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土扈家
同類相食是所有野蠻種無法走入文明階段的原罪!
——《史詩大陸戰爭史第三卷527頁》
所謂“生而平等”的人類社會其實一直都在遵循着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按照不同標準被分為三六九等並在各種類別的文明催化下衍生出五花八門的強弱標籤。
身體素質,能力大小,家庭出身,模樣相貌,文憑高低……這些都可以成為鄙視鏈存在的決定性因素,甚至口音也是如此。如果你有一口濃重的朱庇特城口音,你就有足夠的理由去瞧不起那些所謂的鄉下佬外地人,而在朱庇特城裏又分為三個類別,如果你口音的鼻音較重並且話尾音調習慣性上挑,那就可以斷定你是來自於朱庇特城南部的雀葉區或是西部登克萊區,很大可能屬於平民甚至是貧民一類,受人歧視和嘲笑,如果是東部的蓬佩區和北部的薩利爾區口音,則意味着你家世比較富足或是有人當官。而如果是中部的光明區,那就了不起了,因為那裏是朱庇特城的中心,也是帝國的中心,住在光明區的人往往非富即貴,擁有傲人的身份和令人羨慕的前程,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人就是在羅馬出生,一個口音就是最明顯的證據,懶散而富有韻律感的幾句話說出口,就足以讓你在絕大多數場合中自然而然的高人一等。
鵑花莊園。
已經遠離朱庇特城二十五里。
面對這裏的“鄉巴佬”,一個擁有北部薩利爾區口音的人傲慢到無禮,且理所當然。
“等下!”柯松泉語氣平和,放下手中的藥罐去開門。從醫多年,他對這樣的惡劣態度早就見怪不怪,而且不以為然。尤其是那種急症患者的家屬,病在至親感同身受,擔心、煩躁、手足無措……在這樣的情緒波動之下,虛偽的禮貌自然是蕩然無存。
“你是醫生?”
門開之後,一個衣着華貴的男僕站在門口帶着居高臨下的目光態度倨傲,不屑地瞥着面前一身麻布長袍的柯松泉。初次見面,萍水相逢,這個男僕的高傲底氣當然來自於他那身華貴衣服上的單頭銀松枝圖案,這代表他所在的家族中至少有一位女性嫁入了擁有特殊身份的外戚家族,根據帝國的慣例與法令,皇室家族成員可以佩戴雙頭金松枝的徽記,普通貴族是單頭金松枝徽記,有女性嫁入的外戚家族是雙頭銀松枝,而外戚家族的外戚聯姻者則是單頭銀松枝……層層遞減。雖然這是最低一級的,卻也跨入了上等階層,與普通民眾雲泥之分,哪怕只是其中一個跑腿打雜的僕從也是普通人絕對得罪不起的。
“對,我是醫生!哪裏不舒服?”柯松泉指了指門口一個寫有“醫”字的柔藤匾額,語氣淡然,不卑不亢。
男僕沒回答,而是探着頭往屋裏看了看,立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重傷男人,便厲聲呵斥:“果然跑到這裏來了。呵,你好大的膽子,誰允許你給他治傷的?知道他是什麼人嗎?他是我們土扈家的逃亡奴隸,誰給他治傷誰就是重罪,明白嗎?識相的趕緊……”
話沒說完,咣當一聲,門關上了。
柯松泉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那道並不怎麼結實的門將他與外面那位表情愕然的男僕徹底隔絕。
“開門!開門!你這是什麼態度?該死的平民,你敢這樣對我,你等着,你會後悔的!”男僕罵罵咧咧地聲音越來越遠,應該是回去給主子送信去了。
柯松泉重新拿起藥罐,從裏面摳出一坨粘稠的淡黃色膠質藥膏在手指上搓勻,
開始給重傷男人塗抹:“土扈,呵呵,本來是姓扈的,前面再加一個土字不覺得彆扭嗎?還在那沾沾自喜的……”
態度不好,這是根本。
柯松泉不想搭理這種狗仗人勢的無禮傢伙,不管他所在家族的名綴前面是不是有個“土”字都不想搭理。
史詩大陸與一海之隔的傳說大陸共同組成了這個世界,種族繁多且關係複雜。人類、獸人、精靈、地精……大大小小十二個種族混雜而居並繁衍出不同類型的文明。
其中人類的數量最多,歷史最為悠久,文明程度也最為悠遠深厚,可在數以萬年的滄海變遷之中,人類的進取心不夠膨脹,總是扮演着被動防禦和被野蠻侵襲的受害者角色,就比如現在的牧草帝國,就是一個以獸人族為尊的階級國度。四百二十六年之前,開國皇帝土克草爾從北部蠻荒之地崛起,在少數人類智者的謀划幫扶之下,率軍南下,一舉滅亡早已分崩離析的人類肖特共和國,佔據朱庇特城並登基為帝,至此,獸人族就成為了上等種族,享有無上的權力與榮光,生活優渥。而除了少數擁有開國之功的人類及其後代之外,其他人通通被劃歸平民,甚至奴僕,-生活低賤,毫無尊嚴。而在這四百多年的時間裏,不是沒有人奮起而呼想要重建人類秩序,可每一次都種種原因宣告失敗,其中最多的因素,就是那些來自於背後的醜陋刀子……總有一些投靠異族的人類在最關鍵的時刻反水投敵,通風報信甚至是親自施壓,為那一點蠅頭小利而葬送掉人類翻身的希望。
恬不知恥!
就比如這個土扈家族!
土,是獸人皇族的姓氏,法律規定與其有聯姻關係的人類家族要在族姓前加上這個“土”字。其實這是一種如同洗腦似的恥辱標籤,卻偏偏有人以此為榮,以一種光宗耀祖的嘴臉欣然接受這份來自於主人的賞賜。
人比狗強,是因為人有自尊。
可惜,有的人退化了!
“大少爺,羅亞夫就在裏面呢,有個醫生正在給他治傷!”男僕低眉順眼地說道。
五名高級男僕、四十名低等級男女僕從,兩名扈從騎士、一名灰袍魔法師和八輛馬車組成的車隊前面,土扈家族排名第一的繼承人土扈雄騎着一匹烏黑色的高頭大馬眼神睥睨,男僕剛剛說完,啪的一聲,土扈雄一馬鞭抽在男僕臉上,瞬間撩起一條深紫色的傷痕:“混蛋,那你怎麼不把他帶回來?”
男僕強忍臉上的疼痛,渾身瑟瑟發抖也不敢慘叫出聲,他很清楚自己這個主子的暴戾脾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步了前任那個身首異處的凄慘下場。
“大少爺,我說了,可那醫生不聽!”
“不聽?你沒跟他提我們土扈家的名號嗎?”土扈雄暴躁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