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篇:綠槐高柳咽新蟬(三)

夏篇:綠槐高柳咽新蟬(三)

(三)別院深深夏簟清,石榴開遍透簾明

二十年前,年方十七的余清歸因不滿於家中給他安排的流水般的相親宴。便趁着書院戶外活動之時偷偷溜了出去,一路遊山玩水至一山家村落。

故事總是驚人的相似。二十年後,餘溫也同他老子遭遇了相同的境遇。唯一不同的是他如今是去追狗,他老子當年是被狗追。

但其實當年的余清歸處境要比餘溫如今好得多,也正是因為他好得多的處境導致他能吃得上燒雞。那時村裏的土狗飯食不如現在的好,它們對燒雞的喜愛普遍都超過了黃瓜。

也就是那個時候,余清歸遇到了他的親娘高氏。

“那個時候,你娘手抄一根木棍從天而降。一下子就把那條狗嚇得走不動道了。”

那時他六歲,余清歸秉持着做一個慈父的原則每天晚上給他講睡前故事。多年後,餘溫向高氏說起,方才得知木棍原是危急時候抓住的一根樹枝,從天而降也不過是從樹上摔下來。

但世上沒有一個男人能接受童年的夢破碎,“可父親說您當年可神氣了,一下子就把那條狗嚇得走不動道。”

高氏咬了半口綠豆糕,“是么?當年我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好像正好砸在那條狗身上。你爹太誇張了。”

餘溫:“……”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天意讓他來到這個遠離世事紛擾的槐柳村,天意讓這一代的山村土狗伙食好了不止一兩倍,為了狗生康健從此不得不愛上了啃黃瓜。

這樣二十年如一日的天意,讓他遇到了夏蟬。更在找到老五遠房親戚家后驚喜地發現夏蟬竟是這家的孫女,這實在沒辦法讓人不浮想聯翩。

“老婆子夫家姓夏,這是我的孫女,小名喚做蟬姐兒。與你同歲,你日後喚她阿蟬就是。”

阿蟬。

綠槐高柳咽新蟬。

夜深。院中月色如洗,臨窗而開的石榴花在夜色中褪去了滿身熱烈,在清冷的月華下更增添了幾分柔和。塌上竹席清涼,可撫平一切煩躁與不安。

這一夜,餘溫睡得格外安穩。

次日,艷陽天。

院中濃陰深處蟬鳴聲聲,宣示着夏日的燥熱。這樣炎熱的夏天,最適宜喝稀飯。慢火清粥,一層薄薄的油皮是對女主人手藝的肯定。新摘的嫩黃瓜不必削皮,挖瓤切成薄厚均勻的瓜片兒,佐以細鹽,腌製片刻后倒去多餘水分。脆爽微咸,搭配白粥,可食三碗。

餘溫呲溜呲溜就着腌黃瓜喝下三碗稀飯,撐得胃脹肚圓,“阿蟬姑娘,你這腌黃瓜很是下飯。竟不比家中做的差。”

白瓷般的細面上淡淡一笑,“都是些山野人家的粗俗手藝罷了。”

食過早飯,扛着鋤頭的農夫陸陸續續從院外經過。夏老太太抬頭看了看天,向一旁收拾碗筷的夏蟬道,“先不忙這些。你祖父走親多日不曾歸家,地里的野草愈見高了。趁着早上涼爽,去除一除地里的草罷。”

又轉頭向身後把玩茶杯的餘溫道,“余公子也同去吧。”

餘溫頷首,講禮道,“是。”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這都是餘溫胡謅的,夏家不種豆苗,地里的草也沒有很盛。只是除此之外,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法子能在夏蟬面前顯擺顯擺。

但顯然夏蟬不是很想搭理自己,只是安靜的低頭除草。白色輕紗的帶子將長長的袖子挽起來,露出兩節玉藕般的胳膊。

餘溫腿腳不便,夏蟬就搬張小木凳讓他坐在地里拔草。常人都是豎著拔,只有餘溫繞着圈兒拔。一窩草一窩茄子苗,待反應過來時腳邊已橫七豎八躺了一圈兒茄子苗。

田埂上多日不見的土狗大黃正盯着餘溫腳邊的嫩茄子流哈喇子,餘溫猛咽了口唾沫腿已經抖起來了。

夏蟬看向田埂道,“舅舅家的黃瓜好吃嗎?你貪玩到今天才回家,快回去。”

田埂上大黃果然聽話的回去了,只有餘溫舉着兩根茄子苗訕訕道,“阿蟬姑娘會做茄子嗎?我們今中午吃茄子好不好?”

除完草夏蟬又去另一塊地摘了點辣椒,回來搬小板凳時餘溫將藏在背後的茄子花順勢插進夏蟬的耳發。

嘴角咧開一個笑,“方才拔草的時候順手摘的,覺得這個顏色格外襯你。”

夏蟬抬手摸了摸,淡淡道,“若是祖母知道你摘了她的茄子花給我別發,定會痛罵你一番。”

餘溫攤了攤手,“那她就罵好了。”鮮紅的唇邊勾起清朗的笑。

回到院中已是晌午,嬌生慣養的餘溫除了一上午草精疲力盡。躺在竹席上已有些朦朧睡意,薰風吹來陣陣熱浪,窗邊的石榴花在太陽下開得火紅熱辣。廚房裏有忙碌的聲響,傳出陣陣飯菜香。

------題外話------

昨晚早睡啦,今早補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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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食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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