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饕餮子”
外面的景象，超乎了葉青的想像。
“你這攤子掛人頭賣的是什麼肉？怎麼感覺味不對？”
“自然是好肉，我這可是金字招牌！是客官你偶感了風寒味覺失靈吧！”
“瞧一瞧看一看咯！上好的西域絲綢！”
….
有無數妖精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走着，又卻有無數修士鎮定自若地在一旁，甚至與妖怪有說有笑。
在石國，這是不可能的，人和妖至少是在明面上如水火不容的勢力，在這裏，卻是共生、甚至有些相處的無比融洽。
是了，也就在青萍原，這不屬於任何國度或者妖域的地方，是依仗青萍劍宮庇護的一片凈土又或是混亂之都，任何種族皆可居住。
“到底是什麼！你說！”
陸擎的怒吼又傳來，他此刻正站在街邊一處小攤前，止不住地乾嘔，一對鐵拳早已緊握，似乎要不是礙於青萍原所有大城都有每逢四字才能爭鬥的規矩，不然怕是早就動手了。
“不就是二腳羊嗎？我賣時不是說給客官你聽了？和客官你再三確認，我才給盛的啊！”
攤主不是人，是一隻妖，山羊妖。
它的身上沒有任何化形的痕迹，卻人立而起，還穿着人族服飾遮羞。
陸擎卻是一臉義憤填膺。
“什麼二腳羊？這分明就是人！”
攤主點了點頭，“對啊，二腳羊不就是人嗎？看客官是人族，我才用雅稱代之啊！”
“tm的！羞辱洒家！明看着洒家是人，還敢賣人肉給洒家吃？”
見陸擎憤憤，山羊妖卻是一臉無奈，甚至從自己肉攤上取下了一隻血淋淋的羊蹄，當著眾人的面就咬了一口。
“我是羊妖，可偏偏就最愛吃羊，吃啥補啥嘛！我還以為客官和我是同道中人呢！”
說著，羊妖一拉身後巨大馬車的門帘，裏面十數個大鐵籠里，關着的都是人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而且此前來購買二腳羊的人流確實不少啊，客官你看，我每日都要賣出好幾十隻呢！你上來買，我就賣。這就是買賣啊！哪可能每個人都問過去。”
眾人愣住了。
特別是葉青，簡直驚呆了。
此前他對青萍原的了解只限於紙筆之上，上面說青萍原各族並立，不分大惡大善，只要有錢什麼都可以買到，什麼山珍海味都可以吃上。
葉青卻萬萬想不到，這人肉也被安排在了那山珍海味之內...
“難以接受..”
雖然青萍原不是人類國度，但看着人類如雞鴨一般被關鎖在鐵籠之內..
“噌！”
有利劍出鞘。
葉青不自覺的，手和身子就動了起來。
“不行！今天不是以4結尾的日子，一旦動手就是擾亂了青萍原各大組在青萍劍宮見證下籤訂長達數千年的規矩！後果不堪設想！甚至有可能就成了那待在籠子裏的奴隸！”
是火麟公主拉住了葉青。
“那怎麼辦？要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吃嗎！已經身死了的就算，畢竟萬物平等，他們妖族吃人我葉青也同樣吃妖！可要我眼睜睜地看着還活生生的人就這麼上桌...做不到！”
“買！用買的！我堂堂火國長公主，又不是沒錢！買還不成？”
說著，火麟兒一把推開了葉青，自己上前將一厚厚靈石袋子丟到了山羊妖面前。
“不用找了！我全都買了！”
可那山羊妖卻搖了搖頭道：“不賣。而且你這點也不夠。”
“搞什麼！你攤子上不是說了，一塊靈石十斤肉？這袋子裏可都是中品靈石，換算一下起碼數千！還買不得這麼幾十個骨瘦嶙峋的人來？”
“姑娘誤會了，死人肉是一塊靈石十斤，可這活着？不賣靈石，我老山羊只換劍幣。”
“劍幣？”
葉青自然想起了柳二叔給自己的銅幣，連忙將那小袋子拿了出來。
“是不是這個！”
山羊妖將頭湊近錢袋，仔細觀看點頭道：“不錯！不錯！是真貨！”
葉青連忙將錢袋子直接塞到了山羊妖的蹄中。
“我這全給你，能換幾個？”
“我看小友一片赤誠，也不欺你們人生，就按照公道的市場價！五枚大子一個人。”
說著，山羊妖就數了起來。
“二十七、二十八。小友這裏一共二十八枚大子，我就給小友算六個人吧！請自行挑選。”
怎麼會！
葉青...
他愣住了。
只能救六個嗎？
他轉身，看向了一旁看戲的一些人族修士。
“道友，他有沒有坑我？五枚大子真是公道價？”
有人點頭，似是在此地住了很久的老油條。
“不錯，確實是公道價了！甚至有的地方要六七枚呢。”
火麟兒走出人群，手中亮出了大把靈石，都是上品。
“諸位！我以靈石換取劍幣，可有兄台願意慷慨解囊？”
卻沒有人回應。
最後，火麟兒也是無奈對葉青嘆氣道：“看來那劍幣在市場上流通很少，你想那柳二叔，身份如此不凡也只能掏出二十八枚。估計那些個妖怪往往不願意用劍幣和我們人族交易..救六個也不錯了。”
“不！我再去問問柳二叔，憑我和隨風的交情...”
葉青卻不死心，說著就又來到了柳二叔的面前。
可惜..
柳二叔也是面露難色的攤了攤手，表示身無分文。
若是要靈石，他揮手就能給葉青一大箱！
但這劍幣，他平常又不用，此前那一小袋子已經是他多年零碎。
山羊妖有些等急了，過來催促。
“小友！快選吧，再打擾我做生意，多送你的一個人我可不給了？大不了退你三枚大子就是！”
“我選！我選！”
最後，葉青沒辦法，走到馬車周圍。
他不敢看任何一個人的眼神，因為那都飽含了對生的希望。
“他..他..他..”
葉青矇著眼，隨手指了六個。
“我！是我！我被選中了！”
“多謝恩公！多謝恩公！”
前面幾個人，歡天喜地的被放了出來，在消除了奴隸印記之後再次得到了青萍原法律的庇護。
可最後一人，剛好是一對夫婦中的丈夫。
他笑着搖了搖頭。
“小友，我想將活的名額贈予妻子。”m.
“不！我不走！死我也要和夫君死在一起！”
二人都不願走，寧願死在一起做一對同命鴛鴦。
葉青便無奈的又閉着眼隨手一指。
這一回，是一位老叟。
“不！我不接受！我老頭子活這麼久了，出去幹嘛？浪費！”
再一指，是位書生。
“諸位前輩都捨生取義，我怎能苟且偷生？我也不要！籠中還有小孩和婦人呢！”
最後，葉青在幾個孩子中挑了一個靈根資質最高的，在山羊妖不滿的催促中結束了交易。
是個男孩，明明五六歲的模樣，可眸中已經沒有一點點光亮了，似乎比那垂垂老叟還要悲觀。
問題又出現了，葉青等人都要去劍宮參與考核，此前那些成人解除奴隸印記也就能自理了，可這孩子誰來照料？
“誒，這苦命孩子就交與我吧，我百曉草堂剛好要招下一批的集訓人員。”
最後還是柳二叔嘆了口氣，將孩子帶走。
“誒..”
葉青雖然救下了六個人，可也只能救下六個人。
他再次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自責。
“葉兄，別自責了..你好歹救下六個，是我們...太窮了。”
最後，葉青眾人還是不忍，甚至紛紛拿出些壓箱底的東西找那些妖族交易，想換些劍幣來救人。
可此前也說了，妖族往往不願意以劍比和人族交易，雖然他們拿出的東西讓不少妖族心動，可一聽要用劍幣也就退走了。
而且，哪怕有人願意和葉青等人交易，可哪怕散盡家財，又能救多少人呢？
在這偌大的青萍原，向山羊妖這般販賣吃食的小攤不止有多少，每一家都是什麼肉食都賣，天上飛的、地里爬的..
自然包括人族。
隨便算算，每日在青萍原被端上餐桌的，可能就不下數千！
只憑藉葉青他們的力量，如何救的出啊！
但事情..
似乎出現了轉機。
“小子，你身上好香啊？這個味道，本座似乎在一場極樂之宴上聞到過。那是一方雄主巨擘才能資格享用的美味。”
“我沒猜錯的話，你是聖體吧？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類型的聖體，但真是饞的本座流口水啊！”
迎面而來一位中年男人，卻看着葉青猛流口水...
葉青以觀相之術發現其身上散發著濃郁的妖氣，估計是尊金丹大妖。
“行啊！一兩肉，百枚劍幣，你換嗎？”
葉青開價，金丹大妖卻是皺眉。
“太貴了，你若是便宜點比如一兩肉十枚劍幣我也就買些來嘗嘗鮮，百枚？你可知我這般金丹大妖也要多久才賺得嗎？”
“那就沒得談！”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哪怕是為了救人，葉青也不能輕賤了自己。
葉青是要當那逍遙天地行俠仗義的大劍仙沒錯，可又不是當什麼聖人！
散盡家財還行，但割肉喂鷹..
請恕葉青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
見葉青死活不願降價，這一尊大妖一臉可惜，湊在葉青的身邊輕語道：“小友，我明日有事不能來城區覓食，希望等明日你可要躲在安全區里乖乖待着。等下回逢四日我再來獵殺你。”
“覓食？”
葉青能聽出來對方是在威脅自己，卻也有些疑惑。
明天不是規定的矛盾解決日嗎，和覓食有什麼關係？
柳二叔聞訊而來，連忙給葉青解釋了起來，生怕葉青不懂規矩吃了虧。
“葉小友你想，這有沒有矛盾，不就是一個人說了算的嗎？你說和我沒矛盾，我說和你有矛盾，這矛盾不就憑空而來？”
說好聽點是矛盾解決日，但說白了就是弱肉強食日！
只要在保護區外被人看中，就必須和其一同登上以性命相賭的賭命台！
一旦輸了，生死都在對方一念之間，要麼為奴，要麼直死。
當然，天無絕人之路，青萍原在每處大城都設置了保護區，只要在保護區內不出去，別說金丹，就是元嬰化神也奈你不得，青萍劍宮會派人介入，庇護弱小。
而那些籠中的奴隸，大多是被脅迫、或者是另外的手段，又或者是因為天災等原因，沒有及時進入安全區的人，當然也有從附近國家城邦被擄而來的。
“你有能耐，來試試。”
此刻明白了金丹大妖的全意，葉青卻渾然不懼。
王權劍在手，而且那劍宮之主留下的靈蝶印記中的靈力也還余半，葉青有何可懼的？
敢來！
葉青就敢斬！
“哼！下回再來嘗你的味道。”
那金丹大妖似乎確實有急事，步履匆匆地也就走了。
卻有另外一不速之客到來。
“哦，發生什麼事了？好囂張的人族小子，本少可以也試試嗎？”
少？
葉青疑惑，看着又莫名冒出的來人，那tm的肥頭大耳，就好像豬妖成精一般，哪有半分少的模樣？
而柳二叔看見來人卻是面色一冷，擋在了葉青的身前。
“饕餮子！你怎麼出來了？”
“怎麼了柳二郎，你們百曉草堂難不成還不歡迎我這貴客了不成？”
見柳二叔面色大變，葉青就問了問旁人。
原來被叫做饕餮子的人就算是這青萍原第二饕客，第一就是他爹，饕餮本尊！
父子二人修為都不俗，還經營着青萍原最大的連鎖飯館，也最推崇人肉生意，可以說若是誰能斬了這一對父子，就相當於救了一半本該被端上餐桌的人族。
“上回的事情就算了，你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這位小友和我親侄子乃是結拜兄弟，你動不得！”
葉青原以為柳二叔是個很隨性的長者，可此刻他似乎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一臉怒色。
“切，不就吃你一個童子嘛？不是賠你了錢？還去我爹那告狀，害我被禁閉三月！柳二郎！咱們可結仇了！”
“結仇就結仇！我是怕了你爹，可不是怕了你這個酒囊飯袋！同為金丹，我柳二郎屠你如屠狗！”
“切，一大把年紀了，和我比？我出世才多少年？不過三十載爾！此刻已然金丹高期，對比你這幾百歲的老頭，我可強太多了！”
饕餮子和柳二叔皆是有頭有臉之輩，此刻互嗆按理來說沒人插嘴，但.
“金丹高期？很厲害嗎？”
“誰？找死是吧！”
“就是，誰敢嗆我家少爺的話？”
說話的是誰？
葉青！
“人族葉青。今年十七，築基高期，斬你饕餮子如屠狗！”
饕餮子聞言頓時咪起了眼，目光深沉地看着葉青道：“好小子，口氣不小啊！以為有柳二罩你就沒事？明日可別出安全區，不然就非得你與我去那賭命台上走一遭了！”
葉青卻大大方方上前。
“呵呵！就如我柳二叔所說，你這樣的酒囊飯袋，算的了什麼？”
饕餮卻是冷笑，似乎沒把葉青的挑釁放在心上。
“切，你也就現在逞逞口舌之威，明日怕就龜縮在安全區里當烏龜了！你這樣的人，本少見多了！”
“你要不信，我可發天道誓言！”
“小子，你來真的？這麼喜歡送死，我可不介意加加餐！剛好打腫你那柳二叔的臉！”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肯答應一個條件。”
葉青說著，越發逼近饕餮子，幾乎是面對面的貼上了。
“嗯？”
饕餮子萬分疑惑，總感覺葉青如此猖狂，實在是不尋常。
莫非是有什麼底牌？
如此的有恃無恐！
“怎麼？你真怕了我？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築基高期！貨真價實的十七歲，不信就來探一探我的骨齡！”
“好，那就探！”
饕餮子抓住了葉青主動伸出的一隻手臂。
“果真是十七？但是修為怎麼如此紮實，而且...好香！”
探查着，饕餮子突然興奮大喊：“你是聖體！擦！聖體..就連我父親每次吃都只分一條手臂給我呢，而今居然有活生生的一整隻擺在我面前！”
“心動吧？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明日賭命台上，你若贏了我葉青，悉聽尊便！”
饕餮子聞着傳來的異香，想着聖體血肉的美味滋味..
“說，什麼條件？”
“以後我管不着，今天！青萍原所有被關押在牢籠中的所謂二腳羊，你出錢或者出力，將他們的奴隸身份解除！”
饕餮子聞言面色一喜
“就這麼簡單？”
葉青點頭。
“就這麼簡單！”
“好！我接了！”
如果是其他金丹，別說高期了，哪怕是巔峰甚至元嬰大修也不可能做到解救整個青萍原的被囚人族。
可能經營着最大飯館的饕餮父子自然壟斷了青萍原附近的原材料市場，只要他們想，區區一日卻還是能簡單做到的。
“發吧，我饕餮同樣發誓，今天會盡全力履行契約，不說絕對沒有漏網之魚，但最起碼救出個十之八九，如何？”
“好！那我發了！”
就這樣，在天道的見證下，葉青以自身明日必須要上台與饕餮子上台一戰的代價，換得了整座青萍原被抓人族的安危。
誓言成立，饕餮子貪婪無比地看着葉青，琢磨着該怎麼吃，甚至都流出了口水。
“合作愉快！我明天的早餐、午餐、晚餐。”
葉青看着饕餮卻同樣貪婪。
“合作愉快，別忘記了，你們會吃人。但人也是會吃你們的哦。沒準你才是我葉青的盤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