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苦熬筋骨
晚上的時候,老道人沒有讓我在蒲團上打坐,而是指着院子裏臨時搭的一個土灶讓我去那兒打坐。
我見土灶灶火正旺,灶台上架着一個大木桶,裏面正咕嚕咕嚕的熬煮着大半桶烏漆嘛黑的東西,還沒走近我就聞着這木桶里散發著一股濃烈刺鼻的藥材味,我心頭納悶,難不成這桶里熬的還是葯?如果真是葯的話,這麼大一桶,得喝到啥時候啊?
我詫異的看向老道人,但他接下來的話卻差點沒把我嚇死。
“把衣服脫了,到桶里去打坐。”
老道人指着正咕嚕咕嚕冒着熱氣的木桶說道,可我卻是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什麼也不願意照做。
我從小就怕熱,三九天都是用冷水洗澡,從來就不知道熱水為何物,況且從眼前這個木桶冒出的熱氣來看,溫度肯定不低,尤其土灶里的火還在繼續燒着,就這麼坐進桶里,那還不得立馬就給煮熟了。
見我表現得如此拒絕,老道人也不廢話,一個晃身就擒住了準備奪路而逃的我,三兩下剝光我的衣服,也不顧我如何哀求,一把就把我摁進了木桶里。
“啊!”
我發出了一聲凄咧的慘叫,可是就當我想奮力的跳出木桶卻發現,桶里這烏漆嘛黑的湯水別看咕嚕咕嚕的沸騰得挺嚇人,但溫度卻沒有我想像的那麼高,我在水裏坐了一會後,竟然還覺得挺舒服,白天因為被竹根鞭打、從木樁跌落的各種傷勢也在這些湯水的浸泡之下感覺不那麼疼了。
就當我還在桶里抓着湯水裏那些不認識的樹葉樹根打量時,旁邊的老道人已經端坐在一個蒲團之上輕誦起了經文,我這才想起還有正事沒幹呢,連忙也在桶中閉目端坐,跟着老道人吟誦起來。
也不知是這吟誦的經文能催眠,還是浸泡的湯水讓身體太過舒適,已經很久沒有在打坐中睡着的我又一次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次日清晨,睜開雙眼的我意外的感到自己神清氣爽、精力充足,這在以前可是從未有過的感覺,自從跟着老道人打坐以來,每天早上起床我都是一副睡不夠、沒睡醒的模樣。
跳下床,我愜意的伸了個懶腰,竟然發現昨天身上留下的那些傷痛全都消失了,就連腿上被竹根抽打的紅腫也沒了,這讓我不禁心生好奇,昨晚那木桶中的湯水到底是何種靈湯妙藥,居然有如此靈效?
“還疼么?”身旁的老道人笑眯眯的問道。
“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你看!”興奮的我一邊說著還一邊掀起褲腿讓他看毫無傷痕的小腿。
老道人看了一眼後點點頭,就當我正想向他詢問昨晚那用來泡澡的是什麼湯藥時,他卻臉色一變,冷冷地說道:“不疼了那就接着練。”說著就把又領到了那群木樁之處。
再次爬上這些木樁,或許是今天這精神不錯的緣故,我感覺自己的身子似乎也輕了幾分,腿腳也好像比昨天靈便了些,再加上昨天已經在這些木樁間跳躍了大半天,木樁之間的間隔分佈也更熟悉了些,所以在今天的練習中,我掉落木樁的次數也少了些。
可是我被老道人抽打的次數卻沒有減少,原因是雖然他見我已經不那麼畏懼在木樁之上跳躍了,卻嫌棄我慢得和烏龜樣的速度,所以他手中的竹根揮得比昨天還要勤快些,好幾次我都是在木樁上被他一記竹根給抽了落下來,摔得半死。
我一連在這些木樁上跳躍了兩個多月,終於是在每晚的葯浴恢復加持下,才好不容易達到了老道人所定下的,半柱香內在這四十七根木樁上來回縱躍一遍的規矩。
在看到我興奮的躍下木樁后,老道人第一次笑着沖我點了點頭,然後才傳授給我一些在木樁縱躍間的呼吸訣竅以及腰腹腿腳配合發力的技巧。
我在按照老道人的這些訣竅技巧重新上樁后,卻發現自己居然又回到了最初那種一步也跨不出去的尷尬境地,不管是因為按照他所說的三納一吐、或是長納短吐而調整呼吸時的突然岔氣,還是因為刻意遵循含胸拔背、收腰疊腹、松膝重臀、曲筋緊趾時的發力不暢,我掉落木樁的次數居然比最初練習時還多。
不過這回老道人卻沒有揍我,雖然每次看見我從木樁上掉落他都會搖頭嘆息,但還是會耐心的給我糾正還不熟悉的呼吸方式和發力動作。
於是,在老道人放下竹鞭的敦敦教導下,我終於是在半年之後達到了他口中的縱躍如飛,雖然對於這個時間老道人顯得很不滿意,但還是點頭認可了我的成績。
從木樁上下來之後,老道人才正式教授了我拳腳功夫,第一堂課就是對着這些木樁繞行踢打。
可是在我張大着嘴,對老道人在這些木樁間形如鬼魅的身法和迅若奔雷的拳腳展出足夠的驚嘆后,這套身法拳腳我卻花了整整一個月才勉強記下,在看着老道人每次都搖着頭反反覆復的給我演示動作時,我都懷疑自己這麼笨是不是就是因為當初打坐時被他用巴掌把腦袋給打壞了。
日子就這麼過着,很快就到了我九歲這年。
這天清晨,我剛開始練功,爺爺就匆匆趕來將老道人叫走了,好像是凌晨村裏有位老人突然過世了,爺爺過來叫他去寫輓聯。
老道人自從收下我做再傳弟子后,每年過年都會給我家寫春聯,這些春聯一貼出去就引得村鄰艷羨不已,村裡幾位老學究更是對他的字評價頗高,這就使得每逢過年,村鄰都會上我家找他寫春聯。
而自從他搬進我家祖宅后,因為住所離村子近了,找他也更方便了,村子除了過年外,就連紅白喜事也都會找他寫寫畫畫,老道人對此倒也是樂此不疲。
見老道人離去,我自是不會再那麼自覺的練功,自從隨着老道人練功以來,三四年的時間裏我可是一天懶覺都沒睡過,此時逮着機會便找了根粗壯的木樁靠着打盹。
初夏清晨的陽光算不得炙熱,曬在身上懶洋洋的還挺舒服。
我睡得正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將我吵醒,睜眼一看,一隻小鳥正落在我的胸前。
我雖然久居山村,但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膽的鳥兒,居然敢直接落於人身,不由得好奇地多打量了幾眼。
這鳥通體漆黑好似烏鴉,但形體樣貌卻又生得像只燕子,尤其那雙眼睛仿若藍色寶石一般晶瑩剔透、光彩奪目,看着頗具靈慧。
作為一名縱橫山村鄉野的資深頑童,上樹掏鳥這類頑皮事我從沒少干,各色飛禽也見過不少,但卻完全認不出眼前這隻小鳥是何種類,當下便有心想要將其捕捉。
不過心思方起,卻彷彿已被這小鳥看穿,還不待我有所動作它便振翅而飛,可是又並不飛遠,只是懸停在我前方兩丈高處,而且突發人聲。
“就你這傻子也想抓我?”
眼見這小鳥口吐人言,我當場驚得不行,難不成這鳥兒居然是只鸚鵡?
可鸚鵡長什麼樣我卻是認識的,就算它如何變種也不可能長成這般模樣呀?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小鳥突然掉頭飛向竹林左側,我起身望去,竹林之中正緩緩走出一老一少兩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