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的是明末
就在李明胡思亂想之際,破舊的木門吱呀呀地被推開了,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女孩子,看到李明斜倚在床頭,那女孩頓時睜大了雙眼,晶瑩的淚水從眼眶裏泛了出來,喜極而泣道:“二將軍,你終於醒了?”
李明定睛一看,這女孩約莫十五六歲,稚氣未脫,卻已出落了一副高挑的身材。一身綠色勁裝緊緊地裹在身上,既顯得曲線玲瓏,又有幾分英姿颯爽。看這女孩的衣着,似乎是一個將領,但看不出是什麼朝代的。
李明依稀記得,昏迷時聽到的女聲似乎就是面前這個女孩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她那時稱呼自己“定國”,現在卻稱呼自己“二將軍”。
看到那女孩梨花帶雨般哭泣模樣,李明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哭什麼哭嘛。”突然李明被自己嚇着了,他原來說的是普通話,現在怎麼成了陝西話了。
那女孩破涕為笑道:“二將軍,你要不要吃點嘛?您都昏迷三天了。”
李明本想搖頭拒絕,奈何腹中空空飢腸轆轆,只得澀聲道:“隨便什麼都行啊。”
一會兒,那女孩用托盤端進來兩個饅頭,二碗米粥,一碟蘿蔔鹹菜,一碗腌制的小魚乾。
那女孩將飯菜放在桌子上,上前要攙扶李明起來。李明忙擺手,示意讓自己來。
李明是和衣而卧,便放心地掀開被子,慢慢地從床上下來,坐在椅子上。
李明本來是一個很挑食的人,但架不住飢餓的壓迫,低下頭,勉強喝了一碗粥,吃了幾塊小魚乾。他抬頭看了看那女孩,笑道:“一起吃吧。”那女孩推脫道:“我已經吃過了。”
這時卻不合時宜地聽到女孩子肚子裏傳出一陣咕咕聲。
李明促狹地一笑:“坐下來吃吧,客氣什麼。”
那女孩滿臉通紅,不過看李明醒了,懸在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便很放鬆地坐下來,開始吃飯。李明又吃了一塊饅頭,就再吃不下了,橫亘在他腦中的疑問大大地降低了食慾。
好半天,李明才想到一個正常的問題:“我昏迷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那女孩放下筷子,笑道:“咱孩兒營里沒什麼事情,孩兒們照常訓練。只是外面老在傳言大帥又要起兵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哎,自從您被那個張可旺打昏后,大帥可一直都沒來看你,那個張可旺也沒來,連個道歉都沒有。”女孩的小臉上掛滿了憤懣。
李明不知道這大帥和張可旺是什麼東西,也不好繼續問了。
他悄悄打量着這個陌生的女孩,鵝蛋臉白裏透紅,細膩的皮膚吹彈可破,濃黑的娥眉,高挺的瓊鼻,顯得明艷動人,只是她那明亮的大眼晴現在紅腫,便問道:“你眼睛怎麼了?”
那女孩想也沒想就答道:“還不是哭的。”
李明笑道:“難怪我一直聽到有人老在我耳邊哭泣,原來就是你。”
那女孩頓時羞紅了臉,滿臉的紅暈燦爛如桃花。
吃過飯後,李明和那女孩一起出了草房,他才發現自己原來身處在一個古代軍營裏面。
大營中間有一塊寬大的場地,輾壓的很平整,是訓練場。場地一側有一個三尺高的檯子,檯子上一根三丈高的木質旗杆,一面旗幟在迎風飄揚,上面寫着三個斗大的字“孩兒營。”
場地里有近千名士兵正在四個將領的帶領下進行各種兵器的訓練,看這些士兵的年紀,最小的可能剛滿十歲,最大的也不過十六七歲,包括那幾個將領也不過十七八歲。更讓李明吃驚的是,這些娃娃兵里竟然還有一些是女孩子。
那幾個將領看到李明過來看他們訓練,都驚喜地過來行禮:“二將軍,您醒了,太好了!”李明完全沒有那個二將軍的記憶,面對這四個原本應該很熟悉的將領,只能微微點頭示意。可能因為原來那個人本性就是沉默寡言的,這些將領也不介意,依舊嘰嘰喳喳地講起他們對這個二將軍的擔心來。那近千名娃娃兵也都紛紛圍攏過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喜悅之色,眼神里都流露出關切之情。李明心道,這個二將軍很深得軍心嘛。
李明笑了笑,擺擺手,示意自己一切都好,然後用手指了指訓練場,意思是讓他們繼續訓練。那幾個將領會意,又將士兵們聚攏起來,繼續開始訓練。
其中有一個白臉將領對那女孩說道:“白文雅,你好好照顧好將軍。”旁邊一個黑臉的將領嬉笑道:“還用你吩咐啊,白小姐和咱二將軍是啥關係,什麼青梅什麼竹馬。”
這個叫做白文雅的女孩衝著黑臉將軍翻了一個白眼,便隨着李明走開了。
想來這些士兵在這裏已經駐紮了很長一段時間,李明並沒有看到傳說中的營帳,訓練場周邊是一排排草房,想來這草房雖然簡陋,也比那些四處漏風的帳子耐寒一些。
李明走進那些草房裏面看了看,比自己剛才待的地方還要簡陋,沒有桌椅板凳,沒有床鋪,只有幾副草席,上面放着幾幅棉被。這是什麼軍隊啊?簡直是叫花子兵。
李明說要散散心,這些天躺在床上太難受了,白文雅就隨他走出了大營。
大營四圍是一丈高的木柵欄,柵欄外面還有一層特意培育的樹木護牆,護牆外面還挖着深深的壕溝,唯有轅門處是平坦的,但轅門邊的四座哨樓和門樓上分佈着幾十名弓箭手。
這座大營東臨一條寬闊的大江,西邊是一座青灰色的城池。
乍暖還寒的春風吹拂着這片大地,清澈的大江如同一條晶瑩的玉帶繞過這片地區,嘩嘩的江水輕快地向東流去。從江邊茂密的蘆葦叢中跑出一群野鴨,擺動着笨拙的肥蹼,跳入碧綠的江水中,歡快地遊動起來。江邊還有一大片碧綠的竹林,竹林深處有一片桃林,桃花含苞待放,一片淺淺的粉紅。江堤上的垂柳已經吐出了鵝黃的嫩芽,江邊草地上的大片枯草也顯出新生的淺綠。天上一輪紅紅的太陽普照大地,使得到處都洋溢着一片生機勃勃的早春景象,唯有李明的心裏有揮之不去的陰霾。
李明執意要到江邊走一下,白文雅拗不過,便跟着李明走到了江邊。
李明在原來的房間裏沒有看到什麼銅鏡,便想通過水中倒影觀察自己。
果不其然,他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倒影雖然有些模糊,但大致還能看得出,面如冠玉,劍眉星目,端是英俊,顯然不是自己原來那副普通的時常讓人認錯的大眾臉,而且看年歲才十七八歲,比原來的自己小了將近十歲。另外,原本的自己一米七,有些肥胖,現在這幅軀體一米八幾,結實精壯。
結論很明顯,應該是自己靈魂穿越到了這個時空,碰到重傷昏迷的二將軍,自己的靈魂取代了那個靈魂,自己便成了這個二將軍。
既然自己不是實體穿越而是靈魂穿越,那麼自己留在二十一世紀的那副身體怕已經被宣佈腦死亡,如今怕已經被火化了吧。
剛剛蘇醒之際他還在懷疑推測不敢肯定,如今這張異常陌生的臉告訴了他真相:二十一世紀,他再也回不去了。
李明頓感心裏冰涼,絕望無助,一屁股坐在江堤上,放聲大哭。
他想念爸爸媽媽,想念爺爺奶奶,想念那些朋友,想念那些曾陪伴過他的女朋友,想念電腦網絡,想念電影電視,想念二十一世紀的一切,可那一切都已經離他遠去。
白文雅看着李明崩潰大哭,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看他像一個迷路的孩子一樣無助,芳心裏不禁生出一些疼惜之情,忙上前將李明抱在懷裏,輕聲撫慰道:“沒事的。”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這個比自己大上二三歲的男孩子。
李明哭了許久,才停住抽泣,擦拭了一下眼淚,面對白文雅垂詢的目光,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想我父母了。”誰知道這一句話剛說出口,白文雅也開始輕聲抽泣起來,她想起了慘死在官兵刀下的父母,而面前這位二將軍的父母跟她父母是一起被官兵殺害的。
李明看白文雅哭的梨花帶雨,憐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忙將自己的悲傷無助丟在一邊,柔聲安慰起白文雅來。
大營東北角靠近江邊,有一個渡口,三三兩兩的百姓從對面坐船過來,前往西邊那座城池。李明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些百姓的衣着服飾,來來回回看了男女老幼婦孺形形色色的裝扮后,李明終於頹廢地發現,自己這番竟然是來到了明朝。
就在幾天前,他在網上看到了一組圖片,名叫《大明衣冠》,描繪的就是大明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的衣着,再結合這些人的髮飾用具,肯定是明朝,只是不知道是明朝什麼階段,朱元璋當政的洪武時期太可怕,中期還湊活,千萬不是末年啊。
但怕什麼來什麼,李明隨後聽到了幾個百姓的議論聲,聽完之後,心裏哀嘆道:世間萬事,沒有最壞的,只有更壞的。
百姓甲:“你有沒有聽說,張獻忠又要起兵了?”
百姓乙:“到處都在傳,我就趁着他還沒起兵,到谷城買點糧食存起來,要不戰亂一起,這糧食就瘋狂漲價,到時候甚至有價無市啊。”
百姓甲:“咱小聲點,這裏是張獻忠的第二個義子張定國的營寨,小心被他聽到了。”
百姓乙:“你太孤陋寡聞了,誰不知道張定國是菩薩心腸,慈悲為懷,對咱老百姓最好了。聽說他因為阻攔他大哥張可旺屠殺無辜百姓,被張可旺在他腦袋上狠狠地砸了一槍杆子,當時就昏迷不醒,已經過去三四天了,不知道現在醒了沒醒?”
百姓甲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百姓乙道:“你以為谷城多大的地方,這樣的消息早就滿城風雨了。”
雖然除了中學歷史課本外,李明對明末清初那段歷史的了解都是通過網絡小說獲取的,很是偏狹,但也明顯感到那是一個恐怖的時代,殺人魔王層出不窮,張獻忠只是裏面的一個而已。李明也隱約知曉,張獻忠曾收過四個義子,分別是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李定國排行第二,現在都冠以張姓(見注1)。
那些百姓說這裏是谷城,說這個營寨是張獻忠的第二個義子張定國的,那些士兵叫自己二將軍,那自己這個人和面對的時代、背景、人物也就呼之欲出。
自己竟然穿越到了明朝末年,這個亂世中的亂世,不是正常人待的時代。而且還成了那個被滿清韃子以及漢奸文人信誓旦旦稱之殺了六萬萬四川人的混世魔王張獻忠的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