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制定法典

舜攝政三年之後，天下大治，人民安居樂業，萬邦協和，華夏境內上顯出萬象更新的氣象。只是，在一些部落與部落之間，時常會因為引水、砍伐、採集而引發暴力事件。

在舜攝政之前，這種事情一般都是部落之間自己解決，聯盟不干涉部落之間的矛盾，這導致許多部落之間的經常會爆發小型戰爭。在舜攝政之後，這種部落間的矛盾，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部落內部事務，它關係到華夏聯盟政權穩定的問題。所以，很多部落把這些紛爭提交給皋陶處理。作為華夏聯盟的司寇，皋陶有着豐富的判決經驗，但也難免出現他解決不了的問題。比如句芒氏和老童氏的部民，因為同去採集一片桑林而大打出手，雙方分別派人到皋陶這兒決斷。可皋陶發現，這片桑林居然在雙方部落的中間。這讓皋陶非常頭疼，因為雙方都可以說這片桑林是他們部落祖先所種，都應該歸於他們部落所有，但雙方都無法阻止對方的主張。其中桑林在老重氏部落的數目會多一點，如果判給老重氏多一點桑樹，句芒氏肯定不答應，反之老重氏也不答應。皋陶只好讓雙方按照時間分開採集。

在小星星看來，這基本就是和稀泥，但這又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小星星也意識到，這時候華夏最大的問題是無法可依。因為沒有成文法，司寇斷案只能依靠個人經驗，這對個人的素質要求非常高，因為聯盟並沒有一個客觀的規範告訴他們，什麼是能做的，什麼是不能做的。

小星星深深地意識到，華夏最需要的是一部成文法典。可是要建立一部什麼樣的法典呢？小星星讀過一些法律書籍，他認為中國古代司法制度中，刑法很發達，但民法很落後，甚至沒有一部專門的民法典。而民法典對於商業的發展有着很重要的促進作用。一旦商業發展到一定程度了，資本主義萌芽就會出現，這樣就能加快社會的發展。所以，小星星認為，現在華夏應該建立兩部法典，一部是刑法典，一部是民法典。最好這些法典要有進步意義，比如天賦人權的觀點，這樣可以讓中國儘快進入現代社會。

他帶着這種想法，再次來到帝堯的官邸，給他講述被他重新解釋的法國大革命、啟蒙運動，以及三權分立的思想。帝堯聽的很入迷，只是不時皺一下眉頭。兩人產生了分歧，第一個分歧是三權分立。

“為什麼要三權分立呢？”

小星星也不管帝堯能不能聽懂，反正他得試試。畢竟帝堯是個政治天才，也許他能理解四千年後的政治思想。

“司法就是執法，立法就是設立法律，行政就是管理國家，這三者如果都統一在一人身上，就沒人可以監督管理者了。”

“為什麼要監督管理者？”

“管理者的政策並不是都對的，需要有人去監督、檢驗，如果三個權力都集中在一人身上的話，那麼就會因為沒人監督而腐敗了。”

帝堯緩緩地點着頭，但又搖了搖頭，似乎發現這個制度存在一個嚴重的漏洞。

“你認為治水的最好方法是什麼？”

“疏導為主，湮堵為輔。”

“沒錯，我也這麼認為。可是一旦按照你的政治方式，這種治水方法根本無法施行，因為大部分人都會反對你，他們過去只知道水來土掩，從來沒有想過更好的治水方法，所以他們也就反對了。三權分立也許會讓政治更加清明，但也會阻礙優秀的決策執行。一旦將三權分立寫進法典的話，治水必然會失敗。

”

帝堯的話，在小星星聽起來如同醍醐灌頂。他再次意識到自己的幼稚，美國現在所處的政治困境，恰恰是美國那些開國功臣搞三權分立的結果。可見，三權分立只是一個特定歷史時期的政治制度，並不是理想的政治制度。

第二個分歧就是去除肉刑。小星星認為肉刑非常野蠻，一旦使用肉刑，對受刑者的傷害是永久性的，不但不能起到規範作用，反而增加社會的負擔。

“那麼以你之見，我們如何規範族民的行為呢？”

“限制人身自由。”

“限制……自由？”

帝堯顯然無法理解小星星所說的這個未來時代的詞語。

“自由就是一種可以做任何事的權力，限制自由就是最大懲罰。”

“你的意思是說，一些人犯錯了只要限制他們的自由，不要對他們做其它懲罰了？”

“是的。”

“那怎麼區分刑罰的輕重？”

“輕的刑罰限制自由的時間較短，重的刑罰限制自由的時間比較長，最重的刑法可以永久關押，沒有期限。”

帝堯聽着小星星的話連連搖頭。

“我知道肉刑對人的傷害確實是永久性的，且會給社會帶來很大的負擔，但是肉刑也比你說的限制自由的刑法要好。你知道現在華夏百姓一般能夠活多久嗎？”

小星星搖了搖頭，因為他沒做過這方面的調查，確實不知道。

“大多不到三十年，一個人成年十六歲，如果把他關到死最多也就十四年。在這十四年裏還要給他吃的、穿的、住的，還要派人看管他，防止他逃跑。這導致的結果就是，要關一個人一輩子，卻要至少兩個人也花一輩子時間陪着他。而且圜牆裏有吃有喝的，還要管上一輩子，這不是鼓勵人們犯罪嗎？”

小星星再次被辯駁得啞口無言。雖然他堅信自己的法制理念是這時候中國大地上最先進的，但這是一個人均壽命不到三十年，且大部人吃不飽的社會。在監獄裏服刑，其實在他們眼裏已經是天堂了。

和帝堯短暫的辯論之後，小星星再次認識到自己的淺薄，作為未來社會的知識分子，小星星只是在表達理論，缺乏實踐精神。經過一番思考，他認為肉刑雖然鄙陋，但的確是最為適合這個時代的。

終於，在和帝堯討論之後，小星星開竅了，他決定頒佈一個成文刑法典，其中主要的懲罰方式為肉刑。而之前他所提倡建立一部民法典，卻因為這個時代商品經濟太過落後而放棄了。

小星星召集八愷、八元，以及各個部門的重要人物，包括司寇皋陶、司空鯀、司徒子契、田疇后稷、司士秦不空、百工雄陶，經過一個月的討論，他們初步創立了刑法典。

完成之後，皋陶將新法典交給舜審閱，新法典中包括五典、五端、五禮、五教、五刑、五罰、五過，尤以五刑（墨、劓、剕、宮、大辟）具有警示世人的作用，於是將新法典命名為《五刑法典》。

創立法典，做到有法可依，但這遠遠不夠。小星星認為現代法制建設得到的一些經驗可以借鑒。他提出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的法制建設方針，並向內閣五官解釋了這四個指導方針，皋陶非常讚賞這個天才構想，並認為有法可依只是第一步，要建設一個法治的社會，必須要同時做到這四點。這需要除了頒佈法典之外，還要有執行法典的能力。

要執行法典，首先要讓族民認識法典，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於是，小星星命令司徒子契鑄大鼎，將《五刑刑法》刻在大鼎上，之後放在平陽城四方觀天台上，讓百姓可以看到鼎上所書的刑罰。然後，他又派人鑄更多刻有《五刑刑法》的鼎，送到媯汭以及其他部落，讓大部分部落通過刑鼎認識到五刑刑法的內容。這樣基本的宣傳之後，各個部落就能初步做到有法可依了。

但這還不夠，比有法可依更重要的是有法必依和執法必嚴。這就是法律的執行。小星星派八愷和八元學習刑罰，並從各個部落中選出一些賢能的子弟，跟隨八愷和八元學習刑罰。學成之後，再將這些子弟派遣到各自的部落之中，讓他成為這個部落的執法人員。由於他們本身懂法，又是執法人員，導致他們對於五刑刑法的執行更加通透。

即便是這樣，還是不夠。執法的情況是要看效果的。這又需要建立起一套嚴格的監察制度，以監督各個部落刑罰執行的情況。小星星每過一個月，就派遣八愷和八元到各個部落檢查司法執行情況，並調查一些刑獄事件，得以知道該地區司法是否公正。在八愷和八元的調查過程中，遇到一些家族勢力比較強大的部落，阻止法律執行的情況，但是八愷和八元還是依靠舜的權威，懲罰了這些部落的大人物，讓法律的尊嚴得到維護，從而做到違法必究的司法結果。

在統一了法典之後，又過去一年，舜發現，華夏聯盟內部犯罪事件大大減少了，一些不執行法典的部落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雖然有所抱怨，但沒有人去挑戰這部法典的權威。這讓小星星意識到，《五刑法典》的執行已經讓華夏聯盟內部的部落首領，養成了遵紀守法，維護帝權的習慣，一旦尊重強權的習慣形成，加強中央集權的改制，也就成為了可能。

在《五刑刑法》執行一年之後，小星星再次來到帝堯的官邸，向他闡明自己深化改革，限制貴族首領特權的改制想法。

“如今這些貴族已經接受法典，在他們還能接受的情況下，深化改革的阻力是最小的。”

聽着小星星的話，帝堯笑了笑道：

“看來，你還是太着急了。《五刑法典》能夠順利頒佈，並得到良好的貫徹，這確實是好事，但也是因為這部法典並沒有觸及到他們的根本利益。雖然部落內部的刑獄事件都有法典來規範，但執行法典的依然是部落的首領，哪怕是他們派到平陽學習法典的人員，也大都是這些首領的子弟，權力依然掌握在他們手中，這就是他們對《五刑法典》並不抵觸的原因。但如果進一步限制貴族特權，我想他們會立刻抱團反對你。你雖然總攝華夏，但人心未附，且沒有掌控華夏的兵權。我活着，他們還不敢造次，一旦我死了，他們立刻會揭竿而起，甚至勾結三苗、西戎、北狄，長驅直入，攻下平陽，然後抓住你，以除暴安良的名義，把你定為暴君，最終殺死你。所以，到那時候，別說強化改革、限制特權了，甚至還要安撫他們，並聲明維護他們的特權。”

帝堯說的很有道理，符合當時的國情，但小星星畢竟是個有民主思想的現代人，對於特權等級是深惡痛絕的，限制特權等級，一直是他參與治理華夏以來的第一個政治目標。現在第一個政治目標都無法實現，那又怎麼能討論後面關於建立一個富庶、民主、強大的國家呢？

“難道我們就永遠不去改變他們的特權嗎？以我之見，過去的戰爭以及未來可能的戰爭都是因為無法限制這些特權等級，導致其中一些人逐漸做大，從而挑戰了中央的權力。如果不限制特權等級，我擔心未來幾十年，會出現一個很有野心，又很強大的貴族，將會爆發涉及整個華夏的戰爭，推翻中央的統治。”

帝堯聽着小星星的話，緩緩地點着頭，似乎在贊同他的意見，只是帝堯最後還是否決了小星星的建議。

“沒錯，你看得很遠，在整個華夏，已經找不到比你更為優秀的政治人才了，包括我。我只是有着更為豐富的執政經驗而已，比起你的天才構想，我大大不如。但是，你有個缺點，就是操之過急。凡事有急有緩，貴族特權固然是個頑疾，但現在對我們最大威脅的不是這些貴族，而是三苗、西戎、北狄，他們一直在對我們虎視眈眈。只是這些年，華夏和東夷合二為一，在你的攝政下，實力大增，他們才沒敢對我們用兵。三苗雖然強悍，但兩次來襲都被我們擊敗。這兩次戰爭，無一不是這些貴族的功勞。沒錯，不限制他們的權力，未來他們將有可能威脅到中央，但廢除他們的特權，我擔心他們立刻就會叛亂。那時，他們將和北狄、三苗、西戎裏應外合，整個華夏將會被這些蠻夷所佔領。”

小星星聽着帝堯的話，越加佩服帝堯的政治智慧，心中不禁暗暗稱讚，果然是五帝時代的一個偉大領袖，即便是他這個本科生也無法超越。面對這位古代的帝王，小星星的態度變得更加虔誠了。

“那麼，敢問帝君，我們應該怎麼辦？”

“等待時機。”

小星星體悟着大廳中回蕩的聲音。他再次感到帝堯的深厚和自己的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