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六十節 屈服
?對於這道只有羅馬人才可以構築的幾乎牢不可破的長壘,普魯塔克、阿庇安和佛羅魯斯一予給出了證實,據記載,長壘前的壕溝寬度和深度均為4.5米。當克拉蘇行軍到這裏的時候,他便很自然地獲得靈感,下定決心在布魯提烏姆半島最狹窄的地方挖掘這道壕溝,並且依託着它構築一道牢不可破的堡壘,希望以此將角鬥士軍隊困死、讓飢餓迫使他們的屈服、投降,一舉結束這場持續了三年之久、令共和國一直‘蒙’羞的戰爭。
當斯巴達克斯率領着騎兵隊出現在哨兵的視野之後,他們叫囂着、吶喊着,整個堡壘上很快就傳遍了沉悶的軍號聲,數不清的弓箭手、投槍兵立刻在工事上就位,隨時準備把這個令羅馬很多人晚上睡不着覺的、類似惡魔一般的‘色’雷斯人驅逐開或者幸運地殺掉。但克拉蘇卻下達了禁止令,不允許任何人擲出一槍一矛、‘射’出一支弓箭,他用極其倨傲的姿態出現在防柵上,一邊用仇恨、鄙視、隱隱帶有一絲焦慮的眼神盯着斯巴達克斯,一邊用不屑一顧的語氣告訴身邊的幕僚們,他要看到這個‘色’雷斯人親自走到自己面前請求寬恕。克拉蘇就這樣一直盯着角鬥士首領,直到他的對手最終無比絕望的離開為止。
完全可以說,這道堅固的工事當即摧毀了角鬥士軍隊中幾乎所有人的信念,他們全都明白,只要克拉蘇的工事矗立在那裏,飢餓自然會為角鬥士軍隊帶來毀滅的厄運。當不幸的消息傳遍角鬥士營壘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喪失了鬥志,他們開始相信羅馬或許真是不可戰勝的,就像是絕望的人在執拗地與眾神安排好的命運抗衡一般,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是無謂的掙扎。起初被海盜出賣失去了離開意大利的機會、接着又被克拉蘇封死了退路、連番遭受打擊的角鬥士大軍,在這一刻已經被打敗了。
即便在這個時候,內部的‘混’‘亂’仍然沒有止息,‘精’明的伊比利亞‘女’人趁着這個機會在角鬥士營壘中巧妙地撒播着謠言。她一方面委婉地讓絕望的人看清是斯巴達克斯把全軍帶入了死境,另一方面卻表明了血戰到底的態度,使得沒有人懷疑她居心叵測,凡是受到她蠱‘惑’的人反而開始質疑斯巴達克斯的能力、甚至有的人開始揣測角鬥士首領或許已經秘密地與羅馬方面的代表簽訂了某種可恥的協議。
就這樣,懷着不同心態的人全都湧向了寬大的廣場,正在與指揮官們召開軍事會議的斯巴達克斯聽到喧鬧聲之後,立刻從容地奔了出去。
“斯巴達克斯,整支軍隊即將分崩離析,暗藏在內部的‘奸’細肯定趁‘亂’散播了謠言來蠱‘惑’人心、煽動起了一部分反對者,你必須迅速、剛毅地表明態度、公開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梅提歐斯從指揮部跟了出來,憂慮地叮囑他一向無比敬重的‘色’雷斯人,“我們的糧食最多只能堅持三個星期,挨餓致死和血戰到底,是我們僅有的兩個選擇。”
“或許還有另一種選擇。”斯巴達克斯鎮定地轉過身,從他的眼神中完全看不出一絲憂慮,角鬥士首領早已經坦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眾神的旨意。
經過煽動的角鬥士大軍此時‘亂’作一團,但當斯巴達克斯開口說話的時候,會場頓時又迅速安靜了下來。他沒有像往常作戰前動員那樣發表鼓舞人心的演說,而是簡短、沉重地分析了當前的局勢、總結了角鬥士大軍所要面臨並解決的問題。最後,他臉‘色’‘陰’沉地厲聲說道:“或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真正的自由、從一開始我們的奮戰就沒有任何意義。即便如此,你們卻必須明白,奴隸雖然一錢不值,但自由和信任卻是至高無上的眾神的贈禮!我們曾經一起經歷過數不清的戰鬥,曾使得羅馬顫抖,事實證明,你們是世界上最勇敢的戰士,能與你們並肩作戰是我所獲得的最高榮譽!但歸根結底,我們不是兇殘、嗜血的野獸,而是應當以自由民的身份生活在羅馬或者以公民的身份生活在本國的、絕不比羅馬人下賤的人群。克拉蘇現在已經將戰爭的控制權基本上牢牢地攥在了手中,我們不得不承認失敗,你們曾推選、承認我為角鬥士首領,這個失敗的代價就由我來承擔。”
說完這番話之後,角鬥士首領便轉身走進了自己的營帳,他卸下了鎧甲、頭盔和脛甲,去除了所有的武裝,毫不猶豫地跨上那匹努米迪亞黑‘色’駿馬,便朝着克拉蘇營壘急馳而去,即便艾米娜已經泣不成聲、嗓‘門’已經再喊不出聲音來,他也沒有扭過頭看一眼。
但很快,菲朗尼烏斯便帶着十二名最勇敢的‘色’雷斯角鬥士追上了角鬥士首領,與他陸續離開角鬥士營壘、相距不遠的,還有阿塔西亞帶領的全部騎兵以及埃若瑪依、吉斯戈、埃斯特雷爾等一部分指揮官。
雖然斯巴達克斯惡狠狠地斥責他們、命令他們迅速回到營壘中去,但埃若瑪依的話讓他最終保持沉默:“偉大的戰士、英明的統帥無論在哪裏都需要戰場上的持盾者,可別讓克拉蘇以為在這樣的絕望關頭,我們所有人都是膽小鬼、全然拋棄了你。甘尼庫斯原本也要跟着來,但他擔心卡斯杜斯鬧出大動靜來,便只能留在營壘中???我們曾經是角鬥士,死亡是最終的歸宿,就帶着我們一起去克拉蘇那裏見識一下他手下的軍團‘精’銳士兵。”
斯巴達克斯並沒有採納埃若瑪依的意見,他在靠近長壘的時候,將阿塔西亞及騎兵隊全都留下,然後獨自出現在長壘上羅馬士兵的‘射’程內,挑起準備好的白‘色’旗幟,穩穩地晃動了幾下。隨行的指揮官們和‘色’雷斯角鬥士全都一字排開,惡狠狠地盯着羅馬人的堡壘,緩緩地、有節奏地敲擊着盾牌。
克拉蘇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裏,尤其是當他一眼瞅見‘色’雷斯人晃動的白旗以及列普塔羅斯高舉的赤練蛇旗幟的時候,便知道斯巴達克斯本人到了。克拉蘇原本可以在這個時候輕鬆殺死或者俘虜羅馬長期的、奴隸出身的敵人而不受輿論上的指責,但他卻認為真正藐視敵人的統帥應該在戰場上尋求勝利,因此,同樣下達了禁止令過後,他決定與角鬥士首領在工事內部會晤,即便斯克羅發曾幾番勸阻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完全可以藉此機會結束戰爭,因為角鬥士大軍一旦失去了斯巴達克斯的率領,那便可以很快被擊潰。
“他竟然敢來?????”這是羅馬首富所說的唯一一句話,他決定讓這個狂妄的、敢於與羅馬作對的‘色’雷斯人感受羅馬軍容的威嚴,便將全軍最優秀的士兵安排在兩側,中間留下足足有百米長的通道,吩咐士兵,如果發現‘色’雷斯人臉上出現驚懼之‘色’,便發開手腳對其進行嘲笑和羞辱。
斯巴達克斯從容地一步步走向坐在石椅上的克拉蘇,他似乎對周圍一切視若不見的態度令羅馬首富暗自吃驚,他得以有機會近距離地打量為自己和共和國帶來無盡麻煩的‘色’雷斯人,因此,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用他那對暗黃‘色’、‘陰’沉、深邃的眼珠子盯着角鬥士首領。
“如果但從外表上來看,這個‘色’雷斯人可一點也不像個奴隸呢,他的氣質簡直可以與漢尼拔、皮洛士相媲美,統帥,您如果仔細觀察他那對令人難以琢磨的眼神,就能發現深藏於骨髓中的對羅馬的恨意。”
“昆克提烏斯,這都不重要,經歷了無數場戰鬥的我,只知道對抗羅馬的任何敵人最終都會被共和國的鐵拳所粉碎、摧毀!無論他具備如何高貴的氣質,也無法改變他叛‘亂’奴隸的身份以及被迫屈服於羅馬權威的命運!”
在昆克提烏斯與斯克羅發對話的過程中,克拉蘇始終沉默不語,他死死地盯着藐視一切死亡和危險的斯巴達克斯、努力地設想着‘色’雷斯人在競技場上的舉動、回憶着戰場上的種種情景??????
“馬爾庫斯?李錫尼烏斯?克拉蘇,你已經贏得了這場戰爭,我現在正式向你投降,你可以押着我回羅馬炫耀功勛,也可以用我的腦袋點綴你的凱旋儀式,一切僅憑你處置。”斯巴達克斯已經在距離克拉蘇五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靜靜地盯着克拉蘇那張威武的臉,毫不介懷地將生命‘交’給了長久以來的對手和敵人、以示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