繞進對面巷子，見了木村，其中一位用日語報告：“聽說是猶太人齋月結束，現在舉辦長桌宴，還有表演，附近街區的老百姓都來湊熱鬧！”

“跟我們玩這一套！”木村捏着拳頭。

“那接下來——”另外的一位問道。

“再等等，會長命我們不得騷擾猶太人！”木村顯然表示了不滿。

猶太巷裏人們的歌唱聲、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吸引了更多看熱鬧、分享美食的人們，木村這邊更加按捺不住了。

猶太居民邀請附近居民品嘗特色美食美酒，人們也跟着一同拍手唱歌。此時，理髮師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站起身，大聲說：“我們的祖先告誡我們，要靠勤勞去獲取食物，今天我們在這裏設宴，則是為了感恩中國朋友們收留了我們。”

緊接着，披薩店老闆、咖啡店的僱員、畫廊的經理等一行人都舉杯，站起來，高聲說：

“生存與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之後，披薩店老闆接著說：“很多年前，我們的祖先為了擺脫奴役，帶領族人，穿越沙漠，來到紅海，海浪滔天，後有追兵，眼看就要遭遇滅頂之災——”

話說到這，又是剛剛那行人，站起來，高聲說：

“生存與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這一陣高亢地集體念白之後，保羅站到臨時搭的舞台上，這舞台就搭在書店的正門旁，路過的人都能見到，保羅帶着摩西的長發，高舉着拳頭，面對天空，帶着強烈憤怒的表情，說道：

“上帝，您指引我們，不遠萬里，歷經艱辛，來到這裏，

就是為了讓我們滅亡嗎？”

李芸曾拿過來的留聲機里發出海浪的巨響，幾位工友拿着墨色的大布條，模擬着滔天的巨浪。這時，保羅看見夢幻中的父親，是老王帶着大鬍子，穿着長褂，模仿保羅父親在送別時說的話：

“孩子，我們是堅強的民族，無論走到哪裏，請記住，你是猶太人的兒子。”

留聲機里發出一聲巨響，墨色布條相繼撤掉，而高處一個攝像機閃光開啟。

此時，姜凌峰、蘇婧婷、老王、二嘎，還有剛才集體念白的猶太同胞們，全都上台，大家齊聲高喊：“意念重生，山海可平，生存還是毀滅，由我們自己掌握！”

台下的老百姓看着氣勢磅礴的舞台劇，聯想到自己現實的生活，加上人群中工人們的鼓動，大家都齊聲高喊：“生存還是毀滅，由我們自己掌握！”

在一陣煙霧中，柔和的旋律響起，保羅換上了記者的裝束，拿着紙筆，假裝記錄，然後帶着激動的表情，說著：“父親，您看啊，我來到了另一片友好的土地，他們接納了如今猶太的兒子，還遇到了一位好老師，讓我了解到東方文明的璀璨，東方智慧的堅韌！”

接下來，猶太同胞，不論台上，還是台下，都齊聲喊着：“是啊，我們遇到了一位好老師——”

蘇婧婷走上台，在聚光燈下，微笑着，溫柔着說道：“Chinaisyourfriends，中國是你們的朋友。”

台上台下一片附和：“中國是我們的朋友！”

蘇婧婷接着帶着同樣的表情，略顯激動地說：“Wearedifferent，andwearealsothesame.我們是不同的，我們也是相同的。”

台上台下又一片附和：“我們是不同的，我們也是相同的。”

蘇婧婷更加激動地，含着淚說道：“只要我在，你們什麼時候都可以回家！”

保羅激動地與蘇婧婷同站在聚光燈下，同樣淚光點點說道：“是的，中國上海，就是猶太人的第二故鄉。”

台上台下陣陣喧騰，大家有帶節奏的，有慢了半拍的，都跟着說道：“中國上海，我們的第二故鄉！故鄉！”

就在大家沸騰到極點時，留聲機突然傳來一聲驚雷，姜凌峰、老王、二嘎穿着黑衣，拿着刀和槍，來到台上，姜凌峰突然說著日語：“中國的土地，不該由中國人做主！”

聽到這裏，蘇婧婷左手舉着拳頭，一上一下地說道：“中國的土地，只歡迎朋友，不歡迎野獸！”

保羅和台上台下的猶太同胞，還有工人們都同聲附和了幾遍：“中國的土地，只歡迎朋友，不歡迎野獸！”

就在這時，姜凌峰舉起一把槍，對着蘇婧婷，留聲機里配合著響起槍聲，舞台的燈光俱滅，台下的觀眾沸騰了：“將倭寇趕出中國！將倭寇趕出中國！”

在對面巷子裏的木村還有黑衣人們看得真切，幾次都按耐不住要衝出去，但見那邊人多勢眾，木村屢屢阻止，可是舞枱燈光滅了很久之後，猶太巷的燈光也跟着一一熄滅，大家唱着優美的《AuldLangSyne》，點上了蠟燭。木村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兒，便帶着人，硬着頭皮過去了。

那位畫廊經理故意撞着木村，大喊：“你要不要來一杯葡萄酒，哦，對了，還有，我親手做的，嘗嘗！”

沒想到木村將他推到到地，畫廊經理說道：“你幹嘛？”

木村忍無可忍，拿出槍來，後面那位穿短褂的人直接用日語大喊：“都給我滾開，把那位老師交出來！”

畫廊經理爬起來大喊：“YouareJapanese!Oh，Japanese!”

工友們也有人跟着喊：“日本人，倭寇，他們是來抓蘇老師的！”

話音剛落，剛剛的憤怒，如同富士山的火山噴發一般，大家都排成了人牆，往木村和黑衣人這邊擠，這排山倒海之勢，讓木村一行人頓時覺得後背發涼，木村後悔這麼明目張胆拔槍，他只能對着穿短褂的人說：“撤！跟他們說，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