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一百四十九 - 格雷格與瑪雅水晶
門口的蓮花燈亮起來了，事務所迎來了第一百四十九號客人。
男人頭戴八十年代美式偵探帽，身穿長風衣，胳膊下夾着一個很大的公文包。
“兩張票，下一班火車什麼時候？”男人氣喘吁吁，好像剛結束一百米衝刺。
“火車？什麼火車？”
“一張去巴爾的摩的火車票！要越快越好！”
“這裏不是售票廳，你來錯地方了？”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退後兩步，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你在開我玩笑嗎？”
“這裏不是售票廳，我沒有火車票賣給你。”我又重複了一遍，盡量讓自己的每一個字都能讓他聽的清楚。
“完蛋了，完蛋了。”
“非要去巴爾的摩不可？”
“不去巴爾的摩，一切就都完了。”男人捂着腦袋蹲下來，看起來像是世界快要末日了似的。
“發生了什麼，您願意具體說說嗎？”
“不行……不行，我沒有時間了。現在還能想別的方法，還能想別的方法。”
“先生，我們現在是在地獄，我不確定您是不是能夠按時前往巴爾的摩。”
男人的臉瞬間僵硬住了：“你說什麼？”
“您現在在地獄，巴爾的摩在人間，我不確定是否有從這裏到巴爾的摩的公交設備。”
“你在開玩笑吧，你個賣票的，別逗我了！”
男人生氣了，他要衝過來扯我的衣領。就在他撲向我的瞬間抓了個空，整個身體直接穿透我的身體，臉朝下地摔到了地上。
“先生，你不是鬼魂？”我有些意外了，這個男人的身體竟然是實際的人類身體，能夠徑直穿過我的靈體。
男人顯然是被嚇到了，他從地上爬起來，雙唇打顫，坐在地上四肢並用地往後退：“你他媽是鬼嗎？你是鬼嗎？我在哪裏？這裏是哪裏？”
“先生，先生，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不知是因為地獄對於人類來說太冷了，還是他過於驚嚇，整個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顫抖逐漸變成了不受控制的抽搐，我連忙從左手手鐲中抽出一縷綠色能量，形成能量罩，包裹在他身體的周圍。
男人在能量罩中顫抖的好了一些，他看起來很疲憊，但手裏還緊緊地抓着那個公文包。
“先生，請告訴我，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我在紐約中央車站裏趕車，剛推開售票廳的大門，就到這裏來了……這是什麼電視惡作劇嗎蒼天啊！我真的在趕火車，請不要拿我開玩笑了。”
我覺得困惑，打開事務所的大門，外面還是實實在在的地獄景象。血海，樹枝與樹葉，孤魂野鬼繼續嚎叫着，與平時並無二樣，沒有任何紐約中央車站的影子。
“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進入到這個空間裏來的，不過你是暫時無法前往巴爾的摩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孟婆那邊，問問這一切是什麼情況？”
“孟什麼？”
“孟婆，哦，就是我們東方地獄裏專門管輪迴轉世的官員。”
“我在東方地獄？這太扯了！你要怎麼證明我死了？我還在地獄裏？”
“我現在也不確定你死沒死。”
我把手徑直穿過他的胸口，可以摸到他鮮活人類心臟的輪廓，在我的手掌間砰砰跳着。男人瞪大眼睛盯着我看，突然大叫道：“我知道了，你是巫師！”
“不管我是什麼，我也可以把你就留在地獄裏不管不問，
隨你死活。或者你可以收起你一驚一乍的態度，隨我去找孟婆問問什麼情況。”
男人抓住我的袍子，都快哭出來了：“別把我丟在這個地方，不管你們那個官叫什麼婆，如果她可以救我，就帶我去見她。”
我看着男人的樣子，嘆了口氣：“您貴姓？”
“格雷格（Greg)，我叫格雷格。”
“好的，格雷格，那現在我們要去找孟婆了。可能會有些失重感，但請你不要尖叫，也不要哭喊，因為我會頭疼。我頭疼的話，可能會去錯地方。地獄那麼多層，如果去到比這裏更恐怖的地方，就麻煩了。”
我用玉鐲在空中打開傳送門，格雷格咬着自己的嘴唇，抱緊我的大腿，一起躍入傳送門中。
——在傳送通道里，他如我所料的尖叫起來。
在耳膜經歷過徹徹底底地折磨后，我們來到孟婆的石橋前。孟婆此時正在繁忙中，橋上排的隊伍長到看不見盡頭。我正在糾結是否要跳過隊伍，過去直接打招呼時，突然聽到孟婆在招呼我。
“喂，好久沒來看我，以為你把我給忘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日有事前來打擾。”
正在繁忙的孟婆化出一個分身，身着青粉色紗衣，步伐輕盈地來到我面前：“還不是一個人來的呀，這是帶了一個……大腿掛飾？”
格雷格此時抱着我的腿，身體已經僵硬了，怎麼甩都不鬆手。
“這是我的客人，就他自己說，他在紐約中央車站趕火車，在推開售票廳大門的瞬間進到了我的事務所里。人是活人，心臟也是新鮮跳動的心臟，離開能量罩估計活不了十分鐘。很奇怪，一個大活人怎麼會被傳送到地獄裏來？”
孟婆蹲下身，手伸進能量罩里捏着格雷格的下巴左右轉着，看了看。
“你這個人類，你的包里放的是什麼東西？”
格雷格不說話，抬頭看着我。我把目光轉移走，以示無法幫上忙。
“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就讓執筆扯走能量罩。人類的肉體離開能量罩，在地獄裏最多撐不過半個時辰，最後塵歸塵土歸土，呼，風一吹，啥都沒有了。”
“別別別，我說，我說。”
格雷格雙手顫抖着打開文件包，裏面露出了幾塊發著幽藍色的水晶和一個很奇怪的電子儀器。
“這是什麼？”我問道。
孟婆從文件包中拿出水晶，放在手裏端詳：“我就知道人類的科技已經達到這種程度了，平日裏偽裝的還挺好的嘛。”
“這，這是私下研究的。千，千萬不能讓，讓其他人知道。”
“這是什麼？”我轉頭問孟婆。
孟婆挑了下眉毛，抬着下巴示意讓格雷格自己說。
格雷格咽了口口水：“一種，一種空間透視裝置。”
“空間透視？”我問道。
“通過儀器的電頻校對，能夠在特殊的水晶中呈現其它平行世界的圖像……就像中世紀女巫用來占卜的水晶球一樣，我們只不過是用更加科學的方式來讓所有人都能看到這個圖像。”
“那這個怎麼會穿越的呢？”我問。
孟婆把水晶扔到格雷格面前，扭頭問我：“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是什麼？”
“瑪雅文明時用於祭祀的特殊水晶，擁有強大的磁場。多年來被埋在祭壇之下很深的地方，已阻止其磁場影響現代文明。怎麼會被這個傢伙挖出來，擅自使用的！”孟婆看起來有些生氣，“你知道這個有多危險嗎？”
“我……我……”
“簡單來說，其實你已經死了。”
“啊？啊！不可能！”
“收掉你的能量罩吧，執筆。他現在就是個靈魂狀態，只不過還保有人類的質感而已。喏，什麼人類質感的心臟啊——”孟婆說著，手伸進格雷格的胸膛，一把扯出他的心臟。格雷格嚇得大喊大叫，看着自己的心臟在孟婆手中血淋淋地跳動，“你看，你沒心臟不也能活嗎？”
心臟在孟婆手中發出固體迅速結冰的喀嚓聲，表面生成暗藍色的冰花，變得像那幾塊水晶一樣，很快就不跳躍了。
“這種水晶的特殊磁場，能夠保證人類機體在死亡之後還能保持生前的形態。包括靈魂依舊保持着生前身體的質感，但其實啊，都是幻想。瑪雅文明時代的人們藉助這種磁場想要延續自己的平均壽命，也是因為濫用水晶能量，導致自身的加速滅亡。”
“我……我已經死了……”格雷格終於鬆開了我的大腿，跪在地上自言自語。
“估計是輻射而死的。”我說道，“其實我現在可能更擔心紐約中央車站那麼多人，也會受到水晶的影響。”
“這個箱子……是特製的，能夠防輻射。”格雷格有氣無力地指了指自己的文件包。
孟婆不屑地切了一聲：“再特製，能有三百米泥土堆在上面來的防輻射？你們這種人，自食惡果。”
“我……我該怎麼辦？”
我看向孟婆，孟婆把水晶裝進箱子裏，重新遞到我的手上：“你的客人，你自己決定。”
“格雷格我會帶回事務所的，但是這個水晶，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這個水晶不過是在人間的水晶輻射到地獄中的影像顯化，在地獄中，沒什麼實際作用，不需要特殊處理，你帶回去當鎮紙都可以。”
我把文件包夾在胳膊下，把已經癱軟成稀泥的格雷格背在肩上：“行吧，那就回去了。”
“人類的好奇心有時候簡直就和他們的自大一樣麻煩。”孟婆抱怨了一句，她在空中揮了揮手，打開一扇傳送門，門后是我的事務所。
“下次再見。”
“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不光光是找我解決麻煩。”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向後退入傳送門裏。
回到事務所中，我把格雷格放在地上，那個文件包放在他身邊。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我們今天也差不多到這裏可以結束了。”
“我不敢相信，我就這麼死了。”
“嗯，死是一種什麼感覺？”
“我……我還不知道。我還沒有反應過來。”
“慢慢適應吧，這裏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你來慢慢適應的。”
“我沒有住處了，我變成流浪漢了。”
“你可以先在這裏找個住所。”
“地獄裏有住所？”格雷格從地上坐起來。
“山洞之類的，總歸是有的吧。”
格雷格看着我，目光有些獃滯。他拿起文件包，吸着鼻子：“也許這是最好的歸宿。”
我沒有再說話，看着這個男人失魂落魄地抱起文件包，步伐踉蹌地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