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 何必無中生有
雨下了整整一夜,給初夏的夜晚帶來些許清涼。本應是安睡無夢的日子,衛舒男卻整晚都沒睡好。
她萬萬沒想到,和方元中會因為兩家父母吵到頭疼。
她才說讓父母來帶孩子,方元中就如被踩到尾巴一樣嚷嚷,上綱上線指責她不贍養他母親。
他一萬個不願意讓母親離開這個家,孤苦伶仃的呆在鄉下:“衛舒男,你是什麼意思?我父親去世得早,是我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的,現在她老了,就應該跟着我們住。”
這也太強詞奪理了!
衛舒男骨子裏從來都認為,家有老人是福。就算她的父母真來平宜養老,並不代表讓他母親離開。
方元中如此歪曲她的意思,讓她覺得既委屈又生氣!
“我什麼時候說讓媽走了?我可以租個房子,或者買個房子給我爸媽住。”
這個問題本不複雜,可是方元中卻徹底翻臉。結婚前,衛舒男覺得他對自己和家人都很大方。
婚後,節假日該有的禮數,他都沒少過。每逢和她回去拜年,給的紅包金額也算可以。父母每次來小住幾日,他都親自買菜、買水果。
但是牽涉到房子,他認為衛舒男用夫妻共同財產買房給娘家人住,太偏袒娘家。
他們從來沒有在財產的問題上吵架。衛舒男心裏堵得慌,直接抱着被子衝進了書房,把門關得震天響。
她躺在沙發床里,琢磨着剛才的爭吵。看似衍生問題,實際上是她不曾了解,也是方元中沒有顯露出來的一面。
說起房子,他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是方家拆遷后賠的。準確地說屬於方元中的婚前財產,所以房產證上沒有衛舒男的名字。
當時只是簡單裝修,為了做婚房,衛家出了十萬裝修費。按照風俗,衛家還承擔了所有傢具、電器的費用;給了十八萬的嫁妝。這筆錢現在躺在衛舒男的銀行賬戶上。
大學四年她勤工儉學,工作六年,平常也不亂花錢,存下了三十萬現金。此時,她滋生用這筆錢買套小公寓的打算。
買好后,最好做個財產公證,小公寓產權與方元中無關。
書房的角落處有個擴散着微弱光芒的小紅點,是多用插座的電源指示燈。
衛舒男在黑暗中看着光源嘆了口氣,她到底在打算什麼?又不是不和方元中過了。
可是,她真的被他傷到。結婚時,他說房產證不加她的名字,她不曾難過;他說工資卡各自管理,開個共用賬戶,每月分別存錢進去負擔家庭開銷,她覺得尚可。
她以為學會了現實,不曾想枕邊人更現實。
她忽然想到了孩子。孩子出生后,育兒費用是不是也會被方元中算得清清楚楚。
生孩子?呵呵!
迷糊間,鬧鐘響了。衛舒男不可置信地看了下時間,她彷彿才剛入睡!
洗漱得進主卧,平常她起來后輕手輕腳,免得影響方元中。今天她才不管那麼多,直接推門進去,卻發現方元中並不在房間。
她快速收拾好自己,換了套衣服,回到書房疊被子,收沙發床。
蘇閔香回來了,特意趕了個早!佈滿歲月痕迹的臉上展現着憧憬的笑容。她犧牲自我,成就小兩口的恩愛時光,希望媳婦的身體裏已經種下了孫子的萌芽。
書房裏傳來窸窣的聲音讓她很是好奇,探頭一看,眉間形成一個“川”字,怎麼只見媳婦,不見兒子?
她的語氣如鋼鐵般冷硬:“昨天晚上元中睡在這裏?”
衛舒男知道和她解釋不清,
簡單地回道:“不是。”
“不是?”蘇閔香明白了,“你和元中分床睡?”
明白了這個事實,她忽然就有點站不住了,這怎麼可以?被丟棄在房間的人,怎麼也不應該是方元中。
衛舒男想得簡單,這是她和方元中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婆婆來指手劃腳。她走到書房門口:“媽,我要去上班了。”
就在與蘇閔香擦肩而過的同時,背包的帶子被她扯住:“你憑什麼這樣對待我兒子?”
這是質問。而且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質問,更體現了一個母親偏袒兒子的全部心思。
衛舒男詫異地回頭,看着婆婆臉上因過分生氣扭曲的表情。
當初她和方元中結婚時,她舅舅曾表示過疑慮:其他條件都行,唯獨這門當戶對還稍有欠缺。
雖說方元中父親過世前是國有企業的員工,但是他母親小學畢業后,就在家務農打零工。
此刻婆婆的表情、質問,正應了舅舅當年的擔心:就怕觀點相差太大。
“夫妻之間吵架很正常,如何對待是雙向的。而且,我們自己會處理好。”衛舒男極力忍着不適感。
她從未料到婆婆的聲音會這麼尖厲,完全不顧及這是單元樓,會被樓上樓下的人聽到。
“處理?你的處理方式就是一直不讓元中有孩子對嗎?你嫁到我們家兩年都不願意生孩子,你還好意思說很正常。”因為太過激動,蘇閔香扯着她包帶的手不斷用力,把她的包“嘩”地扯了下來。
這一扯不要緊,她很快就對包做起了文章:“你別以為我老太婆不識貨。你的包那麼多,哪一個不是上千塊的?以後帶孩子花費很大,就不會把錢存起來嗎?”
又是為錢!
衛舒男的包價格普遍在千元以內,款式適中、價格合理;既不奢華,也不掉價,符合她的身份。而且這筆支出都是她個人開銷,從沒讓方元中出過錢。
只不過,這一切竟悄然入了婆婆的眼,還有心慢慢累成了積怨。
她把包扯回來,第一次冷冰冰地對婆婆說道:“媽,我買什麼樣的包,跟帶孩子沒有關係吧?”
“你今天把話給我講清楚,為什麼不願意生孩子?你知道我在親戚中聽了多少難聽的話嗎?你怎麼一點都不會我們家着想?”
“我從沒說不願意生孩子,你不要無中生有好嗎?”衛舒男也提高了嗓門。客廳大門“咔嚓”一聲響,方元中立在門口,憤然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