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所謂寫歌
在賽里斯,一首歌的誕生大概有以下幾個步驟。
首先是確定主題,即這首歌想表達什麼,最常見的是人們喜聞樂見的親情、愛情和友情。
有了主題,接下來就是作詞和作曲,以及編曲。
一首歌在普通人的耳朵里,聽到的只有歌手的聲音加上伴奏兩部分,但事實上它是由很多條音軌構成的,歌手的聲音、和聲、用到的每一種樂器的聲音……等等,它們都是一條條獨立存在的音軌,編曲工作就決定了這些音軌該如何有機地組合成一首歌。
編曲部分結束后,就進入到了製作環節。如果把一首歌比作一部電影,歌手是主演,編曲是編劇,那麼製作就是導演——這部分決定了這首歌由誰來唱,用什麼和聲樂器,哪些樂器實錄,哪些樂器用軟音源等等。
之後就是混音這種音頻處理的後期工作,網絡上流傳的「百萬調音師」大多都在這個環節發揮作用。
陳溪暮要做的事,主要集中在製作環節之前。
沒錯,他還是決定信守承諾,接下這個活兒,畢竟對於他明面上少得可憐的資產來說,十萬塊不是一個小數目。
至於寫歌,抄就好了。
誠然,他前世在音樂上的造詣還不錯,能夠演奏或改編得流行音樂作品錦上添花,但陳溪暮從來沒有嘗試過從零到一地創作一首歌,主要原因還是沒有興趣,或者說缺乏音樂上的創作夢想。
雖然他不覺得自己原創出來的音樂會無人問津,但沒必要在做乙方拿錢辦事的時候突然勇敢地自我嘗試,保險起見,直接抄一首前世經過市場驗證的流行音樂作品就好了。
於是晚上回到家,陳溪暮在鋼琴前坐下,開始了對上一世聽過的音樂的回憶。
鄭希傳發來的東西里,除了合同還有一段聊天記錄,看內容和頭像應該是黃璇在向黃嘯闡述自己的靈感和主題構想,裏面充斥着她在江海街頭的見聞和一些記錄的畫面。
陳溪暮第一眼看完就大概知道她想表達什麼了,於是他挑了十幾年後一支江海的本土樂隊——「看見」的一首民謠作品,名字叫《冷江》,跟那座城市裏的一條道路同名,歌詞裏的意象全都是冷江路上的所見所聞。
這首歌當年有多受歡迎呢?這麼說吧,當時所有從外地去江海旅遊的人,有一半以上行程里都會包含逛冷江路,就是因為看見樂隊這首歌。
鋼琴旁邊放着電腦,根據記憶一邊彈一邊調整,很快陳溪暮就扒出了整首歌的單線條旋律和曲譜。手頭只有鋼琴沒有結他,那和聲樂器索性就改成鋼琴好了,貝斯和打擊樂則是用的軟音源。
歌詞有些部分需要調整,畢竟一條路十幾年前和十幾年後不可能沒有一點變化。什麼?不知道冷江路現在長什麼樣子?再黑進江海的城市監控系統看一眼就好了。
詞曲都有了,編曲部分有記憶對照,自然是水到渠成,只不過考慮到黃璇的年齡,和記憶里的原唱差了近兩代,歌里的有些情緒不能太厚重,避免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嫌疑,於是陳溪暮在編曲上將整首歌做得年輕了一些。
至此,這首歌就算完成了。
而且,在《冷江》整首歌的曲譜後面,他還附上了對這首歌的製作要求,包括所有樂器必須實錄,混音的具體參數等等。
最重要的是,他還寫了一句話——如果鄭希傳不按照自己的要求製作《冷江》的話,陳溪暮就會放棄這首歌的編曲署名權。
如果陳溪暮只是個有點才華的高中生,這話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像一個自殘式的有氣無力的威脅。
只不過……來自高中生的威脅,鄭希傳和黃嘯可能不在乎,但來自殺手之王的威脅,就難說了。
「希望我們不會走到那一步。」陳溪暮輕聲細語地說完,才按下發送鍵。
·
第二天晚上,晚餐的演奏時間開始之前,陳溪暮已經換好了正裝,正在後廚的休息間跟摸魚的王靜嘉聊天。
這時,呂坤推門走進來,先是看了一眼王靜嘉,然後才望向陳溪暮,眼神里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外面有人找你。」
「找誰?」陳溪暮看着他的眼神,有點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我?」
「對,你。」呂坤點點頭,又看了一眼王靜嘉,才緩聲道:「一個二十來歲的漂亮女生,看起來很生氣,進了餐廳以後就衝著後面來了,點名要找你。」
「呃……」他眉頭微皺,完全沒有印象。
王靜嘉聞言有些好奇,「誰呀?」
陳溪暮站起身來向外面走去,「我去看看。」
走出后廚看見等在外面的人,他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來人一身長款的淺米色風衣,內里疊穿着一件女士西裝外套,下身是直筒牛仔褲和黑白的帆布鞋,一頭烏黑捲曲的秀髮,面容姣好,正是前兩天在這裏見過的黃璇。
「黃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嗎?」他輕聲問道。
「我找你是為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黃璇滿臉冷意。
「有話直說吧,我趕時間。」陳溪暮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淡淡地說道。
「你……」他的態度讓黃璇有點壓不住火,她環顧四周,發現餐廳里的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客人們顯然對這位餐廳常駐的鋼琴師和她之間的故事很好奇。
「鄭叔叔跟我說了,你答應寫歌的事。」黃璇強忍怒意,一字一頓道:「我本來以為那天你只是漫天要價,然後坐地還錢,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敢收十萬?」
「這個我之前說過了,」面對她的質問,陳溪暮神色不變,「在商言商地說,這個價格很便宜。」
「你的臉皮還真是厚。」黃璇冷笑道,「我查過了,你現在還沒成年,根本沒有簽合同的能力。再說了,你幹這種事,你父母知道嗎?」
「幹這種事?什麼事?」他笑了笑,「這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嗎?至於合同,你可以把它當作一個約束交易雙方的手段,如果大家都誠實守信,或者有別的更有效的約束手段……那有沒有合同其實沒那麼重要。」
「再說……我已經把寫好的歌發給鄭老師了,給不給錢,還不是他說了算嗎?」陳溪暮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為六點五十九的時間,聳了聳肩。
「我猜你來找我之前,應該沒告訴他,不然你的鄭叔叔一定會阻止你,並且告訴你,這十萬塊錢花得有多值。」
說完,他沒有理會站在原地神色變幻的黃璇,直接越過她走上了演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