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助學金
一個多月過去了,生活相當平靜。
下午,收到班主任在群里發的通知,最近有個企業家給學校贊助了一批助學金,分配到我們班上有六個名額可以申領,讓那些家庭困難的同學填寫申請書,把自己的家庭情況描述清楚,班主任了解對比以後選出最合適的六個人選。
我們宿舍交流了一下,有想申請的,有覺得這個名額要讓給真正有需要的人,我覺得很對,錢要花在刀刃上。
我跑去隔壁了,想看看他們會不會申請。
我站在門口看見他們每個人都坐在書桌前絞盡腦汁的思考,走近一看,全特么再寫申請書。
“你們要不要臉呀?”我嘲笑他們。
“他們三個要不要臉我不知道,但是我要,我心想,行不行的,先遞一份申請書上去。”琦哥搶先說道。
“萬一申請到了呢,估計有不少的一筆錢!”大嘴樂呵道。
“玩遊戲真費錢!”阿明簡單直接道。
“你知道的,談戀愛也費錢!”香豬說道。
“看來你們宿舍最不要臉的就是香豬同學!”我笑着說。
“你才知道嗎?”
“就是他這個死豬!”
“他臉皮比我鞋底還厚!”
其他三人達成了共識。
香豬反擊道:“放屁,你們也都在寫,又不是我一個人寫,你們都不要臉,一個個家裏富的流油,還恬不知恥的想要申請貧困助學金,不要臉!都十分的不要臉!”
“原來你們都知道這個是貧困助學金呀!這一筆錢不是應該發給最需要的人嗎?”我特意在“貧困”兩字上加重了聲音。
沉默了幾秒鐘。
“算了,我不申請了,用助學金充的裝備肯定不好使,沒法帶給我力量,你們寫吧!”阿明率先放棄了。
“我也不寫了,媽的,想了半天不知道寫什麼,算了,我還是接着玩遊戲吧,琦哥,你繼續!”大嘴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大嘴的確不知道如何動筆,他的紙上就寫了申請書和尊敬的班主任幾個字,說完,就把紙揉成了一團,做了一個投籃的動作,把紙團投進了垃圾桶里。
“Yes,球進了,這該死的命中率!”大嘴看到進了后大喊了一句。可垃圾桶實際上離他不到兩米,相當於上了個籃。
“你們都不寫了,那我也不寫了,剛才我是看你們都寫,我也跟着寫,其實我也不愛寫這個東西的,大嘴,等等我,在哪裏區?”琦哥說完,迅速的打開了電腦。
大嘴回答他:“傻叉,老地方等你!”
“哈哈哈,你們都放棄了嗎?又少了三個競爭名額,那我接着寫了,唉,談戀愛費錢呀!”香豬哭喪的臉上閃現出了一絲興奮的笑容。
“不……要……臉……!”阿明拉長音說著。
“景哥,你看看這個人的臉嘴,我真想衝上去給他兩巴掌,又怕髒了我的手套。”琦哥一臉嫌棄的看着香豬。
“你寫唄,就算少了我們仨,你也申請不到,不信你等着瞧,哈哈!”大嘴說得很自信,好像他不同意這事就沒有希望。
“哇,這人太不要臉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能用談戀愛作為理由,香豬你會把談戀愛費錢這個論點加入到你的申請書里去嗎?”我嘆為觀止。
“我寫寫看,需要的話也可以。”香豬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
老話說得好呀,人無臉則無敵!
其他幾個邊打遊戲邊噴香豬。
香豬好像沒聽見似的,筆下似有千言,繼續寫起了他的申請書,干別的事的時候沒見他這麼專註。
我回到了自己房間,和室友們說起了他們的事,無不“讚美”香豬的不要臉精神。
第二天上午,我問阿明,香豬的申請書交上去了嗎?
交上去了,昨天晚上交過去的。
他還真的寫好交上去了!
幾天以後,班主任找到我們這一群沒有寫申請書又比較了解身邊同學的人秘密召開了一個討論會,他想從側面去了解申請人提供的信息是否屬實,以便最後評出的六個人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和大嘴被通知參加這次會議,差不多就是一個宿舍派出一個人去,外加幾個班幹部,十個人左右參加這次評定會。
班主任說這次評定要本着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態度對待,不要因為平時和其中的某些同學關係不錯,就幫他打掩護,騙取助學金,這樣的行為是可恥的,我們應該實事求是,讓最需要這筆錢的同學拿到,花在最困難的地方上。
大嘴小聲對着坐在旁邊的我說:“我一定不會包庇香豬,我要拆了他的老底,讓大家看看他是個什麼貨色!”
哈哈,有好戲看了!
班主任接著說道:“這次助學金一共有13名同學申請,而給到我們班級的名額只有6個,所以我們要從這13個人裏面選出最合適的6個人來。”
班主任不斷強調助學金應該發給那些最需要的人。
說完,他把申請書拿給我們,大家輪着看一遍,了解申請人的書面情況是否和他本人家庭狀況一樣。
大嘴看過幾份,在我耳邊小聲說:“有些人呀,平時大手大腳,申請的時候就哭窮瞎編,真不要臉!”
“是呀,沒看出來是這樣的人!”我答道。
我也看過幾份了,確實像大嘴說的那樣,完全兩樣,為了拿到錢,啥瞎話都說得出口。
香豬的申請書傳到了大嘴手上,大嘴笑着跟我說:“我倒要看看這個狗東西能編出什麼瞎話來!”
“我們一起看!”我也很好奇香豬寫的內容。
大嘴把香豬的申請書放在了我們倆中間,一起開始看。
“啊!他怎麼能編這種瞎話呀?居然說自己的媽媽得了大病,這也不過分了,為了拿到錢連媽媽也詛咒,太畜生了!”我怒道。
大嘴沒說話,他仔細的看着。
我接着往下看。
“他每天晚上出去不是去談戀愛嗎?怎麼變成了出去做兼職賺錢,他可太能編了,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鄙視他!”我看着他的申請書為他感到羞愧。
大嘴還是沒說話。
我們都看完了。
“大嘴,你怎麼不罵他呀,連媽媽生病了這麼瞎話都能說的出口,太讓人氣憤了!”我表示很生氣。
“他說的是真的!”大嘴一臉嚴肅。
“你要幫他騙貧困助學金嗎?”我問他。
“不是,他說的是真的,這不是他瞎編的。”大嘴說。
“他媽媽生病了這事是真的嗎?以前怎麼不知道呀!”我還是有點兒不信。
“我也是看了以後才知道這事的。”大嘴說。
“他這樣寫你就信了?”我還是不懂。
“不是的,我看了他寫的申請,再回想起他前段時間一些不正常的舉動,然後串聯在一起,所以我判定這事是真的,不是他編出來的。”大嘴說道。
“他前段時間有哪些不正常的舉動嗎?”我窮追不捨。
“就這一來個月,他回家了一趟,回來以後也經常在陽台和家裏打電話,不經意間聽到他問他媽媽的情況,要好好配合檢查,什麼我錢夠用了,不用給我打錢之類的對話,當時我就感覺發生了什麼事,香豬他自己不說,我們也不好開口去問。”大嘴向我解釋道。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的,我發現他這段時間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特別容易走神,有時候跟他打招呼他都沒反應,我還以為他又失戀了。”我想起了香豬最近的變化。
“還有,他說晚上去做兼職也是真的,每次都很晚才回來,我們問他的時候,他都說女朋友纏着他不讓他走,就多陪了她一會兒,但我看他每次都很累,不像剛談完戀愛神采奕奕的樣子。那段時間看着他勞累的狀態,搞得我都不敢談戀愛了,心想談戀愛這麼費體力嗎?”大嘴又向我提供了一些香豬的情況。
“那他為什麼要騙你們呢?”我問道。
“我猜他不把家裏的變故告訴我們,是不想我們變得特別關心他吧,不想讓我們對他有所同情。”大嘴分析了一波。
“嗯,香豬雖然平時嘻嘻哈哈,但他自尊心還很強的。”我說,香豬很可能就是這樣想的,不願其他人換種態度對他。
接着我們繼續看其他人的申請書。
大概10分鐘過去了,班主任看到大家都把13份申請書看過了,就準備討論了。
一個一個的開始,先是A,是個女生。班主任說大家可以隨意發表自己的看法,只要是在事實依據上。
“她平時花錢都大手大腳,家裏不像有困難的樣子。”有個女生說道。
“是呀,看他用的化妝品都不便宜,手機也是最新款的,自己也沒賺錢,家裏要是沒錢哪買的起呀!”另一個女生說道,她是A的室友,所以對A比較了解。
“據我所知,平時看她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妖里妖氣的,穿的用的都不便宜,哪像她申請書里寫的那樣,她是不是沒錢買化妝品?”大嘴一臉賤兮兮的說道。
班主任對大嘴說:“姜峰宇你說就說,不要進行人身攻擊,好了,我知道她什麼情況了,下一個。”
下一個是B,是我對面宿舍的男生。
大嘴首先開始了:“老師你自己看看,父母年邁,四個姐姐都出嫁了,家裏貧困,他父母雖然年紀大了,沒見他寫有什麼大疾病,家庭條件不好也不會超生這麼多孩子,何況姐姐們都嫁出去了,家裏就供他一人讀書,我看不存在有什麼困難。有四個姐姐一人喂他兩口飯,他就能吃飽了。”
“我有幾次在學校里都看見他和他室友從超市買了一大袋零食出來。”一個女生說道。
“他在宿舍拿零食當飯吃,看不出來家裏很窮。”另一個男生補充道。
下一個C,女生。她寫着父親早逝,母親有疾病不能工作,一直跟着外公外婆,家裏很困難。
平時和這個女生接觸,感覺他很內向很樸素,確實像那種困難家庭里出來的孩子。
“是的,她父親在她很小就去世了,母親還要有人照顧,跟着外公外婆長大,平時在宿舍里沉默寡言,花錢也很省很省。”她的室友說道。
“他肯定要佔一個名額!”大嘴嚷道。
其實班主任和大家都多少了解她的情況,知道她家裏困難,本着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她這個情況也是要走個過場。
下一個D,男生,大嘴他們對面宿舍的。
“D家裏怎麼能困難呢,他一有時間就出去旅遊,平時吃的用的都不差,在坐的沒有哪個有錢經常出去旅遊吧,還聽說他哥哥在當地開了一家中型超市,家裏條件肯定不錯的,純粹是來騙錢的。”大嘴相當不滿地說道。
我也忍不住說了幾句:“他經常去旅遊這是有目共睹的,假期里一去就是五六天,還拍了不少遊玩的照片,這種條件來申請貧困補助真有點兒不要臉了。”
“之前還約我一起去廈門玩呢,他家裏條件不錯呀,我真是看走了眼!”有個女生補充道,說完女生察覺到有幾個同學在偷笑,這才意識到,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我和大嘴對視一笑,心想:這是破案了嗎?
下一個E,是程桑竹(香豬)。
“他以前好像條件還行,近期他媽媽生病的事就不知道真的假的?”有位女生說道。
“是真的,前段時間回了一趟家,最近頻繁和家裏打電話,晚上還出去做兼職賺錢。”大嘴回答道。
“有一天我看到他在外面做兼職,我覺得好奇他怎麼做起兼職來了,問他也沒說,就讓我別跟其他人說。”另一個女生說道。
“他這段時間精神恍惚,不在狀態,肯定是家裏出事了。”我說道。
班主任說:“好,知道了,下一個。”
F,一位女生。
“她父親去年動了手術,一直在康復中,家裏母親除了照顧她父親,還在打點零工,補貼家用,條件很艱難。”她的室友說道。
“她平時非常節省,一有時間就出去做家教,說盡量賺到自己的生活費,減輕媽媽的負擔。她挺樂觀的,覺得生活會變好!”另一位女生很溫柔地說道。
“我都聽哭了,老師,她要佔一個名額!”大嘴用手背輕輕抹掉了眼淚。
“大嘴,你要振作起來!”我輕輕的拍了拍大嘴的背。
“好的,知道了!”班主任低沉的聲音說道。
G,一個男生。
“哈哈哈,他的申請書寫的太好笑了,幾乎沒一句真話,一個天天泡在網吧,通宵玩遊戲的人,說家裏困難,還有一個讀高中的弟弟,繳不起學費,哈哈哈,看他穿的用的,就怕不是開了工廠就是國企幹部,來申請補助,太沒臉沒皮了。”大嘴冷笑道。
“會不會是在網吧做兼職,當網管呢?”有個女生問道。
“怎麼會,我去了那麼多次,也沒見她給我充過錢,每次充錢的也是一個漂亮的小美眉,他呀,在裏面玩的飛起,喊得比我還大聲!”大嘴回答道。
“他用的東西看起來都非常講究,價格不菲呀!”另一個男生說道。
下一個。
後面幾個申請人的家庭條件一般,也沒有特別困難的,就不一一展開來說了。
討論結束了,班主任交代我們今天討論的內容不要外傳了,這畢竟是同學們的私隱。因為要評選到合適的人,他怕有困難的沒選上,選上的不夠困難,所以才一一了解清楚真實情況。
我們都明白,散會以後也就沒有在私下交流討論了。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就讓事情過去吧!
大家各自離去。
我和大嘴去超市買了瓶可樂,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看着操場上運動的人們,陷入了沉思,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
幾天以後,六人大名單公佈出來了,有香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