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我嚇得一個趔趄,坐倒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向後退着,額上背上冷汗直下。我退到電梯那裏,想摁下電梯,卻發現電梯門竟也變成了青銅門!
“不……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我不住地呢喃,卻無論如何也欺騙不了自己,我的噩夢降臨了。
我扭頭就跑,想從逃生通道出去,卻發現那裏的門也變成了青銅門。
這一層樓所有的門,都變成了青銅門!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同時腦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對策。
或者說,在不可抗力的力量面前,任何對策都是徒勞的。
就這麼想着,我往後退了一步。
一扇往裏推開的青銅門悄然出現在我身後,像極了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等待獵物的怪獸。
我渾然不知,一腳踩空。
那一剎那,我的心臟彷彿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一般,跳動的頻率快得不正常,腎上腺激素迅速分泌。
一片虛無將我吞沒。
青銅門轟然合上,門上那獸頭佈滿獠牙的口中伸出一條巨大的掛滿涎水的舌頭,似心滿意足地舔了一番嘴唇,才慢慢消失。
空氣中回蕩着一聲冰冷的機械音:“最後一個。”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清醒過來,睜眼閉眼眼前都是一片黑暗。
一片幽綠色的鬼火在我身旁亮起。
藉著這幽綠的光芒,我發現身旁放着一面古樸的銅鏡,細看才發現銅鏡上的花紋全都是由蜈蚣和蠍子組成,還有一些密密麻麻的白色圓點作為點綴。
我本來就怕這些玄乎的東西,沒敢碰它。
但它似乎沒打算放過我。
鏡框上的蜈蚣和蠍子竟都活了過來,搖頭擺尾,就往我這邊沖了過來。
我想也沒想,轉身就跑,卻被什麼東西抓住了腳踝。
我有些僵硬地回過頭,就看見那面鏡子中伸出了一隻森白的手。
我拚命地踹那隻手,卻無濟於事,突然我的腳踝傳來一陣劇痛,血液滲出那隻手的指縫滴落在黑暗的地板上。
我的血就像興奮劑似的,那群蟲子跑得更歡了,已經有很多隻都彈到我臉上,被我慌忙拍掉。
但寡不敵眾,很快就有無數只蠍子和蜈蚣鑽進我的衣服里,渾身上下都傳來陣陣刺痛。
昏沉間,我無意間瞥見那鏡框上的白點竟然動了起來。
我立刻反應過來,那他娘的竟然是蟲卵!
我已經沒力氣跑了,蠍子和蜈蚣都是劇毒,一隻就能送你上天,這麼多隻我就只有餵飽它們的份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無力,那森白的手才送開了我的腳踝。它抬起來的那一瞬間,我的牙齒開始微微發顫,那隻手的手心竟藏着一張長滿尖牙的嘴巴!
“呵呵呵呵呵……”四面八方都傳來了陰涼的笑聲。
“你……你是什麼鬼?”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最後目光還是落回那面銅鏡身上。
一張無比猙獰的臉出現在了鏡面上。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左半邊臉露出了森森白骨,有些截面的腐肉上還掛着白白胖胖的蛆,左眼空洞的眼洞裏跳躍着一蹙幽綠色的鬼火。右眼的眼珠快要跳出來了,掛在眼眶外面滴溜溜地轉着,沒有眼皮。下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之中,無法看清。
我也不想看清。
我原以為它會從鏡面里爬出來,但我發現有些不對。
在鏡面中,它的臉是出現在我肩膀後面的。
也就是說——
我猛地回頭。
但右肩被穿透的劇痛告訴我已經晚了。
這時我才看清了它的下半張臉。它的下巴長得出奇,而且全是骨頭,佈滿了凸起的骨刺,它的下巴微微張開,細密如海葵般的獠牙從它口腔中翻出,一顆不落地沒入我的肌肉之中。
我差點疼昏過去。
“鏡女,沒有王的准許,竟敢私自動祭典用品,想散魂嗎?”伴隨着一聲厲喝,趴在我肩頭的怪物被打飛出去,我身上的毒蟲們也都受了驚似的如潮水般褪去。
被稱之為鏡女的怪物嗚嗚地叫着,匍匐在地上,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這時候四周亮起了藍色的火焰,將我所處的環境照亮,我終於得以看清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這是一處懸崖。
而我正坐在懸崖邊上。背後是無間深淵,眼前不遠處是一片連綿巍峨的火山,正不停地噴發著岩漿。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嶙峋怪石。
鏡女的那面銅鏡就突兀地放在一塊石頭上面。
我驚魂未定,強迫自己保持清醒,還沒緩過神來又被一把拽起:“跟我走。”
我沒有力氣掙扎了,那個人(姑且稱之為人)拎着我的后領,我的脖子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壓根說不出話來,千言萬語只能打碎了咽回肚子裏去。
我默默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一邊計算着拎着我那人大概的身形。從他能輕而易舉地提起我和根據我腳離地面的高度,我敢肯定這個人的身高一定超過了三米。
三米啊!
不動手壓都能壓死我啊!
老子一米八六的身高與之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就在我胡思亂想,肺里的氧氣也快到達極限之際,脖子上突然一松,整個人瞬間撲倒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餘光往身後一瞥,只見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身着戰國時代的鎧甲,皮膚是青紫色的,雙瞳是白瞳,身側閃爍着磷光。
這身高,果然超過了三米。
我迅速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根據剛剛這個殭屍那番話,我應該還是有用途的,暫且不會殺我。那麼這種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了解形勢。
我似乎身處於一處破舊的民居,陳舊斑駁的牆壁上佈滿裂痕,空氣中翻動着塵埃。
在破裂的牆體滲透出的光隙之中,能看到綽綽人影,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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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可知我並不是一個人。
為什麼能肯定他們是人?因為我從他們臉上看見了驚恐的表情。
那是對死亡的恐懼。
“一年,終於集齊了。你是最後一個。”那個魁梧的身影逆着光,面對着我說道。
“什麼?”我有點摸不着頭腦。
“已經有一些人先後開始了遊戲,我們是最後一批參賽者。”一隻手突然拍在我肩膀上,耳畔傳來陣陣涼氣滲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你是最晚到的。托你的福,我們這些批人比較晚死一些。”
“這到底是……?”
我急切地回頭,藉著微弱的光能看見一張慘白的臉。他對我扯出一個假笑,眉眼彎彎像只狐狸一樣,修長的手指放在唇邊:“噓,聽他說。他是遊戲規則的宣讀者。”
果然,那個三米高的殭屍開始機械地宣讀:“卑賤的人類們,你們是卑賤的螻蟻中最為幸運的群體之一。你們已經被選擇成為中元祭典圍獵的獵物,這場圍獵只有唯一的倖存者,這個唯一的倖存者能面見鬼王,獲得返回人間的機會。而其餘人,也將物盡其用,成為神聖的祭品。最後一名參賽者已經抵達現場,你們的生存遊戲即將開始。那麼現在你們將進入圍獵場001號,愚昧的人類,努力活下去吧。”
說完,他就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原地。
話音剛落,一個地中海中年男子就朝我撲了過來,使勁兒掐着我的脖子:“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你要是不出現,我們都能活下去!反正最後只有一個倖存者,我先殺了你!”
我的肩膀剛被那鏡女刺穿數百個窟窿,流血都已經流得沒勁兒了,好在那個殭屍幫我驅散了身上的毒,否則在來的路上我就已經完蛋了。
那個慘白着一張臉的黑衣青年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中年男子肥碩的肩頭上,幾秒后一聲清脆的聲響傳入耳中,隨即是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別激動嘛。是不是。”那人依舊是一副雷打不動的笑容,不緊不慢道,“沒錯,他的到來使得遊戲啟動,可這不是遲早的事情嗎?一個普通人類怎麼可能與鬼神抗爭?再說,就算他不來,這個所謂的生存遊戲永遠不開始,我們也不可能在這種鬼地方生存下去。他的到來反而還給我們帶來了生的希望。所以你們何必遷怒於他。”
那個中年男子捂着肩膀,表情猙獰地吼道:“可倖存者只能有一個!”
“那又如何。”黑衣青年滿不在乎,“那都是最後一場圍獵的事兒了。現在最重要的不應該是弱勢群體聯結起來,努力活下去么?這樣至少還有機會能夠抵達獲得生存機會的賽場。”他忽而詭譎一笑,“罷了,廢話就不多說了,努力活下去吧各位。”他掃視了一眼表情各異的眾人,俯下身子把我扶了起來。
“你……你為什麼幫我?”我敢肯定自己與眼前這位素昧平生,毫無瓜葛,並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冒着觸犯眾怒的風險來幫我。不過很顯然他對自己的舉動很有把握,而且他也成功達成自己的目的了。
“小學生,少說兩句,你現在失血過多,分分鐘都能over。”他瞥了一眼我的傷口,扶着我離開了民居,樓下被濃霧籠罩,天色朦朦,一片灰藍,像是還未日出前的晨色,“我只是好奇,什麼人能讓鬼神找了一年多?你真的沒有什麼特殊體質么?”
“沒有。從小到大我都沒撞着鬼除了這次。”我觀察着周圍,仔細注意着任何風吹草動。黑衣青年把我帶到了一條龜裂的馬路上,我步履蹣跚地跟着他往前走着。
“奇了怪了。”他摸了摸下巴,“所有人都是去年中元撞見鬼直接被拖下來的,你怎麼……?哦,我懂了。”
“你懂什麼了?”
“你是不是有親戚在鬼界當幹部啊?走後門啊?”
“滾,”我怒道,“我要真有親戚在鬼界當幹部我就他媽不會下來了!”
撞見鬼被拖下來的?
我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團疑雲。
“等會,去年中元?你們去年就下來了?”
“是啊,大傢伙就等你呢。只不過聚集的時間參差不齊,第一批參賽者直接掉落到這片民居直接開始了遊戲,我們應該是第二批,因為散落在各地,那些鬼差使把我們聚集起來也花了點時間,和第一批差了一周多,不過沒想到人還是沒齊,這一等就是一年,我們就成了鬼王今年的娛樂節目。”
“這鬼王大費周章地在整什麼么蛾子?要吃人就不能痛快點?”我怒火中燒。
“鬼心思鬼知道。”黑衣青年擺擺手,“你是被什麼鬼拖下來的?”
“我?”我苦笑一聲,“可能我的出場方式最為奇葩吧。我是被一扇青銅門吞進來的。”
“青銅門?”黑衣青年劍眉微蹙,隨即舒展,“該不會是那個所謂的第五大建築群的那扇青銅門吧?”
“你知道那片古遺迹?”聞言,我有些激動。
“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不是鬧得沸沸揚揚嗎,這……”他臉色忽然一變,“你的意思是有人不知道?”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裏的人都知道,並保留有當時的記憶。但是在現在的人間,那片古遺迹根本不存在。人們也沒有關於那片古遺迹的任何印象。”
“該不會是中元鬼城吧……中元鬼門大開,你是不是闖了鬼門關?”
“……”我沉默了。
“可以啊學生仔。”他興奮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鬼門關都走了一遭。當時你就應該被逮進來了,居然還放任你在外邊逍遙了一年。真是……”
“逍遙?”我苦笑,“你是沒體驗過我的痛苦。”
“是嗎……”他小聲嘟囔了幾句,不再說話。
“看你這模樣,你是大學生嗎?”
“差不多吧。”
“什麼叫差不多?”
“你覺得我看上去像學生嗎?”
“年紀像。”
他有些無語地抹了把臉:“我算是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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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吧,不過是個野路子,沒去過正規大學。”緊接着他神氣地挑了挑眉,“不過呢,懂得肯定比你多,而且水平絕對超過了985的高材生們。”
我嗤之以鼻:“你就吹吧。”
對於我的不以為然,他並沒有生氣,依舊只是笑:“不信算了。學生仔,這個社會你接觸的還是太少。”
我撇撇嘴,想叫他名字,這時候才發現兩人還沒有正式認識,“我叫江北,你怎麼稱呼?”
“嗯……叫我十三就行。”
“你們家有十三個孩子?你排行十三?”
他不禁失笑,彈了彈我的眼鏡片:“現在誰還生這麼多孩子,把國家政策當什麼了?我姓赤井,叫赤井十三。”
“你是日本人?”聽着他這一口流利的中文,我對他這個姓名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果然,他下一秒就沖我做了個鬼臉:“對,和赤井秀一是兄弟。小鬼,管這麼多做什麼,喊我十三你會死?”
“這倒不會。就允許你對我好奇,不允許我對你好奇?”聽着他的鬼話連篇,我對鬼的恐懼倒也減緩了些。
他拍了拍我的腦袋:“我沒什麼值得你好奇的。小鬼。少說點話,話說的越多血流得越快哦。”
我緊張地看了一眼我的傷口。
血還是沒止住。
我慌忙閉上了嘴,減少精氣神損耗。
血流得多了,氣的確有點虛。
但是沒過幾秒,我又忍不住問道:“我們怎麼去獵場?”
他眼睛微微一眯,“本來就在獵場,還用得着去?”
我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也就是說,我們在去所謂獵場的路上就已經在那些鬼怪狩獵的範圍之內了。
“那你的意思是,獵場裏的,是每一關的小boss?”
“嗯哼,小鬼,你很聰明嘛。”
“別一口一個小鬼,我都說了我叫江北。”我有些不滿地抗議道。
“好的,小鬼。”
“……”我翻了個白眼,也不再阻止他了,“現在我們怎麼去獵場001?按照一般的套路,不應該有個什麼傳送機制嗎?”
十三又彈了一下我的腦門:“你這套路是哪來的,鬼怪小說看多了?你當鬼王真那麼好心?巴不得趕緊送你通關?他巴不得你趕緊死在路上!最好沒有一個人能活到最後!要不然他這場狩獵的意義何在?”
“有道理。”
我們兩個又陷入了沉默。
我忽然發現,腳步聲似乎有些雜亂。
“等等。”我拉住十三,有些緊張道,“你聽見了嗎?”
我們兩個都停下了腳步,可腳步聲還在繼續。
我的表情應該緊張得有些可笑,因為我能看見十三眼中愈來愈深的笑意。
“你、你笑什麼?”我臉上開始發燒,有些惱火。
“果然是涉世未深。”十三勾住我的脖子,“你細聽。”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屏住呼吸仔細聽。
腳步聲細碎,雜亂,沒有規律,輕急重緩不一,像是有些……慌亂。
“你覺得,鬼會害怕人嗎?”十三微微彎着眼,笑眯眯地看着我。
一隻透明的鬼魂飄了過來,頭上裂開了一大塊傷口,裏面的腦漿還在不斷地往外噴涌。
它和十三默默地對視了一眼。
十三警惕地舉起匕首。
那鬼魂“嗷”地慘叫一聲,“有活人啊!!!”迅速逃開。
十三:“……”
我默默地瞥了十三一眼。
我覺得會。
十三乾咳兩聲,“咳咳,意外……”顯然,他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為了找回面子,他打開手電筒,往身後一照。
一片人因為受不了強光而紛紛舉起手臂擋住眼睛。
十三惡狠狠地吼:“跟着我們幹什麼?”
領頭的是那個被掐碎骨頭的中年男人。他帶着油膩而又諂媚的笑容,手捂着斷臂道:“我們覺得先生您說的很有點道理啊,這個階段我們這種弱勢群體自然還是抱團取暖的好。您武藝高強,連鬼都怕您,我們需要像您這樣的主心骨啊!”
他身後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哦?可你有沒有想過,”十三冷冷一笑,從后腰摸出一把手槍上膛,“既然連鬼都怕我,那我把你們都殺了直接通關豈不更合算?反正最後生還者只能有一個。”
“你……你……”中年男人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收起你那齷齪的心思雜碎,別來拖累我。我沒有義務幫你們。你們遠遠達不到跟我合作的條件。”
中年男人面色突然變得狠厲:“既然這樣,那也怪不得我們了。我們人多勢眾,就憑你和那個毛頭小子,別想活着離開這裏!”
有人急了:“別在這裏說大話,他有槍!”
“就是,人家一看就是專業打手,我們這裏各行各業的都有,加在一起還不夠人家活動熱身的,想死你自己去。”
中年男人那邊瞬間人心潰散。很快,他這個領頭人就被眾人拋棄了。
“愚蠢。”十三冷笑一聲,“等這一刻等了一年,再怎麼恐懼慌亂的人,也早已學會了冷靜。妄想煽動人心?嘖嘖。”
不過,那些人還是沒有走開,牢牢地跟在我們身後。
我現在在怎麼傻帽也知道那群人是怎麼想的了。
不過十三似乎並不是很在意,哼着小調接着往前走。
一路上我們碰到了很多模樣滲人、死狀凄慘的鬼魂,不過他們似乎忌憚着十三,沒敢靠近。
我是這麼想的。
我們身後的人肯定也是怎麼想的。
十三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意味深長地沖我搖了搖頭。
我愣了愣,仔細觀察着尖叫着潰逃的鬼魂們。
一道靈光從我腦海中閃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