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道長返陽觀地獄，無量觀道長驅妖

上回書說道，道長懇請閻羅王幫張善人解難，閻羅王道：“既然你幫他誠懇求朕，也罷，朕就說於你解難之法。你要記清。”道長一聽忙道：“一定記清，一定記清。”閻羅王道：“再有五天就是初一，讓張有德去青雲寺賠補送子菩薩香爐一尊，同時捐贈沉香三十三捆，已補三十多年香火。並上香向菩薩求情，檢自己年幼無知，犯下大錯，求菩薩開恩，饒恕己過。送子菩薩心胸寬闊，普度眾生，定不計較此事。拜求菩薩后，再過四天，是初五，讓他在院內，擺上香案，酉時祭拜天地及過往神靈，朕在地府也幫他一幫，他夫妻一子可得也。”道長抱拳深施一禮道：“謝閻羅聖君為小道解難，福蔭張家，他如生子，一定讓他答謝閻羅聖君。”閻羅王道：“好說！好說！既然如此，讓判官送你返陽去吧！”

判官送道長出得殿來，道長往來時路方向走去，判官忙攔住道長說道：“陰間只有來路，沒有迴路，你向來路回走，路無盡頭，如何走得完啊。你隨我來，我送你從生門還陽。”言罷，轉身帶道長往殿後走去。

行不多時，前面傳來一聲聲慘叫，是人聲，不是，是鬼嚎，不像。叫聲凄厲悲慘，撕心裂肺，扣人心弦。道長問判官道：“你可聽到慘叫聲？”判官道：“聽到啦，時時如此，有何怪哉。”道長膽怯的問道：“如此慘叫聲，卻是為何？”判官道：“那是十八層地獄，受刑之人在叫，我送你回陽，就經過此處，不如我帶你看看如何？”道長內心膽怯，但受好奇心驅使，心想看就看，也不枉游地府一回，便道：“我隨你看看。”判官在前，道長緊隨其後，嚎叫聲越來越大，扣人心弦，令人生畏。就見前邊不遠處有一座廳堂，四個鬼差在對一人用刑，鬼差面目醜陋無情，你看那鬼差，有的短衣短褲，赤腳裸臂無頭臉。有的只穿短褲裸軀幹，有頭有臉舌外翻。有的長袍短褲穿鞋襪，有頭無眼獠牙尖。有的只扎圍裙穿拖鞋，肩上扛個骷髏面，沒有鼻口沒有眼。怎見得——

四位鬼差地府臣，相貌醜陋驚煞人。任爾陽間高與貴，押此刑具加你身。

就見堂內有一木樁，樁上綁定一人，一鬼差雙手把頭，二鬼差一左一右各拿刑具，正在給那人動刑，慘叫的撕心裂肺，另一鬼差站在中間，為二鬼差搭手。拔出那人之舌，扔在地上。一會人的口舌慢慢恢復原形，行刑再次開始，往複行刑不止。

判官對道長說道：“這叫舌口獄，人在陽間，說謊騙人，言而無信，口無遮攔，謾罵父母老人，口辱天地神靈，罵人無口德者必受此刑。”

在嚎叫聲中，他們繼續前行，又見一座廳堂，堂中架着一口大油鍋，油被燒的翻滾，四位鬼差扒光一人衣服，抬起那人扔進油鍋。鬼差拿起大笊籬翻炸，然後撈出鍋外，放在地板上，待涼風吹過，又返回人形，鬼差再扔其入鍋，反覆行刑。

判官道：“這是油鍋獄。在陽世欺男霸女，拐騙兒童，挖墳掘墓，貪污受賄，騙取財物之人，來此受刑。”

前邊又是一座廳堂，廳堂正中立着十字木架，上綁一人，光裸全身，鬼差正在為其用挖心刑，在慘烈的喊叫聲中，那人昏死過去，稍時，那人慢慢復原，鬼差再施刑罰。

判官道：“這是挖心獄。犯打爹罵娘，欺凌老幼，忘恩負義，棄兒扔女，拐騙兒童者遭此刑罰。”

道長邊游觀十八層地獄，邊聽判官解講。判官道：“教唆寡婦出嫁，打入剪刀獄，

剪斷十指。誹謗和陷害他人，打入蒸籠獄，反覆蒸煮。殺生者，打入刀山獄，讓尖刀刺遍全身，還要攀爬。自殺自虐而死，打入枉死獄，坐牢。搶劫放火之人，打入火坑獄，受火燒而不死。”地獄十八層，層層刑罰嚴，陽世只要有過錯，陰世的刑罰不可免，怎見得，有詩為證——

陰府地獄十八層，鬼獄刑罰各不同。剝皮挖心下油鍋，刀山拔舌鋸割烹。蒸煮裸冰牛角頂，肉醬火坑烙磔刑。勸君莫做虧心事，陰曹地府最公平。

判官帶道長看過十八層地獄，前面來到陰山，陰山背後有枉死城一座，城內雲集枉死鬼眾多，有的身前身後插進數刀，有的刀抹脖子頭倒掛，有的斷臂斷腿身半塊，有的長舌外伸血淋淋，有的面色青紫極兇殘，有的蓬頭陋面沒有眼，有的殘缺四肢半拉頭，有的心肝胃腸漏體外，有的無耳大嘴沒有眼。眾鬼形態各異醜惡，陰森可怕，見有人來，蹦跳亂喊其冤，堵在路上索錢不讓前行。判官嚇道：“他乃閻羅王賓客，玄靈子道長，你等不得無禮！”眾枉死惡鬼聞后散去。

前行不遠，前面又來到禽畜山，遍山集滿各類禽畜，圍住道長索錢要命，或要吃食，狗、狼、豹、虎、獅一些猛獸，要上前撕咬道長，道長躲在判官身後，那判官吼嚇道：“你等孽畜，快些散開，他是閻羅王賓客，休得無禮！”眾禽獸一聽，全部走開，讓出路徑。

走不多時，路邊一位婦女，攔住去路，讓道長喝完水再行。你道她是何人，有詩為憑——

返陽路上一婆娘，執掌陰間夢婆湯。窮富貴人打此過，一碗夢湯前世忘。

判官對那婆娘說道：“他是閻羅王賓客，令我送他回陽，他勿用吃你湯水。”夢婆聽后，扭身回到路邊暫且不提。

話說那莊主和張員外，在東屋門外坐守一夜，見寅時將過，不見道長出屋。莊主小聲說道“現在寅時將過，不見道長有什麼響動，我等準備燒符吧。”員外道：“我也是心急，道長說的是卯時一刻燒符，現在再稍等一會，一刻到燒符如何莊主？”莊主道：“即如此，就稍等片刻，再點燒符貼不遲。”

二人就靜等到卯時一刻，再用耳細聽屋內無聲，莊主拿過符貼，在蠟燭上點燃，就看那符貼，被輕風吹得在屋內旋轉，最後化為一縷青煙，從門縫飛出。二人對視一下，坐回原位等候。不到一刻鐘，就聽屋內有腳步聲傳來，門一開，道長微笑着走出屋來不提。

再說那判官正在對夢婆說，道長免喝夢婆湯之時，就見一鬼差一路小跑，來到判官面前道：“閻羅王讓我速來告知你，陽間催促道長返陽書貼已到，令判官即刻送道士返陽。”判官道：“得令！”道長只顧游觀地府，忘記了時辰，此時一想，也心內着急，這時判官對道長道：“陽世已來書貼，催你返陽，我們快行。”轉身向前急行，道長隨後緊趕，霧氣中現出一座拱橋，橋下氣霧瀰漫，看不清是水是霧，判官道：“這是奈河橋。”道長站在奈河橋上向前看去，霧氣中隱約可見前面一處月亮門廊，在閃閃發光，雲霧繚繞，金光鎖門。判官帶道長走到門前道：“門外就是陽世，你回去吧！”道長還沒來得及致謝，被判官一把推出門外，道長忙回身再看，那裏有甚月亮門，僅見一片曠野。於是乎，道長在房中打坐方醒，舉雙臂抻了一下懶腰，下地向屋外走去。

話說莊主和員外坐在門旁等候，時間不大，就見道長推門出來，二人忙站起身來，抱拳道：“仙道一夜辛苦！”道長微笑道：“這一夜很累，但也不負所望，時間尚早，我再回屋歇息歇息，你二位自便。”員外心中有事，還沒來得急開口，莊主就道：“就聽仙道之言，仙道回房歇息，我二人自便。”道長聞言，轉身回屋歇息不提。

話說，自玄靈子道長離觀巡遊，已三月有餘，此時已是春暖花開，暖風熙熙，萬物復蘇，五花山恰如在花海之中，極其美麗。觀中之事由大師兄料理，也是井井有條，不時有莊戶人家送來玄靈子道長緣化的錢糧，觀內倒也興旺平和。

一日道觀走進一位女子，身隨兩位丫鬟，這女子長相甚嬌。瓜籽臉濃眉鳳目，頭梳兩辮朝天挽，金銀頭飾步搖簪，窈窕身材青紫薄紗衣，乳白寬腿紗褲蓋腳面，腳穿粉色繡花鞋，手拿雙面綉團扇一把，貌若天仙，怎見得，有詩為證——

窈窕身姿淑女臉，千嬌百媚一女仙。香甜氣息瑩身繞，四美見了也無顏。婀娜多姿身輕靈，天蓬見了心不安。閉月羞花又如何，姿勝沉魚與落雁。

那女子帶着丫鬟，進到大殿，向當值道士道：“你觀觀主可在？”道士問道：“你有何事？”女子道：“我要見你觀主。”道士道：“我觀，玄靈子道長為觀主，他已下山雲遊多日，尚未歸來。”女子道：“當下，誰主理道觀？”道士道：“是大師伯掌管。”女子道：“你帶我見你大師伯也可。”道士心裏不願，但又怕真有大事被耽擱就道：“那我帶你前去，走。”

道士在前，女子和丫鬟隨後，出得殿門，往西苑走去，片刻，來到西跨院內，院裏坐北朝南一棟道房七八間，走到最里的一個門前，道士喊道：“大師伯，有女施主來訪！”就聽屋內回答道：“請進室來吧！”道士伸手拉門，舉手請女子進入，美女進屋一看，面東盤膝合十而坐一位道士，年齡已六十以上，身體健壯，相貌端莊，怎見得，但見——

坐禪修鍊一長老，灰白頭髮帶道帽。身穿道袍足蹬靴，五縷長須胸前罩。

女子先開口問道：“你可是無量觀主事者嗎？”老道士抬頭睜眼看了一下女子道：“貧道正是，你有何話請講。”女子道：“我乃葫蘆洞洞主，迷漿大王是也。”老道士一驚，但故作鎮定，心內想到，這麼美麗的女子，竟然是一妖怪，發著顫抖道：“是……是迷漿大……大王啊，失……失敬，失敬。”。那女子繼續說道：“我在此山西邊半陽處，已修鍊三百多年，我們一直是鄰居呢。”老道士壯着膽說道：“我們既是……是鄰居，你來此何干？”女子道：“就因為是鄰居，我才以禮相待，求你幫忙則個。”老道士心驚稍好道：“鄰居之忙，如若能幫，貧道責無旁貸。”女子道：“在三百多年中，我族人發展極快，勉強居住，也不想另選吉地，現如今實在人眾，居住不下，就巡遍此山，發現在你觀后，有一石洞，即背風又朝陽，是我族人居住吉地，只是見洞中有一坐像，就知此洞被道觀先佔，故來此說明，讓道家清理石洞，我們好搬家於此，咱兩家做個近鄰如何？”老道士一聽，就知是師傅坐化之洞，那如何能行，忙說道：“別的地方道也好說，你說那洞，是我觀歷代師尊，修行辟穀之所，坐像是我師尊，不可！不可！抱歉！抱歉！請您另選他處。”女子一聽道：“我已無處可選，遠去別山，鮮花極少，我好言相勸你不聽，你待如何？”女子有點生氣，老道士雖然害怕，但也不能同意把洞讓它，沒有辦法道：“我就是臨時掌管觀中之事，確定不好這等大事，玄靈子道長除外雲遊未歸，待他回觀后再處如何？”女子生氣道：“我不管你什麼道長，給你十天時間倒洞，十日一到，我全族搬來此洞居住！”言罷，轉身化一道清風離去。那老道士一見，驚得目瞪口呆，但也無奈。

轉眼十日期限已到，就見一個道士慌慌張張，進到老道士室內道：“不好啦師伯！”老道士見狀忙道：“什麼事，慢說。”道士道：“殿後山石洞，佈滿大黃蜂，正在那裏築巢，有十幾個巢穴，黃蜂極大，蜇人不死必傷，無法進洞給師爺，上香換蠟，師伯你說怎地好啊？”老道士道：“出家人走路怕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有好生之德，你等不許動它，我也無奈，就等道長回觀再說吧！哎……”老道士長嘆一聲無語。暫且不表。

再說那玄靈子道長，進屋休息了一個時辰，出的屋來，在堂屋落座，莊主和員外原座相陪。小翠端上新茶，玄靈子道長見小翠倒完茶水出去，喝了一口茶微笑道：“貧道夜遊地府，總算沒有白往。”莊主忙道：“可問明張員外子嗣之事？”道長道：“聽我慢慢道來，但有些是天機，不宜亂說。張員外你八歲之事還曾記得？”員外道：“三十幾年前的事，我已記憶模糊，不一定記得清楚，仙道你說是何事？”道長道：“你八歲隨父母到青雲寺進香，打碎一個香爐，還將香爐扔掉，可還記得？”員外道：“八歲時的事情，已記憶不清，經仙道一提，還有些印像，是有此事。”

莊主道：“請問仙道，員外說既有此事，那如何是好乎？”道長道：“他當時打碎的是送子菩薩座前香爐，僅壞香爐事小，還將殘香爐丟到殿外無人處，所以至今無子嗣。”員外一聽，雙膝跪地面露哭相，抱拳向道長施禮道：“念我時年尚小，不懂利害，求仙道救我。”道長道：“無量天尊，閻羅王承諾幫善人在陰界調停，”員外又稽首道：“感謝仙道，感謝閻羅王大恩！”道長道：“員外，你先起身，貧道還有要事相告。”員外起身，雙手仍然緊抱雙拳站立一旁。

就聽莊主向道長問道：“事已如此，仙道還有何策，快言。”道長道：“無量天尊，員外你要聽真，記好。”員外道：“一定聽好，記牢，仙道說吧。”道長就將如何如何賠補香爐和沉香，如何拜求菩薩饒恕，如何祭拜天地，求其福佑張家得子說了一遍道：“兩項祭拜后，如你內人有喜，戌時你還要在庭院設下香案酒肉供果，感謝閻羅聖君大恩。你可記下啦？”員外道：“記下啦。”莊主也道：“三件事，我幫他記下。”

早飯後，莊主回家補睡，員外讓玄靈子道長仍回東屋歇息，自己心裏高興，也回內房與內人敘話不提。

在說那玄靈子道長，在東屋床上盤膝坐禪，入靜后就見師傅進來道：“玄靈子徒兒，讓為師好找啊，”玄靈子道：“你找徒兒為何？”那老道長道：“哎……我在那洞裏，已經多日沒有香火啦，你快回觀看看吧。”老道長話說到這，轉身不見。玄靈子一個激靈，睜開雙目，那裏還有師傅啊，室內空蕩，僅自己一人。他抬手掐算才知，自家道觀有難，身為觀主，如何躲得。就起身下床，整理裝具，出得房來，一見小翠正在收拾堂屋，就單手合十對小翠道：“無量天尊，女施主有勞啦。”小翠忙抱拳還禮道：“仙道可有吩咐？”道長道：“麻煩施主，去請員外出來說話。”小翠道：“仙道小坐，我去去就來。”小翠轉身向後屋急去。

片刻，就見員外大步流星的趕來，見道長就抱拳問道：“仙道宣我何事？”道長道：“觀中急事，我必回觀，特向你辭行。”員外見說，知留也無用道：“仙道小坐，我片刻就來。”轉身回後房去來，站到道長面前，雙手捧一定白銀道：“道長為我嘔心瀝血，子嗣大恩無以言表，這是紋銀十兩，略表寸心，請道長作香火之用。”道長也不客氣，接銀在手道：“說好三件事，你必做好，缺一不可，貧道適時還來。”言罷，轉身出房，架起趁腳風離去。

時間不大，道長回到無量觀，收起趁腳風，早有小道士看見喊道：“道長回觀啦！道長回觀啦！”玄靈子道長在眾道士的陪護下，回到禪房落座，有小道士把一杯熱茶遞上，剛剛喝了一口茶水，就見大師兄急匆匆進來說道：“師弟，大事不好啦，”道長道：“大師兄，不急，慢慢說來。”大師兄深吸一口氣，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詳細的向師弟述說一遍，最後道：“師弟，它可能是妖精，我們無法進洞，師傅的香火也斷了，當下不知如何是好。”道長道：“那洞是我歷代先師所留，是觀中有道高人修禪之所，如何讓的，大師兄帶我前去看看再說。”玄靈子道長背好寶劍，帶好一應物品，大師兄在前引路，二人來到殿後山洞，就見那石洞正中，懸挂着一個碩大的蜂巢，有大缸大小，四周有大小不一的蜂巢十幾個，石洞外有密集的大黃蜂飛舞，遠處就能聽到大黃蜂的飛鳴聲。二人站在稍遠處，大師兄面蜂巢喊道：“那女妖聽着，我觀玄靈子道長今已回觀，女妖迷漿大王出來回話！”頃刻間，颳起一陣清風，飛沙走石，讓人無法睜眼。風勢稍過，就見十天前那位女子站在二人面前道：“哪位是觀主，本大王特此來見。”玄靈子道長道：“無量天尊，貧道便是”也不知二位相見如何，怎樣分出高下，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