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離別什麼的最討厭了

不管怎麼說，死裏逃生都是幸運的。水手們為同伴收殮屍體，用纜繩捆着斷在海里的桅杆在海面上漂流。暫時沒有修船的條件，所以只能等待救援了。他們放出信鴞，一種通體帶着花斑的美麗鳥兒，讓它用最快的速度去報信。

在海上漂了一天之後，運氣很不錯，沒有遇到其它的追擊者。有另一條聖嘉芙蓮同盟的商船路過，把他們拖到臨近的島嶼去修桅杆，然後那條商船先走了，給他們留下了三天的食物，還有作為商品的珍寶酒可以暢飲。

雖然是偶然流落的避難小島，但是風景不錯，沙灘很漂亮。由於薩皮卡的傷勢，隊伍暫時聽王幾指揮。

王幾一副海島游的架勢，興緻勃勃地帶着船員組成了探險隊，沒有找到淡水但是找到了很多食物——一種巨大的樹蟒，殺一頭得到的肉堪比一頭牛，而且在王幾的料理下滋味非常好。王幾在島上找到了一種酸酸果，又酸又苦，結果在王幾的嘗試下不但可以去除蛇肉的腥臭，還可以做成清甜的飲料，補充水手們缺失的維生素。

每天修完船，他們就在樹榦繫上吊床休息，芙妮雅和拉蒂法她們就在沙灘上沒心沒肺地跟螃蟹一起嬉戲。

王幾經常偷看冷傲的長腿美人，但是對方有意迴避，離着老遠就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即使是想要關心一下對方的傷勢也沒得到機會。每次一獻殷勤，對方就一個非常羞辱人的眼神看回來，那意思好像在說：“就憑你？”搞得王幾十分氣餒。

“這是今天剛發現的野蜂蜜……”

“聽說你沒什麼食慾，這個水果肉串可是我專門為你烤的……”

“這是我家鄉的民謠，對面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

每一次看到王幾鍥而不捨地去獻殷勤，芙尼婭就有些困惑。

“哥哥，你不是說跟薩皮卡小姐走得太近不好嗎？”

“說這個的時候我還沒有看到過她的臉。”

王幾毫無底線地說服了芙尼婭，在陌生的地方需要有人罩着，如果自己能討好一位遊俠將軍，肯定對他們兄妹的新生活有幫助。

“那哥哥你為什麼又放棄了？”幾天後芙尼婭問。

“你哥哥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吧。”

王幾無語問天，這麼舔都不行，人家多半有對象了吧。本來以為大家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更進一步也很自然。現在看來是沒機會了。

王幾孤枕難眠之際不停想起那一眼萬年的美景，暗自嘆了口氣。一閉上眼，就會看到那雙美麗深邃的眼睛，精緻的面孔，和那雙羞辱萬人的大長腿。這位性感女神面冷心熱，說話算數，率領着一群大男人縱橫天下。她給王幾的感覺不只是美，她還非常的酷，非常的有主見，絕非無腦花瓶。

但是沒緣分就是沒緣分。

宣告自己的單相思無效的這一刻，王幾決定要走遍東部大陸，去探尋異國美景。

另一邊，薩皮卡對王幾頗有疑慮。

表面上，她讓王幾代替自己統帥水手，就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更多能力和問題。畢竟王幾是一個無法確認身份的帝國逃兵，背主、告密這些行為都是會讓人心生芥蒂的。她原本就不是那種隨便的女生，更何況從事着危險的工作，要求她在感情方面務必加倍謹慎。

她雖然對王幾不假辭色，但背地裏她卻會偷偷品嘗王幾做出的酸酸果汁。很奇怪，稀釋之後雖然還是帶有淡淡的苦味，但是回甘是甜的，帶着令人舒服的清香氣味。

蟒蛇肉也是，王幾那傢伙熟練地切掉蛇頭，把腥膻的蟒蛇血放乾淨，然後從頸部下刀，剝下蛇皮，用酒腌漬並且把蛇骨下鍋熬湯涮野菜、蘑菇，還在沒有法師幫忙的情況下輕易地用泥巴改造的大鍋蒸出了大量的凈水來改善生活。

這種初次嘗試就能成功的熟練動作會讓人覺得，這傢伙的出身不是帝國皇家衛士而是皇家烹飪大師。

這種高超的野外技巧，就連資深的冒險者都不具備。特別是這個廚藝，呃，太驚人了。吃着吃着，就好像面前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這真的是帝國菜嗎？

但其實王幾也不過是在地球上吃過幾次蛇羹，掃描過後斷定這個世界的蟒蛇跟地球差不多，毒液集中在牙齒和毒腺，砍頭之後隨便吃。燉蛇羹、芭比Q，這些做法對於天朝人來說根本就是靈魂里自帶的種族技能。就算不放心，標註技能也可以輕鬆鑒定出這些肉是否含有毒素。

那種酸酸果，長得就像大號的檸檬，聞着像，吃起來也像，也就是形狀上有點兒差異。一經標註技能的鑒定，這個就是這世界的青檸檬啊。它能去除蛇肉的腥臭，變出一道道清爽開胃的菜肴。

水手們管它叫東海萊姆果，原本是被認定為不能吃的，只能用來聞聞香味，洗手去除異味。然而王幾立刻就判斷出這東西跟地球的檸檬一樣，只要挖掉裏面的籽就不會發苦。王幾乾脆讓水手們多找了一些，切成片，晒成干，當做旅途中長期補充維生素的檸檬片來使用。就算很難跟水手們解釋補充維生素的重要性，芙尼婭正在長身體，作為家長的王幾還是很在乎她的健康的。

薩皮卡通過背地裏的觀察，能確信王幾是一個品行端正的人。背主者、告密者都是很難令人喜歡的角色，但是背叛的是蒙察王這種渣滓，就另當別論。畢竟，一個對自己的妹妹如此關愛的兄長，在她看來是很親切的。

偷偷地順走一把干檸檬片，薩皮卡也開始對這東西感到好奇。採集蜂蜜和花蜜，王幾就可以用這種檸檬片泡水，調出很不錯的清甜味道，絲毫沒有苦澀。而且按那傢伙的說法，這個還可以提高水手在長途航行中的健康？

如果這是帝國士兵普遍掌握的知識，那帝國軍也太強了。不管是分辨那些蘑菇、野菜是否有毒，還是一手高超的荒野求生廚藝，都已經是大師級別的水準，遠超過了聖嘉芙蓮。

接下來的日子，就變成了海島之旅。拉蒂法和芙尼婭在一起玩得不亦樂乎，種種遭遇都被碧海藍天洗刷忘卻，而雙方家長保持着安全距離，彼此儘可能給對方留下畫片一樣的美好印象。

兩周之後，水手們修好了桅杆，補好了甲板，在王幾的帶領下精神飽滿地把船重新下水。在海上又航行了半個月之後，聖嘉芙蓮同盟一支強大的護航艦隊收到消息，居然橫跨大洋趕來了，將他們護送到了聖嘉芙蓮西海岸最大的港口鹿靈港。

水手們告訴王幾，這個港口屬於金鹿王國，同盟最繁榮的邦國之一。國家和港口都得名於守護這片土地的金鹿神，是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神靈之一，也是遊俠的守護神之一。

薩皮卡不知為何沒有再追問王幾其它的事情。自始至終，薩皮卡都沒有再過來主動和王幾說話，只是拉蒂法會大大咧咧地跑過來跟芙尼婭玩耍，講些各自的故事，特別不拿自己當外人。

兩個小女孩之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而王幾也跟一群完全不想變熟的船員們互道珍重，哭得像個孩子。大家好歹也一起生死患難過，離別什麼的最討厭了。

直到王幾和芙尼婭混在船員當中下船的時候，王幾才看見薩皮卡帶着拉蒂法出現在船舷上，靜靜地目送他們離去。那目光十分平靜，無喜無悲。

“哥哥，是拉蒂法，薩皮卡姐姐也在看着我們。”芙尼婭說。

“那些不幹不脆的離別不適合我們。”

王幾沒有回頭，高高伸起手臂，對着身後的天空揮了揮。

隱約可以聽見拉蒂法的哭聲。

王幾在心底默念着。就讓所有的相遇從此成為回憶，永埋心底。別了，我的腿神。

在他們的身後，拉蒂法央求道：“我們照顧他們一下吧？我不想跟芙尼婭斷了聯繫。薩皮卡，其實你也很喜歡馮克達哥哥，不是嗎？”

“我沒有，我不是，別胡說！”薩皮卡已經學會了王幾的否認三連，努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很有把握地說，“我需要觀察他們一段時間。他們只要在任何城市落腳，我都會很快得到消息。”

如果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潛伏，甚至以犧牲一個級別相當高的狗腿子為代價，那麼作為間諜的馮克達絕對不會錯過跟自己再次糾纏的機會，-並且會選擇一個繁華的重鎮落腳，以方便自己長歌善舞。雖然自己並不認為這對兄妹會是帝國間諜，但萬一呢？干這行可不能憑直覺，

何況是挑男人，必須得經得起時間考驗。

“馮克達哥哥還以為自己沒戲了，嘻嘻嘻！”拉蒂法發出沒心沒肺的笑聲。

一年過去了。

有時候某位腿神會在深夜裏怒吼：“這魂淡到底跑哪去了！”完全沒有相關的落戶報告。

每當這種時候，就會有個很會發光的少女在一邊補刀，說的話都是不知哪學來的某星球流行語，腔調活靈活現，特別的可惡：“你不是說他是逃不出你的掌心的——你怎麼不飛呢？”

“信不信我倒貼錢賣了你！”

“哎呀，救命……”

在聖嘉芙蓮最荒僻的邦國——遠塞邦，一對風塵僕僕的兄妹在崎嶇的山道上停下了腳步，回身眺望着遠方的高山雪原，再看看眼前矮小但是爬滿藤蔓，盛開着鮮花的親切城門，齊聲道：“就這裏吧！”

這城門常年不關，生滿了藤蔓。藤蔓里點綴着幾朵紅艷艷的小花，雖不華貴但卻令人感動。

把守城門的衛隊長是個毛髮很茂盛的青年，已經手搭涼棚看了他們好久，此刻將象徵隊長身份的斧矛隨手往牆角一丟，離着一百邁爾開外就跑到山路上來，伸手將少女背後的背簍取下，滿面熱情的笑容打着招呼：“你們是從墨林達坂剛剛翻山過來的嗎？哇，妹妹采了這麼多草藥，厲害厲害！看這一身的風雪，哎呀，快進城暖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