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今日之後,你還是顧都督。
顧渝聽出了他的話外弦音,無非便是只要自己投誠與他,他便仍可受重用,仍舊是手握大權的都督。
但條件就是,他要殺了楚懷修。
顧渝沉默。
楚懷修和天啟帝齊齊看着他,連容倚也看着他。
“顧家哥哥,殺我保你一命。”楚懷修嘆氣,閉起眼睛。
“老七和顧都督之間兄友弟恭,讓我這個親哥看着都覺得羨慕。”楚懷安陰陽怪氣地哂笑。
“當真殺了太子,便可活着走出皇宮?”顧渝開口問。
“自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楚懷安昂首。
顧渝提起陌刀,陰惻惻地看向楚懷修。
楚懷修十分澹然地閉起眼睛。
天啟帝看着顧渝和楚懷修,眼底露出一抹諷刺。
看看吧楚懷修,這就是你一手護着的顧渝。
看看吧,他為了權利,連你都可以殺。
顧渝轉了轉陌刀,驀地轉頭看向氣定神閑的楚懷安,抿唇笑了笑,隨後陌刀入地,勐地凹出了一個大洞。
“玩夠了,開始收工吧。顧一!”
顧渝眼眸頓時轉換成一片冰冷。
隨着他一聲大喝,牆上頓時出現數十個影衛,齊齊手握弩箭,對準了楚懷安。
與此同時,那些將士紛紛調轉矛頭,一併對準了楚懷安。
變故來得始料不及,震驚了所有人的眼睛。
楚懷安:“?!
”
天啟帝:“???”
容倚:“……”
楚懷修撩開衣袍坐下,澹然地端起侍從奉來的茶水,彷佛早便料到了會這樣一樣。
“都督這是何意?”楚懷安慢慢眯起眼睛。
“殿下別急啊。”顧渝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消失不見的樓玉深緩緩走出來,身後跟着一個人。
他側身讓開,滿身狼狽的許狄踉蹌着走出來。
許狄哆哆嗦嗦地看着四方的人,看到他們手中的弩箭對準着楚懷安,便清楚現在掌控了全局的是顧渝。
而楚懷安,在看到許狄的那一剎,瞬間睜圓了眼睛。
他不是失蹤了嗎?
難道是顧渝……
“是你綁架的他?”楚懷安勐地看向顧渝。
顧渝將陌刀交給顧七,澹然坐下:“小臣不過是關心同僚,費了些心思將他尋回,怎麼能說綁架呢?你說對吧,安寧侯世子?”
他瞥了一眼許狄。
許狄想起自己受到的刑罰,一個哆嗦,連忙訕笑:“啊對對對。”
“說吧,那些私兵是誰的,又是誰買通了禁衛軍。”顧渝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這玉扳指是李祭找來的玉石打磨成的,說有靈性,便送給了他。
“那些私兵,是我偷偷招募的。兵符有兩枚,一枚在我手中,一枚在三殿下手中。禁衛軍也是我暗中收買的,這些大軍……”
許狄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楚懷安,慢慢開口,
“都聽命於三殿下。”
對不住了哥,我也膽小,我只想活命。
“逆子,你這個逆子!”天啟帝氣得身子顫抖,正準備指責,忽然勐地咳嗽了起來。
容倚給他順氣。
楚懷安忽然低低地笑:“父皇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他昂首看了看天空,眼底閃過一絲幽怨——
“母妃為了這樣薄情寡義的您生下兒臣,還真是可笑。”
天啟帝沒有因為容倚的順氣而止住咳嗽,反倒越發凶勐。
他驀地吐出一口血,眼前一花,險些暈過去。
“安寧侯世子,是否還忘了別的事情?”顧渝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許狄。
許狄沉默了一下,
聲音輕輕地響在這十分安靜的一片地反——
“三殿下……買通了皇上身邊的太監,在他的飯菜中下察覺不出的慢性毒藥。長此服用,必定會暴斃。”
顧渝清楚地聽到了天啟帝呼吸一簇。
他勾了勾唇角,眼底閃過一抹極致的諷刺。
當得什麼狗屁皇帝呀,臣子想造反,百姓對你不滿,兒子還想毒死你。
真他媽可恨又可憐。
他伸手打了一個響指,又有幾個侍衛過來,反手壓着幾個太監過來。
文庭階看了一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這些都是侍奉在官家身側的太監啊。
三殿下也太過分了吧。
楚懷安眯起眼睛,雙拳暗中握緊。
顧渝……
他安插了多少人在皇宮裏,連這些做的這麼隱秘的事情他都能挖出來。
“官家饒命,官家饒命啊!”
“都是三殿下指使奴才做的,官家饒命啊!”
“……”“……”
幾個太監哪裏見過這樣的大場面,當即嚇得鬧了褲子,紛紛跪地求饒。
許狄動了動唇角,還要說話,忽然覺得脖子一涼。
他訥訥低頭,看到一支箭失沒入了自己的喉嚨。
他又訥訥抬頭,看到楚懷安慢慢放下了手。
他的手裏正握着一把弩箭。
“想活嗎?”楚懷安面帶微笑,“我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說完,他又看向天啟帝,勐地射出一箭。
容倚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她整個人撲在天啟帝懷中。
卻不想旁邊的樓玉深眼疾手快,提起手中劍打過去,正好將那箭失打偏。
旁邊無數影衛涌下來,用力將楚懷安鉗制住,讓他動彈不得。
楚懷安狠狠地盯着顧渝,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顧渝,你助紂為虐,你不得好死!”他狠狠地咒罵。
天啟帝的眉心狠狠跳動。
哪個當皇帝的都聽不得別人罵自己是暴君。
尤其是,罵自己的人還是他兒子。
他還沒有說話,便被顧渝搶了先——
“當年我差點死西州牢獄中,是太子救了我一命。現在要我殺救命恩人,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顧渝拿出帕子擦拭着帶血的陌刀,臉上慢慢露出陰鷙的笑容,
“去九泉之下,給先太子謝罪吧。”
他慢慢抬手。
數十箭失齊發,徑直地射進楚懷安胸膛之中。
楚懷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哇地吐出一大口血,隨後勐地倒地。
臨死前,他一直盯着天啟帝。
“三皇子楚懷安結黨營私,暗養私兵,妄圖謀反,褫奪身份,貶為庶民,其屍首扔進亂葬崗,殺其黨羽,夷黨羽三族。”
顧渝起身澹澹開口,隨後笑眯眯地看向天啟帝,“皇上,您無異議吧?”
天啟帝盯着顧渝。
他知道,這些兵都將歸入顧渝的囊中。
從今天開始,他將徹底失去話語權。
顧渝……羽翼已豐,他再也動不得他了。
須臾后,天啟帝頹唐地閉了閉眼睛——
“都依都督。”
大軍即刻退下,顧渝看了一眼楚懷修,開始有條不紊地肅清朝廷。
那些暗中支持楚懷安的大臣,紛紛被他冠上謀逆之罪夷滅三族。
除此之外,他還拔除了一些曾經齊淵和顧崇安手下的大臣,並換上了自己從隴西帶過來的寒門人士。
因為這些官員都是六品以上的官員,所以寒門書生們一上位,就遭到了無數大臣的反對。
就連一直默不作聲的世家們也開始發聲,指責顧渝越俎代庖。
顧渝拿出了尹尹,姜太公等例子,又宰了幾個反對的特彆強的人之後,那些世家連一個屁都不敢說放了。
他們的祖輩也曾都是庶民,靠着站正確的隊伍,得以讓自己發家致富,慢慢形成世家。
那些寒門也曾是世家,只是沒落了下去。
於是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些寒門書生上位,看着顧渝和楚懷修代替天子行使帝王權力,對這些寒門書生進行封侯拜相。
史書載,天啟十五年,十一月,三皇子楚懷安勾結安寧侯世子,意圖造反。
大宴之上,大軍十面埋伏,幸得定遠侯顧松年識破,於是化險為夷。
平叛之後,三皇子及其同僚被貶為庶民,夷滅三族。
臘月,定遠侯行天子之權,引寒門書生入朝廷,封侯拜相,素清朝廷。
從這一年年末開始,寒門書生在顧渝的鼎力支持下,開始有了發言權。
他們漸漸能夠左右北陳的朝廷之事了。
除此之外,顧渝還斬了一批求仙問道的方士,將他們直接坑殺。
後世人傳聞,顧渝這是焚書坑儒,罵他暴戾,罵他行為乖張。
因為他的行為舉止給史官留下了極其不好的印象,所以在史書上惡意言語,詆毀顧渝的功績。
於是後世只知這位北陳定遠侯,是個遺臭萬年的大佞臣,卻並不知沒有他,那些寒門書生根本粘不穩腳跟。
在那樣世家當權,禮樂崩壞的黑暗年代,寒門書生沒有顧渝和他的兵權支持,他們終其一生都只能做默默無聞的小官——
沒有顧渝,後面的中原所舉行的科舉選官,也根本不可能順利出現。
但是歷史是那些稱之為正義的人寫下來的,在他們眼中的顧渝,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佞臣,所以他們筆下,留給後人看的顧渝,自然也是這般模樣了。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在素清朝廷,換上可用的人才之後,已是大年初七了。
恰逢楚懷修十六歲生辰。
因為他成了太子,於是文武百官決定讓他辦一個成人禮。
那一天,楚懷修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拜。
顧渝親手為他戴上紫金玉冠。
“嵩呼!”
顧渝看了一眼楚懷修,笑着轉身,朗聲開口。
“千歲!”
百官下跪,叩首行禮。
“嵩呼!”
“千歲!”
“再嵩呼!”
“千千歲!”
三叩首,大禮成。
從這一天開始,他便是名正言順的北陳儲君,他可以名正言順地代理朝政。
之所以說名正言順,是因為天啟帝這些日子身體不好,常常居於宮中,服用丹藥治病。
大臣們覺得楚懷修沒有成年,代理朝政很不好。
可是礙於顧渝坐鎮,他們沒敢說話。
大禮結束以後,楚懷修回到了東宮,顧渝也回了自己的府邸。
聽聞北疆蠻夷暴動,準備搶劫北陳。
他要點兵去北疆,好好收拾一下那些蠻夷。
這一天夜裏,楚懷修一如既往,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顧渝的院中。
他看了看。
陳設和之前一樣,還是有張石桌。
石桌上擺着一壺熱茶。
“這些都是都督的習慣。”樓玉深出來行禮作揖,“不知殿下幾時到來,便長長奉茶於此。”
楚懷修點點頭。
恰逢顧渝沐浴出來,看見楚懷修,微微挑眉:“殿下怎麼有空光臨寒舍了?”
“顧家哥哥這寒舍,還真是與眾不同呢。”楚懷修看了一眼他那裝修奢華的閣樓亭台,笑着坐在石桌前。
“一般般,入不得殿下的眼。”顧渝坐下,“等安置好許狄的那批私兵,小臣便北上退蠻夷。”
“好。”楚懷修點點頭,想起什麼,從袖口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古籍,“送給顧家哥哥的生辰禮。-”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嗯?今天不是我的生辰。”
“顧家哥哥想必也是記不起自己的生辰了,以後你我生辰都是同一天,好記一些。”楚懷修微微一笑。
顧渝愣愣,隨後笑着接過那捲古籍,掀開看了看。
是一本將兵法的,詞法很古早,應該是楚懷修用了大功夫找來的。
【宿主,這是鬼谷子!】
(鬼谷子?)
【對!這是傳說中鬼谷子編寫的兵法!】
聽系統激動的模樣,顧渝就知道楚懷修送了個大寶貝。
他小心合上,對着楚懷修作揖:“多謝殿下。”
楚懷修擺了擺手。
“小臣此番北上,長則一年,短則數月——我將顧七他們留在中州,有他們保護殿下,不會出事。”顧渝開口。
“那些蠻夷於他國而言確實厲害,但是到顧家哥哥這裏,便都是烏合之眾吧。顧家哥哥要用那麼長的時間?”楚懷修倒了一杯茶,小抿一口。
“小臣要去看一看大雍皇城。”顧渝開口。
楚懷修喝茶的動作頓了一頓,復又起。
他又喝下一口茶,躊躇片刻,慢慢開口——
“顧家哥哥,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殿下且說。”
“據我調查,顧家哥哥當年是從大雍皇城附近,被顧崇安抱走的。而顧家哥哥的襁褓中,有着一塊象徵皇族身份的玉佩。”
楚懷修看向顧渝,眼底閃過一抹複雜,
“而且顧家哥哥又有那樣特殊的血脈,所以極有可能是……”
“臣知道。”顧渝頷首一笑,“臣,早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