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民風福利院

顧楷是一個孤兒，自小在臨海市一個破舊的福利院長大，叫做民風福利院。

民風福利院位於城郊，屬於郊到不能再郊的那種。

福利院內僅有十幾個被遺棄的孩子、一位年邁的院長婆婆和照顧大家飲食起居的中年護工阿姨，這就是整個福利院全部的人員。

顧楷懂了點事後，就一直在納悶為什麼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會有這麼個福利院，後來才得知這裏是市裏的要求，由村政府出資辦的。村政府資金緊張，給福利院的撥款自然也不會多，孩子們通常吃不上太好的食物，更別說給孩子們購置像樣的衣物，很多時候都是將年長孩子的衣物傳給年幼的孩子。顧楷就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中長大的。

顧楷自小不太和大家混在一起，倒也不是不喜歡身邊的孩子們，相反的，他特別關心身邊孩子們，只是不喜歡太過吵鬧的環境。他有一個特點，喜歡看書，而且各種書籍都看，所以造就了他凡事都懂一點點的特質。

由於喜歡看書，他比較能夠靜得下心來學習，但是卻總是缺少上進心，而且總是更願意去學那些他感興趣以及他認為有用的東西。不幸，課本上的知識沒有納入到那個範疇之內，高考時他勉勉強強上了臨海市一個二本大學的經濟學專業。對於擺爛的他，這點成績還是挺滿足的。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孤兒，起點也不高，沒有家長的關注，能有這樣的成就已屬不易。而且當他開始學習經濟學，也漸漸覺得這是他所感興趣的科目，於是更加知足。

大三這年，他選擇回到民風福利院進行實習。說是實習，實際上就是幫着福利院帶小孩，這也是他上高中后經常做的事。而顧楷在離開學校前遞交上去的實習申請書中赫然寫着：“市場經濟視角下福利院經營研究報告”。

民風福利院的孩子們大都比較懂事，所以顧楷幾乎不需要操什麼心。於是，整個實習期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福利院院子裏的躺椅上扇着扇子，悠閑地曬太陽。也不知道在填寫實習申請書的時候，他怎麼有臉寫下那些文字的。

福利院很簡陋，但是院長婆婆卻十分重視教育，她特別希望每一個從福利院出去的孩子都能夠通過學習改變自己困難的處境。而這也是為什麼顧楷能夠考上大學的重要原因，否則以他擺爛的性格，成績一定是一爛到底的。

這一天，就當顧楷弔兒郎當地坐在破舊的搖椅上哼着小曲，院長婆婆走到了他的旁邊踹了踹搖椅，“喂，小夥子，幫個忙。帶着孩子們去自然博物館兜兜。”婆婆雖然年級大了，卻不是一個古板的人，喜歡和孩子們開玩笑。

顧楷艱難地將眼睛睜開一個縫，撒嬌着說道，“婆婆，您讓王姨帶他們去唄，我好不容易放個假，您就讓我歇着吧。”

明明是實習卻硬生生被顧楷瞎掰成放假，婆婆的嘴角微微抽動，嚷道，“你開什麼玩笑，王姨哪有空啊！難得有你這長大了的兔崽子回來，要不哪能安排出人手來帶孩子們去開開眼？我看你這白眼狼算是白養了，回來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一點忙也幫不上……”

聽到院長婆婆叨叨個沒完，顧楷才懶懶的起身，走向宿舍，擺了擺手念道：“知道了，知道了。”

院長婆婆這才停下念叨，衝著顧楷的背影喊道，“這還差不多，博物館那邊我已經預約好了。注意安全！”

顧楷衝著身後擺了擺手。儘管他十分懶散，但其實知道對於這些孩子們出去玩是有多難得。

心裏縱然百般不願，卻還是拿着小紅旗召集上了十多個孩子，開上福利院裏的小破巴士，載着駛向了位於市區的自然博物館。

車上，孩子們嘰嘰喳喳，顧楷一臉死相地握着方向盤，不想去理會這些熊孩子。

忽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副駕駛席傳來，“顧楷哥哥，咱們今天要去的是哪兒啊？”說話的是福利院裏最小的夏子琳。

夏子琳是一個特別可憐的孩子，她從小患有先天性的心臟問題，正是這個原因，她在出生之後就被父母遺棄在了醫院，而後被送進民風福利院。夏子琳自小就沒有享受過兒童在外奔跑的快樂，即使稍微劇烈的運動也有可能讓她的心臟難以承受。顧楷對夏子琳最為關心，即使自己再懶，也會將夏子琳照顧得妥妥帖帖。

正當顧楷換上笑容轉頭準備回答身邊女孩問題的時候，車子的中間傳來了一個男孩的聲音，“咱們今天要去的是市裏的自然博物館呀。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恐龍的故事嗎？今天我們過去能看到很高的很高的恐龍化石哦。除了那些遠古的恐龍，那裏還有天文區、物理區、氣候學區……”說話的是福利院裏年紀最大的李亮，李亮今年高二，對自然科學特別感興趣的他，開始喋喋不休地介紹起了自然博物館。車上瞬間變得安靜起來，所有的孩子都不自覺地被吸引過去。顧楷也樂得清靜，邊開車邊聽着李亮的介紹。

在高架路上開了一個多小時，顧楷一行人終於來到了自然博物館的停車場。

正當顧楷準備拐彎將車駛入停車場的時候，一個停車場的保安攔下了車子，嘴裏叼着煙，有些不耐煩的對着坐在駕駛席上的顧楷問道，“你們是哪的？”大概是看到車子特別破舊，保安的態度非常差。

顧楷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待遇，滿臉堆笑地對保安說，“我們是民風福利院的，昨天預約過。”

“哦，福利院的啊，在這等着。”保安掃了一眼車上穿着破舊衣物的孩子們，微微皺眉，轉身走向保安亭。

這時，一輛黃色小學校車向門口駛來。校車十分豪華，和顧楷的老舊巴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車上的孩子們個個穿着整齊的校服。領隊的是一個中年女教師，走到半路的保安趕忙折返上前詢問情況。

顧楷坐在駕駛席上輕敲手指，望着保安和中年女教師。他聽不清兩人的對話，但中途隱約聽到中年女教師扯着大嗓門說到，“…哎呦，你們這邊還需要預約的呀…”

沒一會兒，只見保安就顛顛地跑開，打開了道閘。這輛豪華的校車就這樣駛入停車場。顧楷一臉無奈，只好踏踏實實的等着。

接着，保安回歸到了傲慢的態度，懶懶散散地拿着一個表格，回到了顧楷的駕駛席邊上，“什麼福利院來着？”

“民風福利院。”顧楷答道。

終於，磨蹭好一會兒，保安找到了福利院的預約記錄，打開道閘。

顧楷對着保安笑了笑，說了聲謝謝，開着車進入停車場。

待車駛遠，坐在車子中央的李亮，一臉憤憤不平地說道：“顧楷哥，就這種人，你還和他說謝？”

“生活不就是這樣嘛，強勢的人把氣撒給弱勢的人，弱勢的人再把氣往下撒，最後甚至撒在花花草草上。少生點氣，咱們又不吃虧。”顧楷總是這樣一幅好好先生的樣子。

李亮憤憤地哼了一聲，便默不作聲了。

停好巴士，顧楷和李亮領着幾個孩子進入了自然博物館。

年幼的孩子們身上大都是髒兮兮的，甚至有些孩子的鼻子上一直掛着鼻涕。因此，一行人走在自然博物館裏，不免引來人們怪異或嫌棄的目光。

顧楷和李亮倒也泰然，他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眼光，鎮定自若地在的隊伍的一前一後走着。

驗票進入自然博物館后，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孩子們瞬間興奮的四處張望，激動地議論起來。周圍的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顧楷一行人，他趕忙舉起手向四周表示歉意，之後把孩子們聚集在一起說：“我知道大家沒來過這個地方，有點興奮，但是自然博物館裏是需要保持安靜的。就好像你們平時學習的地方也需要安安靜靜的一樣。所以，孩子們從現在起，我們說話的聲音得放得很輕才可以哦。”

孩子們都很聽話，趕緊閉上小嘴，有幾個孩子伸出手指比劃了一個“噓”的姿勢。

而此時，先於顧楷進入博物館的中年女教師和她的學生們也正在不遠處。

中年女教師徑直走到顧楷的面前，一幅好為人師的樣子，抄着濃重的臨海口音嗲聲嗲氣地說道：“儂是這幫孩子的老師，對伐？出來之前，儂沒和伊拉說過在自然博物館裏需要保持安靜啊？這點東西都不知道啊，儂是怎麼當老師的？”接着，中年婦女教師看了一眼顧楷身旁穿着簡樸的孩子們，“哦喲！你們是哪個農村學校的，對伐？要我看像你們這樣還是留在學校里多讀點書更有幫助……”

見到這位中年女教師大義凜然的樣子，年幼的孩子們也是大底知道自己做的不對，紛紛低下了頭，甚至有些孩子面露害怕的神色。而站在不遠處穿着整齊校服的孩子們也紛紛望向這邊，也是一臉準備主持正義色表情。

顧楷已經是上了大學的人，對於人情世故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孩子們雖然理虧，但這中年女教師也是太過咄咄逼人。但他還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說道：“對不起啊，孩子們是第一次來自然博物館有些太興奮了，吵到你們真是不好意思。一會兒進去之後，我一定讓他們安安靜靜地參觀。”

“算你還懂點道理哦，看你這毛頭小子，剛當老師不久吧？我告訴你啊，小孩沒這麼好管的。你現在和他們說了，一會兒他們就忘了。尤其是野慣了的小孩。”中年女教師說著，斜眼掃視了一圈福利院的孩子們。

顧楷知道自己的孩子們都特別懂事，並不像她說的那樣，卻也沒有反駁。只是一個勁的說著不好意思。

把中年女教師送走之後，顧楷轉過身，並沒有責怪孩子們，而是耐心地和他們解釋了為什麼在自然博物館裏需要保持安靜。之所以沒有責怪孩子們，想來是因為院長婆婆一直都是這樣對待孩子們，在他做錯事的時候也能夠耐心引導。在院長婆婆的影響下，使得他也養成了這樣寬以待人的習慣。

在安撫過孩子們以後，顧楷和李亮分為兩隊，帶着孩子們分別開始參觀。由於他們有各自感興趣的區域，故而之前在巴士上就已經商量妥當。同時，他們還約好最後在天文區集合。

分開后，顧楷抱着夏子琳，領着五個孩子開始參觀博物館裏的各種展品。

“子琳，快看，這是霸王龍的牙齒，一隻成年的霸王龍能有四五層樓那麼高呢！”

小女和其他孩子都睜大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巨石一般的恐龍牙齒。

……

就這樣顧楷一邊根據展品上的圖文介紹，一邊領着孩子往前參觀。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們都特別容易滿足，一路興高采烈。

時間過得飛快，參觀完史前生物、氣象等展區后，他們接着走向將要和李亮一行人回合的天文區。

進入天文區后，顧楷發現前方聚集了一群人，走近之後，他赫然發現，被圍在人群之中的竟然是李亮和之前遇到的中年女教師。除了他們之外，還有穿着博物館制服的工作人員。

只見工作人員的臉上一臉嚴肅，李亮則一臉怒容的看着對面的中年女教師，而對方仍然是一臉盛氣凌人的樣子。顧楷心頭一凜，暗想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趕忙跑到李亮身邊詢問。

“她非說是我們偷了展覽架上的隕石。我說了很多遍，我們來的時候，那個展架上就沒東西。而且她帶來的那些孩子比我們早到，憑什麼非說是我們偷的！”李亮的情緒非常激動。

中年女教師冷笑了一下，“哦呦，瞧瞧你們那樣子，不是你們偷的還能是誰？難道是我的學生嗎？”中年女教師抬高了語氣，轉向自然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剛才就是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大呼小叫的，可沒素質了。”

工作人員人一臉嚴肅的看了一眼福利院的孩子們，隨即轉頭，對兩方說道：“不管是誰，如果沒有人把隕石交出來，我們會報警，讓警察來解決這件事。”

福利院的孩子們儘管知道不是自己做的這件事，但還是被看得十分緊張。有些孩子低下了臉，有些則害怕地戳着衣角。作為弱勢群體的他們早已習慣了在許多情況下委屈求全，不敢距離力爭。

“你看看，你看看，他們心虛成什麼樣子了？”見到孩子們這樣的表現，中年女教師變得更加義正言辭，活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小時候就做這種事，也不知道長大了會變成什麼樣。”

“他們只是被嚇到了，這並不能說明他們做了什麼，”顧楷見到對方這樣咄咄逼人，趕忙解釋起來，“我一直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他們都特別懂事，我相信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你相信？你相信有什麼用啊？這種沒家教的孩子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聽到這樣的話，即使是一向息事寧人的顧楷也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沒有接茬，只在心頭默想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將眼眸轉向了展架上方的隕石介紹圖片，這一看他竟是一驚，圖片上石頭的材質十分特別，綠色的石質有點像XZ的綠松石，但是不同的是綠色石質中的黑色條紋彷彿在透出一股難以形容的黑光。而令顧楷驚訝的是，這樣的材質竟和他脖子上掛着的吊墜一模一樣，只是形狀和尺寸上略有不同。

顧楷的掛墜是自他懂事以來就一直掛在胸前的。據院長婆婆說，在撿到顧楷的時候，這個掛墜就在他的身邊。

驚訝之餘，顧楷下意識的要去觸摸胸口的掛墜。然而，就在他觸摸上掛墜的一瞬間，他清晰地看到一股綠色的霧氣從一個穿着校服的小學生的衣兜里飛出，瞬間竄入自己的身體。強烈的綠色光芒霎時間從顧楷胸前綻放而出，周圍所有的事物傾刻間彷彿定格。顧楷“嚯”得一聲，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