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唐家

墨色如潑，零碎的星掙破夜幕探出頭來。圓月懸挂在天空，撇下一抹銀輝照在上庄村屋頭。

沉默的夜被尖叫聲劃破。

“老栓媳婦兒，光喊頂啥用，使把勁啊！你前頭都生過三個娃了，再不使勁，娃怎麼出的來？”屋裏傳來老婦人焦急的叫喊聲。

李穩婆現在心裏怕的要死，早知道就不接老拴媳婦兒的活了，干穩婆這行二三十年，什麼樣的兇險情況沒見過？這喊着喊着睡著了的，還是頭回見。是的，是睡著了，還會打鼾的那種。

兇險！真怕一胎兩命賴上她……

門外，一老漢正坐在大棗樹下的小木墩上，叉開雙腿，手中拿着煙桿在那直抽。

濟濟一堂的老少站在上房的房口等待。

此刻，張春珍在夢裏看見一抹金光從天空劃過，落入自家屋子。“啊～！”

猛的一下，夢中的張春珍一下子醒過來，睜大眼，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小。

“生了生了！”李穩婆都替唐老栓媳婦兒捏一把汗，都這大把歲數了，生娃不容易啊！以後准不接年紀那麼大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個的老命夠賠？

李穩婆抱着個襁褓出了上房，走到老漢面前，嘴裏說著喜慶話:“老栓啊，你家媳婦給你生了白白胖胖的小閨女，接生這麼多年，頭回接生到這麼水靈的娃，老栓，好福氣呦！”

這話真不是胡說，李穩婆十里八鄉的接生過多少娃就，就是那陳大老爺的大媳婦兒她都接生過嘞，哪個剛出生的娃不是皺巴皺巴的，像唐老栓家的那樣白嫩的，少見的很。

可不是好福氣嘛！

唐老栓看着李穩婆手裏的襁褓，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抱抱孩子，可是他已經十多年不曾抱過孩子了，只能傻愣愣的站在李穩婆身前，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李穩婆是什麼人，怎麼會不知道這些當爹的心思。她手把手教唐老拴，等唐老栓能抱上娃后，李穩婆才撒手。

李穩婆看着唐老栓的閨女，嘖嘖了聲，“老栓啊，要不是大花是我外甥女，你媳婦又是她的婆婆，這次還真不想幫你接生。都多大歲數了，那情況，兇險！你媳婦以後要是還生，別來找我了，怕砸了招牌。”

唐老栓老臉一紅，“咋還生，多大歲數了，這小閨女鐵定是老么了。”

“要不是我歲數比你大，又是親家，才不搭理你。屋已經收拾好咯，可以抱娃進去看你媳婦兒了。”

李穩婆說完也沒提賞錢，這個是個女娃，又是親家，要賞錢還不得讓大花難做。雖說看唐老拴的樣子不像是不喜歡小閨女的，可這十里八鄉誰不知道老栓媳婦兒重男輕女啊，孫子不一定是寶，但孫女一定是草。

要是要了賞錢，老拴媳婦兒就算不要回來，也肯定使勁磋磨大花，到時候還不是大花受苦啊！

唐老栓抱娃進了屋。

屋內，張春珍身子半耷拉地躺在炕上，靠着牆，喝着紅糖雞蛋水，林氏在一邊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