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計劃之中
斗轉星移,乾坤變化!
孫智才等人所在之地,似乎被蓋上了一層琉璃罩,從外邊看他們身影,就像站在岸邊看魚,一陣漣漪起伏,身影扭曲,不見真切。
雖然如此,仍能看到那些人無頭蒼蠅一樣亂竄,也能聽到惱羞成怒的叫罵聲。
風停了。
艷陽高照。
寧不屈孤身站立,影子斜斜落在地上,顯得形單影隻,身上布衣很是質樸,可此情此景,讓目睹他出盡風頭的李琢玉覺得,這種低調的裝束簡直他娘的比錦帽貂裘還要華麗。
就在此時,這位華麗之人突然單膝跪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原本在李琢玉心中締造的高大形象一下子土崩瓦解。
寧不屈轉過身子,擦乾嘴上的鮮血:“我知道你們有諸多疑問,但此地不宜久留,這陣法只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趁他們出來之前,我們快走吧!”
“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敢情只能困他們這麼一會兒?”李琢玉下巴抵在竹匣邊沿上,大跌眼鏡道:“這也忒雷聲大雨點小了吧!”
白陌良抖了抖肩,竹筐晃動,李琢玉下巴吃疼,罵了句臭道士,將腦袋埋了下去。
“寧大哥見諒,這少年說話從來口無遮攔,莫與他一般見識。”
寧不屈自然不會在意,他從白陌良手中接過寧巧盼,心疼地看了眼女兒,與白陌良等人交換了眼神后,率先一步走出,眾人跟在他身後,朝着一個方向奔去。
路上。
望天從李琢玉腦袋上跳了下去,落在少年的肩膀上,對着他耳朵輕聲道:“主人,這無良道人如此囂張,實在過分!”
說完,它斜着眸子看了李琢玉一眼,發現他並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心中一喜,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辭,滔滔不絕道:“據我觀察,主人骨骼驚奇,乃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就算放在萬年前,那也能讓各大修仙掌門撕破臉皮,爭個頭破血流啊!
反正主人也知道,有我在,你是萬萬解不開封印的,不如閑暇之時,修鍊幾本蓋世功法打發打發時間?主人豈可甘心困在這狹窄的簍子裏任那無良道人擺佈?以主人的資質,加上我的悉心教導,假以時日,御劍飛行不在話下!到那時,無良道人再敢說你個不是……”
望天正說地眉飛色舞,興緻盎然,就被李琢玉牙縫裏的那個“滾”字給潑了一臉冷水。
望天嘆了口氣,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它從李琢玉的肩膀又跳到了荷葉上,抬頭,正好看到了一塊牌匾,上面寫着聚義堂三個大字。
說來也怪,原來所有木屋都在移動,只有聚義堂保持在了原位。
原本那些沒來得及從屋子裏出來的人,有些正躺在床上午休,有些則在給院子的里花澆水,誰知突然房屋震動,彷彿末日將至,趕緊往外走,可還沒來得及逃出去,只覺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心中大喊“天亡我也”,以為自己要歿了,可下一刻睜眼時,卻出現在了聚義堂的後邊。
這真是怪事!
按照寧不屈的計劃,他前去和無憂山的匪徒來一番唇槍舌戰,給遲立龍等人拖延時間,一旦所有人安全抵達聚義堂的這邊,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可是五當家到底沒給他機會,只是剛將話匣子打開個蓋,沒來得及竹筒倒豆子一樣倒出妙語連珠,就被一聲令下給蓋上“棺材板”了。
寧不屈當時也別無他法,一邊發動困住五當家那群人的陣法,一邊還得分出心神,
將還在屋子裏沒來得及出來的村民轉移到這邊來,這對他來說,實在不是易事,甚至透支了身體,所以才有了剛才那一口血。
那群人被轉移到這裏,大多都有點驚魂不定,但看到周圍都是熟人,稍一寒暄過後,他們很快就被木屋會動、楊樹長腳以及寧不屈成神這些話題轉移了注意力,如舉行一場文墨聚會,開始“各傾陸海云爾”了。
反倒沒人將無憂山悍匪入侵當一回事。
寧不屈往眾人面前一杵,就像扎了根定海神針,原本沸騰的聲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他站在一塊石頭上,將目前的情況說了一遍,眾人也只是點頭,他們已經習慣將寧不屈說的話奉為圭臬了,寧不屈說去林子,那就去林子裏嘛,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嗎?
寧不屈的執行力驚人,剛說完,就邁起步子朝着裏層樹林走去,眾人跟在他身後,一邊走着一邊繼續說話,像踏春似的。
白陌良跟在人群里,面前的林子給他一種神秘感,裏面到底會有什麼呢?為什麼先前嚴令禁止踏足此地,現在卻帶着所有人朝這兒避難呢?
遲立龍走到陸挽溪旁邊,擠出了一個自認為瀟洒的笑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陸挽溪的劍鞘抵住了下巴,只得昂着腦袋叫道:“陸姑娘息怒,我沒有非禮之意,只是想着你們初來此地,對這片林子或許不太了解,特地過來提醒幾句。”
陸挽溪放下了寶劍。
遲立龍乾笑兩聲,臉色隨即沉重起來,說這林子原是當初三千騎兵形成的包圍圈,他們很多兄弟都藏葬身於此,當初那道高人來了之後,一直深居此地,也不知道做什麼,總之不讓人踏足,有資格進去的只有寧大哥一人,據說是要收其為徒,寧大哥不知怎麼想的,竟然拒絕了。
後來那位高人離開了此地,這林子就被寧大哥列為禁區,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因為這裏不安全。
每到半夜,這林子就會傳出一陣陣鬼哭之聲,凄慘無比,只不過這些年大家都聽習慣了,只當是催眠曲聽,還別說,聽着聽着就容易犯困,一覺睡到大天亮。
遲立龍說到這裏,寧不屈已走到了林子跟前,他又補充了一句:“記住,等會跟緊寧大哥的腳步,以前進這林子的人沒有一個活着出來的,那孫智才只是運氣好……”
陸挽溪將眸子望向林子,這裏的楊樹分明比外圍要密集的多,兩棵樹之間的間隙只有一肩之寬,她倒要看看,這寧不屈如何帶領這麼多人進去。
白陌良同樣有此疑問。
但接下來的一幕實在玄乎,寧不屈往樹林跟前一站,前腳剛踏過去,那些樹木如見了君王一樣,自動往兩旁退讓,空出了三丈見寬的入口。
後面那些村民先是一驚,然後爆出了鼎沸的議論。
“見着沒,咱們恓惶林的樹都成了精咧!”
“可不是!不屈都得道成仙了,樹能不成精嗎!這會兒是帶領咱們一起飛升呢……”
白陌良眉毛抽搐了兩下,跟着寧不屈,一起走進了這片林子。或許是出於道士的獨有的敏銳,他一進來,頓覺這裏陰氣森森。
當一百多人完全進了林子后,那些長了腳的樹又回到了原來位置,一切如初,沒有半點痕迹。
他們前腳剛走,孫智才就從陣法里脫身而出了,臉上那幾個重疊在一起的巴掌印觸目驚心,他出來時還有些迷糊,看到了熟悉的地方,差點以為是幻覺,像喝醉了酒一樣搖晃着身子,站都站不穩,直到五當家從後面將他踹了個惡狗撲食,他才清醒過來。
“出……出來了?”
五當家氣的七竅生煙,他想不通,二當家眼球是不是被牛糞裹住了,說這人會些法術,能掌控恓惶林外邊的幻陣,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來我們無憂山簡直是如虎添翼,嚷嚷着要把最後一把交椅讓給這龜孫子!
結果呢?長得一副歪瓜裂棗的短命相,人搓,又沒有骨氣,卵用沒有,帶着所有人在那個地方兜圈子,簡直氣煞死人!現在好不容易從裏面出來,這人彷彿找不着北,還在那打着擺子。他都差點忍不住一刀將這人的腦袋砍下來,給他當夜壺!
這一腳將孫智才徹底踢醒了,他連忙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卻發現恓惶林的人全都消失不見。
當時看到寧不屈伸手握拳,天地為之變色,他心裏頓時出現了挫敗感,好似他在寧不屈面前就是一個跳樑小丑,無論他再如何努力改變自身命運,可也比不上這個男人的一根手指頭。
所以在林子裏,他整個人懵了,五當家給他那麼多巴掌,也沒能讓他回過神來。
他腦海里一直回蕩着寧不屈伸手握拳的舉動,那是何等霸氣,彷彿只要他願意,我孫智才立馬就能被他捏死。
但這會兒他清醒了,眼裏透着股陰毒與狠辣,想必剛才那種手段只是高人給寧不屈留下的後手,但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
此時,四周不見人影,孫智才不傻,腦袋稍微轉動就能想明白,寧不屈若是還有其他手段,絕不會帶着所有人逃走。
想到這裏,他心中的挫敗感頓時煙消雲散,對那高人厚此薄彼的行為很是不滿,好在寧不屈甘願做一個凡人,讓他孫智才有了崛起的機會。
躲?
那也只有一個地方可去了。
一個鼻孔上套着鐵環的山賊跑了過來,朝五當家復命。
“五當家的,周圍木屋都搜過了,一個人影都沒有!”
五當家眼裏寒光一閃,心中怒氣翻騰,粗壯的手臂青筋暴起,握起拳頭朝孫智才面門上打去。
孫智才雙手交疊,擋下了這一擊,不退反進,以五當家的重拳作為支撐點,整個人身子斜起,踢出帶着勁風的一腳,直指五當家的腰腹。
五當家立馬反應過來,另一手抵住了這一腳,但孫智才另一腳也已到來,雙腳連環,倒讓五當家在原地後退了幾步。
周圍的匪徒見狀,就要群體而攻之,誰知五當家抬起了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他眼裏浮出笑意,露出一排枯黃的牙齒,嘿嘿笑道:
“這才有骨氣嘛,你若是不還手,老子殺了你也無所謂,不過現在看來,你還有點用,你且說說,這群人去了哪裏?”
“五當家做事果然非同凡響,小弟算是長見識了。”孫智才彷彿對之前五當家的羞辱沒放在心上,擺了個笑臉,但他扭曲的臉龐怎麼和顏悅色,也讓人升不起一絲好感。
他從懷裏摸出了個紫青鈴鐺,閉着眼搖了幾聲后,沒多久,三條黃金蛇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孫智才擠出三滴鮮血分別餵養,然後用手在蛇頭上撫摸,彷彿在傳遞什麼信號,黃金蛇青色的眸子閃出亮光,一邊吐着信子一邊扭動身軀,朝着一個方向離開。
“人群中有人中了我的蛇毒,所過之處必定留下了氣息。”孫智才跨出一步,跟在了蛇影之後,五當家看到這手段,眼裏總算多了一絲欣賞,揮手讓兄弟們都跟上。
黃金蛇遊走到了聚義堂後邊,地面上雜亂的腳印一直延伸到裏層的樹林,孫智才心想寧不屈果然帶人來到了這裏,以為躲在裏面我就找不到你了嗎?他看了眼後面這群人,特別是看到五當家之後,眼裏深處的殺意一閃而過。
五當家似有所感,抬頭望向孫智才,卻看到他歪曲的鼻樑上,多了一道笑紋。孫智才張開嘴,眼裏透着一絲陰險狡猾:“五當家,那些人進了這林子,咱們要不要來個瓮中捉鱉?”
五當家看孫智才越發順眼,這才是他們這種人應該有的氣質嘛。
“既然你這蛇可以嗅到他們的氣味,若不趕盡殺絕,可着實對不起孫老弟你這一番好意了呀,哈哈……”
孫智才和五當家相視一笑,轉身之後,臉上笑意陡然凝固,朝着這片林子走去。
一切仍在計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