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早餐

第二天一大早，貝奧米是被小毛頭阿爾明給搖醒的，因為有狗撓門。

“我一會兒要帶廷達羅斯去街對面吃早餐，你們兄弟倆要不要一起來？”

貝奧米打開門，就看到了疤臉老漢，而廷達羅斯則很不客氣的側身鑽到了他的房間裏，去找阿爾明了。

大黑狗和小毛頭阿爾明頗有點一見如故的意思，不僅讓騎，還會沖小毛頭搖尾巴。大概也只有這時候，它才像一隻正常的狗子，平常的時候它高冷的一嗶，一雙略帶暗紅色的眼睛，看誰都像在看智障一樣。

“我先洗漱一下，等會兒我們一起去！”貝奧米撓撓頭，幾個月沒理髮，他的頭髮現在差不多可以扎個馬尾……嗯，或許可能扎狼尾比較合適。

“我昨天就想問了，你這一堆怪模怪樣的小鐵人哪裏買的？”

阿爾明在陽台上和大黑狗不知道在玩什麼，于爾根則在貝奧米房間裏四處看着，然後就拿起了一個頭上頂着小葫蘆的手辦看了起來。

“這不是買的，這是貝奧米給我做的！”沒等正在刷牙的貝奧米說話，小毛頭阿爾明騎着狗就進屋了。

“你拿的那個是水娃，他旁邊的是火娃，他們七兄弟還能合體變身福祿小金剛！”阿爾明很熱情的給疤臉老漢于爾根講解着。

“他們有七兄弟？這不是只有六個嗎？”于爾根仔細數了數，發現少了一個。

“六娃隱身了，所以你看不見！”

這玩意兒還能隱身？疤臉老漢一臉懵逼。

然後，不信邪的疤臉老漢在桌子上找了起來，果然在旁邊找到了一個，更怪模怪樣的。

“這不就是嗎？這玩意兒怎麼會隱身呢！”

“不對！”阿爾明搖搖頭，糾正了疤臉老漢的錯誤。

“你說的那個是五代風影，和葫蘆娃不是一套的！”

“……”疤臉老漢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于爾根作為已經被蘇拉收服的超凡者，同時也是把貝奧米推薦給蘇拉的擔保人，他昨晚並沒有回他相好的家裏，而是留在清掃者辦事處的休息室過夜。

一方面他還是挺看好貝奧米這個小傢伙的，這個小傢伙不僅很聰明，而且還是個重感情的。

另一方面，很清楚蘇拉如今有多麼勢單力孤的疤臉老漢，也不願意讓貝奧米和寇特這個蘇拉女士的忠實舔狗交惡。

所以，才有了昨晚的那一番長談。作為一個老江湖，他深知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道理。在被黑夜教會扔到清掃者組織之後，他沒少受蘇拉的恩惠，比起年輕時熱血上頭的扛槍打仗，或者在黑夜教會人在屋檐下的時候，被當成工具人臟活累活全都捏着鼻子乾的辛苦。可以說，清掃者組織是唯一能讓疤臉老漢有那麼點歸屬感的地方。

所以，他覺得這兩天還是跟在貝奧米身邊比較好，念的這個小傢伙再弄出什麼么蛾子。

清掃者組織的南城辦事處所處的地段並不算特別偏僻，雖然靠近南城區的貧民區，但附近還是有不少工廠和老式住宅的，人流量並不算少。

所以，在辦事處附近，還有那麼幾家早點店鋪的。

貝克蘭德在整個北大陸也屬於排名相當靠前的大都市，光在冊人口都有近三百萬，常住人口更是接近了五百萬。

而且，不同於北方的弗薩克和南邊的費內波特，更有別於西邊的因蒂斯，貝克蘭德的商業活動是冠絕整個北大陸的。

因為商業活動的頻繁，

帶來了天南海北的大量客商，所以貝克蘭德很有點貝奧米印象中大唐帝都長安那種［萬國來朝］的氣象。

在貝克蘭德的大街上，你可以看到很多來自北方高大威猛的弗薩克人，來自南方說話嘰里咕嚕語速很快的費內波特人，還有來自西方熱情浪漫喜歡享受的因蒂斯人

天南海北的人流量，也帶來了各自當地的特色美食，所以，貝克蘭德的早餐種類也是相當豐富。

出身南方地區的于爾根最喜歡的是迪西海灣的餡餅，這種餡餅以油脂豐富出名。迪西餡餅裏面的餡料主料採用的是費內波特那邊特別培育的豬身上的脂肪層，瘦肉很少，幾乎都是油汪汪的大肥肉條。

甚至於，在迪西海灣那邊，烤制餡餅的時候，還會在餅皮上刷熬制出來的油脂，讓餡餅的表面更加金黃酥脆。

這種油脂豐富的食物，很受貝克蘭德的工薪階層喜歡，尤其是重體力勞動者，早上來一個油汪汪的迪西餡餅，就能保持大半天的高強度體力勞動。

在吳賓沒有穿越過來之前，貝奧米兄弟倆，大概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才有機會買一張迪西餡餅解解饞，沾沾油水。

不過，在貝奧米換了內芯兒以後，作為大吃貨帝國的一份子，他就對這種油汪汪的餡餅喜歡不起來了。

因為迪西餡餅並使用沒有太多的香料，雖然油脂豐富，但吃起來很容易膩，而且……這種由費內波特人特別培育出來的肉豬，雖然有進行閹割，可是在缺乏十幾種香料壓制的情況下，腥臭味還是很重。

豬肉的腥臭味還不同於牛羊肉的腥膻味，貝奧米對這種味道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所以，他寧可吃油炸的甜甜圈和土豆條，也不願意去啃餡餅，但是于爾根和阿爾明倆人吭哧吭哧的吃的很香。

尤其是疤臉老漢于爾根，一邊吃餡餅還一邊拿着一顆洋蔥嚼得嘁哩喀喳的，那可是紅皮洋蔥，辣味很足的。貝奧米很少吃這種刺激性的食物，因為每次吃都會辣的眼睛紅紅的，還不敢揉，越揉越難受。

經營這家餡餅店的老闆很明顯的帶有着費內波特人的血統，這很好區分，因為費內波特人的膚色更深一點。而且他們那不同於魯恩人的語速，還有唱歌一樣的語調尾音，以及滑稽的動作，實在是太好區分了。

即使是他說魯恩語，貝奧米也能聽出來很多費內波特那邊特有的詞彙。

倒是于爾根，他和店主人好像很熟，而且他還在說家鄉話。眾所周知，魯恩王國南方的領土，很大一片都是從費內波特那邊奪過來的。甚至魯恩王國南方的人，在幾百年前，可能也是費內波特人。

在魯恩王國的南部，甚至還衍生出了一種和費內波特那邊可以無障礙交流的［南魯恩語］。于爾根現在說的就是南魯恩語，這聽上去和費內波特語很像。

嗯……貌似魯恩現在的地盤，就是奧美瑞卡的東海岸，而費內波特大概就是在墨西哥和奧美瑞卡南方几個州的樣子。

這很正常！

嗯，很正常！

就是不知道位於西海岸的因蒂斯人，是不是也繼承了一些西海岸那邊的風俗習慣呢？比如零元購什麼的？

在貝克蘭德七月初的早上，貝奧米坐在餡餅店裏，一邊喝着海帶湯一邊開着小差。

而在離他們大概有小二十公里的內城區……或者說曾經的貝克蘭德老城區，現在的王城區。

蘇拉和她的寶貝女兒克里斯蒂娜也在吃着早餐。

作為貴族，伯明翰家族的早餐種類相對豐富一點，不僅有炸的焦黃的雞肉，還有看上去就很肥美的炸肉魚。

至於麵包片，奶酪，香腸之類的，則更是五花八門。

大貴族家裏的排場，還是很大的，只是吃個早餐，伺候的侍者和女僕都已經兩位數了。

不僅有專門剔除雞肉裏面骨頭的剔骨男僕，還有專門用純銀工具剔魚刺的剔魚刺男僕，甚至連給烤香腸切片，都有一個專門的僕人在干。

在蘇拉旁邊還有專門推着餐車的女僕，以及專門給她塗抹魚子醬的醬料女僕——魚子醬是從弗薩克那邊傳過來的，尤其是冰鎮的最鮮美可口，一個合格的醬料女僕，需要對時間的精確把握，塗抹的時間太長，那種冰鮮味會大打折扣，而塗抹的太快，又會影響魚子醬那鮮美的口感。沒有十幾年的從業經驗，一般人還真的很難勝任這項工作！

而在克里斯蒂娜旁邊，則是同時伺候着三位醬料女僕，一位果醬女僕，一位鵝肝醬女僕，一位蛋黃醬女僕。

大貴族家裏的醬料女僕那可是很吃香的職業，因為能讓貴族放心又有豐富抹醬經驗的女僕，基本都是世世代代服務於這個大貴族家族的人員。她們甚至能在貴族用餐的時候，臨時客串一下［餐桌管家］。

這可是［管家］這個職業的敲門磚，而且還是能直接跳過低級管家，轉職成中級管家的特殊職位。

從女僕到中級管家，這可是足足五級的跨越。

醬料女僕屬於一等女僕中的特權階層，比園藝女僕，卧室女僕，服裝女僕這些一等女僕還要重要，幾乎可以媲美女僕這個職業的天花板——女僕長了。

就算是女僕長，號稱內務總管的內務女僕長，也不過是和低等管家平級。

但醬料女僕，那可是有很大幾率被提升為中級管家的。

總之就是一句話：非嫡系親信不足以勝任！

但現在這幾位醬料女僕卻很尷尬，因為她們的服務並不能讓克里斯蒂娜小姐滿意！

“我要吃滑炒嫩牛！”

穿着華麗但色調素雅的用餐常服，克里斯蒂娜小姐板着一張臉坐在紫檀木的靠背椅上，拒絕吃飯！

幾位醬料女僕都快急哭了，但王室伯爵家森嚴的家規卻讓她們不敢出言規勸——醬料女僕這種一等女僕，確實有［諫言］的小小特權，可以在主人用餐的時候，陪着說幾句話，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對一意孤行的主人進行言語規勸，那可是高級管家中的第二檔，號稱是［二管家］的禮儀管家的職責。

她們倒不是不想趁那位本身就是女勛爵的禮儀管家不在的時候行駛一下這種高級特權，但是……你要是規勸的好了，也只是有機會被主人提升成中級管家。至於後面那位禮儀管家大人（高級管家可以在某些場合被稱為大人）會不會給你穿小鞋，比如發配到封地管理牲口棚之類的，那就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了。

但你要是規勸的不對，或者讓主人不悅，那旁邊站着的餐桌管家可不是擺設，他們可是有權限對女僕長以下的女僕和僕人直接進行處罰的。

把嘴裏最後一口食物咽下去，蘇拉擺擺手，旁邊的清理女僕趕緊有條不紊的把桌子轉了大概八分之一（也就是四十度），在側方進行清理。

主人吃不完的食物，會按照等級，對僕人們進行分發。當然了——僅限於僕人，女僕長和管家們是另外配餐的。因為他們屬於高級侍者，有這種特權。

所以，桌上這些主人沒吃完的食物，就是現場這些僕人們的早餐了。（餐桌）清理女僕明面上是二等女僕，歸餐桌管家這位中級管家管理，但因為有眼色，和掌管了一定的給僕人們分發食物的權力，她們也是二等女僕中的扛把子，甚至不比某些一等女僕差。

（餐桌）清理女僕收拾東西的時候，是要在餐桌上拉上一截帷幔用來遮擋的，而且不能發出超過一定分貝的聲音。不然就會被餐桌管家吊起來打，甚至直接發配到鄉下的庄園裏種地和養牲口。

女僕們利索的拉起了帷幔，侍立一旁的餐桌管家則十分專業的掏出了懷錶，開始計時。

按照魯恩王室侍者行為規範的規定，清理餐桌的時間也有要求，比如早中晚三餐的時間，就分別是一分半鐘（上下浮動三到五秒），三分又四分之三分鐘（浮動五秒），五分又四分之一分鐘（浮動十秒）。

而下午茶這種午後休閑時間的清理，則全根據［下午茶管家］這位中級管家的指揮來。

僕人們幹活兒的速度和完成度，也是有人考核的，一般只要掛［管家］銜的，都有這種特權。但管家們往往不會越俎代庖，去處罰不歸自己管理的僕人，他們一般只會對自己職責範圍內的工作進行監督和考核。

看到餐桌管家開始計時，在餐廳窗外侍立的［行政管家］用白手絹擦擦手，拿着一沓文件走了進來。

行政管家屬於高級管家，級別僅在總管家和禮儀管家之下。因為他們要協助主人處理一些事務，甚至有時還要給主人提出處理建議，或者視事務的重要性對主人進行少則一次，多則三次的［提醒］。

“殿下（伯爵作為大貴族，可以根據他們和王室，主要是國王的血緣關係，有選擇性的稱呼殿下），您今天的事務大概有如下……”

行政管家在蘇拉旁邊站立，然後開始彙報工作。

蘇拉抬起手，行政管家即時閉嘴，並把文件收好，侍立一旁，聽候主人的指揮。

“推掉今天下午到明天凌晨的所有活動，我要在傍晚去參加新任貝克曼子爵的迎新晚宴！”

“如您所願，我的殿下！”行政管家輕輕點頭。

“然後，備一輛馬車，帶克里斯蒂娜小姐去清掃者南城辦事處！她將在那裏用早餐！”

“謹遵您的吩咐，我這就安排下去！”行政管家微不可查的瞟了一眼臉色略顯陰沉的餐桌管家，恭敬的說道。

準備的餐點不能讓主人滿意，這對於一個餐桌管家來說，是很嚴重的失職了。這種程度的失職，超過三次，將影響餐桌管家的地位，要麼有新的餐桌管家上位，要麼由禮儀管家或者總管家對主人進行諫言。

總之，很嚴重的樣子！

“唔，通知廚房，準備一些上好的牛肉，一起帶過去！”蘇拉似乎想到了什麼，補充道。

“我會提醒他們注意的！還有其他的吩咐嗎？我的殿下。”行政管家記下這一條，接着問道。

“今天早上的會見，如果沒有特別必要的，就推掉。我約了風暴教會的寇特瓦爾特先生，有事情要討論！大概需要半個小時，如果我沒有按時結束，八點半的時候去提醒我一次！”

“好的！”行政管家點點頭。

說話間，女僕們已經把餐桌收拾乾淨了，並收起了帷幔，行禮之後按照等級順序退下了。

而臉色有些發白的餐桌管家也有些沉重的走了過來，準備對自己的失職行為，進行不超過一分鐘的［檢討］。

行政管家看到餐桌管家走過來，微不可察的和對方點頭致意一下，並後退一步，讓過一個身位，給於對方充足的尊重。

“我的殿下，我向您檢討我工作的失誤……”餐桌管家站定后，就低下頭，開始了檢討。

“萊納，不用這樣！”蘇拉輕輕把右手豎起，表示自己原諒了下屬的失誤和失職。不等餐桌管家表示感謝，她又開口道：“也是我沒有讓卡特琳娜通知你，畢竟我昨晚回來的有些晚了！”

“克里斯蒂娜昨天晚上在清掃者辦事處那裏吃到了一種新的食物，這導致她對食物的挑剔程度再次上升了！”

“請您務必允許我派遣一名莊園內的廚師去進行學習！這是我現在唯一的請求了！”餐桌管家深鞠一躬，很是自責的說道。

“這件事正是我要交待你去辦的，至於具體人選，你和梅爾斯去商量。我能提醒你們的事，只有一件——保持謙恭。”蘇拉含笑看向這位因為失職而自責的餐桌管家：“因為製作出這種新式美食的，並不是一位專業廚師，而是一個年輕人。”

“感謝您的提醒，我會注意這方面的安排的！”餐桌管家再次深鞠一躬，“請允許我先告辭！”

“去吧！”蘇拉點點頭，目送這位餐桌管家退下，才把目光轉向了行政管家。

這個時候，對方剛接到了一名男僕的小聲彙報。

“殿下，寇特瓦爾特先生已經在第四會客廳等候您了！”行政管家微微點頭，向蘇拉彙報道。

“我去換一身衣服就去！”蘇拉站起身來，沖跟在身邊的內務女僕長點點頭，對方趕緊給等在餐廳外的人打個信號，看到這邊的信號，餐廳外幾名女僕開始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

在餐桌旁，板着一張小臉的克里斯蒂娜好像打了一場勝仗一樣，輕巧的從靠背椅上跳下來，就追着剛離開的餐桌管家去了。在她身後，兩名二等女僕快步跟上，小聲的提醒她注意禮儀。

“殿下，您似乎太寵克里斯蒂娜小姐了！”

看着克里斯蒂娜一點也不淑女的蹦蹦跳跳的跑遠，行政管家眉頭微皺，出聲提醒道。

“沒關係的，克里斯蒂娜還要八年才會參加正式的社交場合！”蘇拉輕笑一下，在行政管家的陪同下走出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