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雙瞳
原本第二天就要前往仙都山閉關修行以圖突破觀道境，可是師娘嫘紅衣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盧燈。
這麻黃巷中除了他和蘇寇以外，最大的丫丫不過才十一歲，小花匠十歲，盧燈更是才剛剛足月。
有太多的牽挂，他又怎能安心閉關，想要找一個能夠安頓她們三個地方並不容易。
蘇寇倒是和丫丫小花匠熟稔的很，只不過他哪裏的瓶瓶罐罐不是毒藥就是劇毒藥，江婪只怕有個萬一後悔都來不及。
皇天不負苦心人，思來想去后江婪還真的就找到了一個地方，雲丘山！
胖虎馱着丫丫和小花匠，江婪則抱着盧燈騎着驢子一路趕到了仙都深處的雲丘山。
雲丘山上的花樹繁茂四時不謝，除了景緻優美以外，同樣是一座護山法陣，任何想要闖入其中的人都會被狐媚娘感知到。
“狐大姐，是我…”
看着自己被花樹包圍，江婪高聲呼喊，聲音穿透雲層直入山頂。
“江婪？你這個負心人終於想起來姐姐了”
花樹深處傳來來一人千嬌百媚的聲音。
“師傅，這是我師娘嗎？”丫丫低聲問。
“別胡說，見了面禮貌點”
面前的花樹紛紛讓開了一條通往雲丘之內的路，一路上不少狐狸圍繞在幾人身旁。
狐媚娘依舊是那妖媚的模樣，一身輕紗若隱若現讓人想入非非。
“哇，姐姐你好美啊”丫丫說道。
“丫丫，別亂說話”江婪有求於胡媚娘，生怕一句話惹她不開心。
“什麼亂說話，我看你小子才是亂說話吧，難道我不美嗎？”
狐媚娘做了一個更加妖嬈的動作，而丫丫也在一旁鸚鵡學舌。
“我以後能和姐姐一樣美嗎？”
“哪裏來的小丫頭，嘴可真甜”狐媚娘笑道。
“狐大姐，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她們，這是我徒弟”
“幾年不見你都有徒弟了，不錯啊”狐媚娘陰陽怪氣的說道“懷裏是你兒子？”
“這是我小師弟”
“盧道玄的兒子？”
“恩”
江婪將前因後果一一說明，從他師傅的死，到師娘嫘紅衣的墳前自盡，一樁凄美的愛情故事讓狐媚娘都有些垂淚。
“聽到盧道玄的死訊時，整個仙都都很驚訝，誰也想不到什麼人能夠殺掉這位御靈第一畫師。”
“師傅囑託我照顧好師娘和盧燈，但我卻失察，沒有注意到師娘早已經心存死志，這才讓盧燈一出生就成為了孤兒”
“你也不用自責，嫘紅衣能夠隨愛人而去長眠地下，也算是一個有福的，哪裏像我，那個負心人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嫘紅衣一生等候終於有良人相伴，這讓狐媚娘也想到了自己。
“若是讓老娘抓到了那個負心漢，一定也要宰了他埋在雲丘山的花樹地下，這樣就能一年四季見到他，以解我相思之情….”
狐媚娘的話讓江婪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也不知道誰這麼倒霉，被這麼一位善變的煞星惦記。
“狐大姐，魏大人感覺到了清都馬上會有一場浩劫，所以讓我閉關。
但我放心不下這三個孩子，所以思來想去只能暫時放在雲丘山，讓狐大姐您照看一下了”江婪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小子真把我這裏當成托兒院了…”
“不過這嫘紅衣與我同病相憐，我也是最能理解她的，留下的孩子我幫着照看一二也沒問題，只希望將來也有人能這樣憐惜我把”狐媚娘有些自怨自艾。
“這丫頭我也挺喜歡的，也留下吧”狐媚娘又點了丫丫的名字。
“狐姐姐，我會養花，這雲丘山花這麼多…”
“行了行了，你師父都開口了我還能拒絕嗎？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狐大姐您說”江婪笑道。
狐媚娘的聲音隨風進入了江婪的耳中。
“這不太好意思吧”
“讓你做你就做”
有求於人，江婪也只能勉強答應下來。
突然花樹叢中一頭巨大的身影飛來，直接將江婪撲倒在地，口中一邊呼呼叫喚着，一邊用舌頭舔江婪的臉。
“行了行了…”
江婪被這熱情搞得無所適從，這就是當年他在白猿府救下的那一隻白猿，只不過幾年沒見，如今已經有了丈許多高。
“你這小沒良心的，把着大猴子養在我這裏就不管不問了”
“我也想常來，但狐大姐你也知道，我隔三差五就被扔到外面去，九死一生的歷練，他們還美其名曰是為了我好”
“行了行了，你也別抱怨了，我能幫你照看這幫猴崽子，但以後你的麻煩我可幫不上你，快滾吧”
江婪馬上就要離開，本想和丫丫告個別，沒想到丫丫根本不理他，而是眼神放光的看着狐媚娘。
“狐姐姐，教教我怎樣能和你一樣漂亮啊”丫丫問道。
“你這小丫頭根骨清奇是個美人坯子，放心吧，姐姐會教你的…”
兩人對話讓江婪打了一個激靈。
“狐大姐，孩子還小”
江婪生怕丫丫學會狐媚娘那一套，本來就是一個小魔女，以後可還了得？所以小心翼翼的提醒，哪知道狐媚娘背後九條尾巴直接豎起。
“你到底滾不滾”
仙都山內群峰矗立，有一些地方被大妖佔據修行，但也有幾座獨特的山峰常年籠罩在雲霧之中，除非有魏昌黎的手諭，否則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江婪今日來到的這慈姑山便是其中一座，按照魏大人所說，這裏是雲州地脈分支的一處，這些年封山蓄積了無數的靈氣。
來到慈姑山前，朦朧的大霧阻擋江婪的去路，這是文府幻陣。
江婪取出魏昌黎給他的書卷，展開以後是一個由魏大人親筆手書的字，這字如翔龍鳳飛，一聲鳴啼后大霧散開，江婪這才巡山而入。
仙都第一峰名為天都峰，峰上有奇樹，鬱郁蒼蒼，接連蒼穹。
魏昌黎坐在樹下的一塊木樁上，眉頭緊鎖。
“老魏，如此沉悶可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身旁的老樹突然開口說話，並且一根枝條從樹上摘下了一個果子送到了魏昌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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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夥計，不是我心事重重，是這件事實在干係重大，一步踏錯萬劫不復”
“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你的嗎？”老樹說話極為緩慢而且渾厚，每一個字都要在嘴中拖很久。
“我就是怕你幫我！”
“你也知道老朽愚鈍，聽不明白你的話”
“八府極盡輝煌了兩千四百多年，如今盛極而衰，永夜將至。
師兄死了，文府又被其他學府排擠，像張靈素那樣的人都在佈置後手，原本還有七分信心，如今只剩下了三分。
我倒是不怕輸，只怕的事若我拼光了文府所有的家底卻依然無法扭轉乾坤”魏昌黎長嘆一聲。
“所以你想怎麼做”
“我不敢用文府的存續作為賭注來冒險，所以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
“山後的大妖都文府恩澤，與清都共存”
老樹聲音緩慢，卻讓魏昌黎格外安心。
“不，這一次你們不要參與進來。文府有兩個生長系開悟，我希望你能幫他們修行，解決命源”
“沒問題”
“多謝你了老夥計，幫我照看好他們”
魏昌黎從天都峰離開以後，又帶着陳倒樹一路離開了雲州。
坐下的老羊騰雲駕霧，有魏昌黎靈力的支撐有馳騁萬里之能，陳倒樹就傍在羊車旁。
“魏大人，咱們這是去什麼地方”
“鴻都”
“鴻都？萬妖府？”陳倒樹有些驚訝。
鴻都城是騰龍府所在之地，地處蠻荒森林之中，宣國萬妖集結之地，極少與外界溝通，因此八府將其排在了最後一位。
“咱們去哪裏幹什麼，有什麼任務嗎”
“當然有，就是不知道這個任務你敢不敢接”魏昌黎笑道。
“魏大人您又開玩笑了，咱們刀筆吏哪裏有不敢接的任務，聽說騰龍府府主是一位老猿？您就是讓我去拽他幾根須子，我也得去啊”
魏昌黎摸着鬍鬚哈哈大笑。
“騰龍府這老猴子可一般，雖極少離開騰龍府，但可不好招惹，每一次現身都會讓御靈大陸震動，你要是敢拽他須子，他能把你腸子給你薅出來”
“所以咱們這次是什麼任務”
“你的任務就是加入騰龍府，拜這老猿為師”
陳倒樹的笑容凝滯在了臉上。
“魏大人，您不是說笑吧”
“如果我說不是呢？”
看到魏昌黎不像是在開玩笑，陳倒樹的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停在了原地。
“我是一個文士，騰龍府怎麼會要我，讓他們的府主收我為徒更不可能了”陳倒樹自己清楚，一府之主收徒到底有多嚴苛。
“文府由盛轉衰的轉折就是子午谷之戰，文府為御靈首府，先師逍遙公率領文府以及八府強者於子午谷一戰消滅白陽教所有主力，名震天下。
其中騰龍府也派出了一位強者相助，名為重明，人身修妖法，望仙九重的修為站力曠絕古今，是騰龍府第二人。
此人於萬妖府長大，與騰龍府赤紅奇鳥融合，從而獲得了一雙紅色雙童，擁有看破天下萬法的神通。
可惜子午谷一戰後，重明重傷留在了清都，餘生都並未返回。
在他臨死之前，在清都留下了一支血脈，這一脈的人幾代都沒有顯露出任何異常，也沒能獲得他的天賦，因此萬妖府也並沒有當回事，直到你的出現。”
“您是說我的這雙眼來自騰龍府？”這是陳倒樹從不知情的一件事，也明白了為何虎陽公要帶他回鴻都。
“萬妖府有四大頂級神通，血色雙童就是其中之一。”
“這些年你一直都無法兌現你所擁有的天賦，修為卡在瓶頸，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望仙七重，不是你不夠努力，而是咱們文府根本沒有最適合你的修行法。
此去鴻都，你將在哪裏完成蛻變，與你的先祖重明一般，成為站在御靈大陸最頂點的人物。”魏昌黎對陳倒樹寄予厚望。
“我從小在清都長大，雖天賦不高可也是書生開悟，這麼多年清都一直都是我的家，我的親人，朋友都在這裏。
魏大人，我寧肯永遠都卡在望仙七重，也不獨自遠行前往鴻都。”陳倒樹無比希望魏昌黎能夠收回成命。
“小朋友，我不能看着你自毀前程”魏昌黎語重心長的說道。
“您是我最敬重的人，也從未逼迫過任何人做任何事情，您不想看我自毀前程是假，您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讓我捲入清都即將面臨的大劫難吧。”
見到魏昌黎沒有說話，陳倒樹又繼續說道。
“魏大人，這雙眼不單單能夠看破天地萬法，也能夠窺見人心，我看到了你在擔憂！”
“您交給我的任何任務我都從無差池，但這一次對不起了魏大人，我不知道文府將會面臨多大的災難連您都害怕，可我寧肯戰死清都，寧肯永遠都是一個七重天也絕不離開清都”
陳倒樹說罷轉身便要離去，這就是文府的魅力，給予了所有人自在，卻又讓所有人為了這份自在能夠拚命。
“好孩子，好孩子啊...”
“既然如此我也不瞞你了，我準備帶着文府所有的底蘊與即將到來的永夜拼殺。
無論是江婪還是你，又或者是孟東郊、陸雲，你們是我拚命也要留下的種子，我可以失敗，甚至可以身死，但你們不容有失。”
“魏大人，真的已經到了這一種地步了嗎？”陳倒樹不相信，這天下還有魏昌黎無法化解的危機。
“事關文府存亡豈容一絲僥倖？我只是要做好是最壞的打算，如果我能為你們拼出一個黎明，到時候會親自接你們回家。
但如果先生我失敗了，文府卻不能倒文士不能亡，到那個時候，孩子，我需要你舉起我文府的大旗。”
陳倒樹直到魏昌黎為了文府殫盡竭慮，而他又則能顧忌一己私好。
“魏大人，我跟您去鴻都萬妖府”
“難為你了”魏昌黎也知道陳倒樹有多為難，有多委屈。
“文人，不是你呆在清都就是文士，也不是你修行他法就不是文士，文士更多的是身份的認同。
只要你嚮往着自由，憧憬着清都，崇尚着真知與良善，渴求天地之美造化之秀，無論身在何處你都是文士！”
“學生受教！”
鴻都遠去數萬里之遙，無數的蒼茫大山從腳下一閃而過。
宣國北境有兩大明珠，其一是武府所在的武陵城，其二便是坐落在這一望無際的叢林與大山中的鴻都城！
這也是魏昌黎成為府主第一次遠行，可目的確實將他最信任最珍重的學生送到鴻都，他的心裏同樣唏噓，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