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生何求(2)(四)哭泣的女孩
這是駱幻平第一次在天亮時走進這個小區。
他放慢腳步,很留戀地看着小區裏的一花一草一木,想像着小雅在這花草樹木間穿梭的樣子。也許以後他不會再來這裏,只會在夢中,想念這個小雅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駱幻平今天到市裡辦事,在公交車上突然發現路過這個小區,內心難以抑制的衝動促使他下了車,一步一步走向小區,走進大門,朝着那棟樓走去。
若不是心裏憋得難受,他實在不願再踏步這個傷心地。
一步一步地挪動着,他遠遠看到了那棟樓,那個陽台。
駱幻平覺得心臟隨着腳步,一下下的抽緊,呼吸越發困難了。那個晚上的場景,又不可抑制地展現在腦海。
他忽然想起,那晚從小雅家出來離開時,最後一次回頭張望,隱隱約約似乎看到,小雅家的陽台上閃動着身影。
那時以為是幻象,是他太想留下來陪小雅了。
現在想來也許不是,也許真的是小雅獨自走到陽台上,在生與死的抉擇中徘徊。
如果他那晚堅持留下。如果他看到了那個身影,哪怕是幻象,就毫不猶豫地返身回去。如果他在小雅家樓下再多站一會,或是站上一晚上,其實他也真的不太想走。
那一切是不是都會改變。
他此刻的心情也不會這樣悲愴。身邊的花草樹木,也不會像掛滿了惆悵凄涼,而是生機盎然笑顏綻放。
可惜人生永遠沒有如果,也不能重來。
駱幻平驀然覺得,好像理解了小雅為什麼選擇離去。也許這是重來一遍人生的唯一方式吧。
可是重來一遍的小雅,還是今生今世的小雅嗎,她還會記得她的奶奶爺爺,爸爸媽媽和親人們嗎。
她還會記得那個夜晚,給了她傷害或是歡喜的駱幻平嗎。
而活在今生今世的駱幻平,卻還是要在痛苦悲傷中懷念小雅,一輩子也忘不了她。
樓前空蕩清冷。
樓旁休息用的木長椅上,坐着一個人。
駱幻平慢慢地走過去,看到是一個女孩,在哭。
她雙手緊緊握着一個扎着花帶的小包裹,雙眼緊閉,淚流滿面,大聲的抽泣,肩膀隨着抽泣而抖動。
駱幻平忽然有一種感覺,她可能是小雅的朋友。
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女孩。
他也很想哭,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只有等到沒人的時候,一個人躲到黑暗的角落去哭。
女孩感覺到了他,但依然沒有止住哭聲。
駱幻平也不想勸慰女孩,想讓她哭個夠。他覺得此刻的他,其實也同樣需要安慰。
“討厭!”女孩大聲斥責了一聲,站起來快步就走。
“請問,”駱幻平追了上去,“你是不是認識許雅純。”
女孩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疑惑地看着駱幻平。
“我也認識她。”
“可我不認識你。”
“我和小雅,談過朋友。”
“怎麼可能,”女孩冷冷地說,“我最了解她了,我知道她沒有男朋友。”
“是她臨去世前,朋友介紹認識的。”
“嗯。”
“所以,我想我們可以聊聊。”
“聊什麼。”
“關於小雅。”
“別說了,”女孩的眼淚再度無法止住奔流,“我不想說,和你沒什麼好說的。”她一扭頭快步走了兩步,索性小跑起來。
駱幻平站在原處,望着女孩的背影遠去。
“小夥子,你認識這姑娘嗎?”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老大媽,推着一輛嬰兒車。
“我們有共同的朋友。”駱幻平說。
“是六樓那個女孩吧。”
“嗯。”
“那可真是個好女孩呀,可喜歡逗我孫子了。我一推車出來她就下樓來,和我一起逗孩子玩。哎,真是可惜,有什麼想不開的,年紀輕輕就要尋短見。我這輩子遭了那麼多罪,現在不也是越過越好了嗎。”
“大媽,剛才走的這個姑娘,您認識嗎?”
“談不上認識,只知道她姓張,最初她來的時候是找六樓的女孩的,還不知道那女孩死了,有一次見到我就問,怎麼老不見六樓家裏有人呀。
我跟她一說,她立馬就哭得跟淚人似的。看來她們關係非常好。這陣子,她經常過來,來了就坐在這凳子上想呀哭呀,我看着都難受。”
姓張,駱幻平想起了小雅說過的張雅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