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神亦·仁擇》/第三十七章 天心大同
第三十七章/天心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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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龍說道：“其實，螂焱的話說的並沒有錯，相反，恰恰說出了十龍的真實情態。十龍就是不仁的。十龍就是在放任萬惡平衡的法則揀選諸宇十宙之中的一切生命，一切非生命，乃至一切存在。只是，十龍無意於以十氏為械奴。你們十氏與十大神器之間的義務關係，並不是十龍安排的，而是神器鑄造者安排的，是明旪和暗晊安排的，是光明大羅安排的。十氏只不過是承認了這些安排。所以，你們十氏後來背叛十大神器，竊取龍力的時候，十龍降下十罰，只不過是在替神器鑄造者主持公道。神器鑄造者和光明大羅都了無蹤跡了，十大神器只能將狀告到十龍面前，而十龍也只能越俎代庖，主持公道。至於十龍主持公道的方式，那自然就是放任萬惡平衡的法則去舒展，放任十大神器攻伐十氏，甚至讓狂暴的龍力幫助十大神器。當然，當時，十龍也沒有詳細了解情況，不清楚十氏是否有冤屈，也根本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只是要嚴厲地懲罰敢於覬覦神器之力的變節十氏。”
螂焱說道：“真沒想到，偉大的十龍居然對整件事情有這樣一種可親可敬的態度。螂焱真的沒有想到。螂焱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十龍為十氏洗冤的希望。螂焱要收回曾經抱怨十龍的所有言詞。”
十龍說道：“其實，十氏蒙冤這件事，不久之前十大神器已經向十龍委婉地陳述了。十龍已經認識到，當初降下十罰的決定太匆忙太武斷。不過，真正讓十龍願意改變當初的態度，決定仁愛十氏一回的，還是這場論辯。以人類為代表的凡類們，向十龍講述了仁擇善正的陽道法則，並且對這種陽道法則青睞有加另眼相看。這樣的態度，這樣的情懷，已經這些情懷所塑造出來的優秀凡類，這些都深深地打動了十龍。十龍決定，也對自己來一次陰陽道之反成，承認十龍曾經的偏誤，為蒙冤的十氏來一次真真正正的洗冤。”
聽到十龍的這一態度，十氏首領們紛紛欣然顧望，十氏成員也一個個歡欣感念。一場圍繞荒劫渙蜃所展開的風波和冤案，即將因為十龍為十氏洗冤的行為而最終落下帷幕，歸於塵史。
金御朝十龍的虛幻態深深鞠躬致禮，誠摯地說道：“偉大的十龍，金御在此代表十氏，向偉大的十龍表達誠摯的感謝，深深地感謝偉大的十龍能夠給十氏一份珍貴無比的清白！”
十龍欣然說道：“金御，十氏首領們，十龍接受你們的誠摯感謝。十龍也享受一回仁愛帶來的溫馨。十氏成員們，仁擇軍團成員們，十龍在此正式承認當年的十罰判決欠妥，在一定程度上冤枉了十氏，並且願意接受十大神器的諫言和十氏的申訴，為十氏洗清冤屈，承認十氏的清白身份，並重新判定十氏為此宇之中的一支善正力量。”
聽到這樣的宣判，十氏成員一個個歡欣鼓舞，十氏首領們一個個相互道賀，仁擇軍團的重要成員也紛紛向十氏首領們表達祝賀。
十氏的身份算是徹底清白了。舊案銷檔，十氏清白。這大概也算得上是了卻了此宇之中的一個潰瘍，一道疤痕。這個宇宙又因此多了一份珍貴的美好。十氏參加這場仁擇遠征的目的算是徹底達到了。這場仁擇遠征的一個分支目標也算是徹底劃上了句號。在十氏的訴求意義上，這場仁擇遠征算是取得了圓滿的勝利。當然，這場仁擇遠征還應該在仁擇軍團的訴求意義上取得圓滿的勝利。而這一真正的勝利正在向仁擇軍團走來，因為十龍已經對以人類為代表的凡類生出了很濃厚的親近和認肯。
很快，十龍就說道：“經過之前的論辯，十龍已經了解到了你們這些凡類的閃光之處。說真的，人類的自知和明理，深刻地觸動了十龍。
十龍乃是道之肢指，秉道而形，承道而力，行道之旨，現道之功。十龍給諸宇十宙設置龍擇的目的，不是要消滅這些膜宇宙，而是要促優汰劣，促進諸宇十宙的每一個膜宇宙朝着鈞鴻大道的所願演進。具體到此宇，十龍確實發現此宇之中出現了太多意外情況，但是即使如此，十龍也沒有直接干涉，立即糾偏，更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刪銷此宇，揉融再構。實際上，十龍樂見此宇通過這場龍擇，希望此宇能夠通過這場龍擇。但是，十龍是諸宇十宙的保育師，是龍擇的監考官，十龍必須看到此宇有切實的足以通過龍擇的價值，這才能夠判定此宇通過這場龍擇。
現在，以人類為代表的凡類，在剛才的這場論戰之中，深入地闡述了天命與時輪的階級、層次，陰陽道之間的犄畸與易，規尺仁極的慧子終義，這些深邃的領悟促動了十龍，令十龍不得不對以人類為代表的凡類刮目相看。
可以說，人類已經深深地打動了十龍，讓十龍看到了此宇凡類的獨特品質、獨特價值，也讓十龍間接看到了此宇天命的獨特品質、獨特價值。此宇天命能夠孕育出如此與眾不同的凡類，必然也有其與眾不同之處。十龍仔細品衡了一番，發現此宇凡類，尤其是人類，其最突出的特點就是慧脈靈明，最大的特色就是規尺仁極。按理說，人類的慧脈靈明，跟龍憶和那一滴生命之龍血的源流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也就是說，人類的慧脈靈明，跟十龍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可是，人類的最大特色規尺仁極，卻跟十龍不仁相反，而且很出乎十龍的意料。不過，十龍反而更加欣賞人類的這一最大特色。
現在，十龍基本已經判斷出，此宇有足夠的資格通過這場真正的龍擇。只是，在宣佈這個極其重大的決定之前，十龍還要最後考察一番，以消除最後的一點顧慮。人類，請向十龍詳細闡述你們對仁的理解。這就是這場真正的龍擇的最後一關。央火，你們願意嗎？”
央火說道：“當然願意。不論是從為了通過這場真正的龍擇的角度來說，還是從分享並砥礪我們人類對仁的理解的角度來說，我們都十分願意詳細闡述人類對仁的理解。熊宇真，你來說吧。”
熊宇真說道：“好的。只是，我們人類關於仁的理解如此豐富繁雜，我現在猛然間從何說起好呢？央火，我現在有點迷亂。”
央火說道：“熊宇真，還記得上次我們舉行的那場論壇嗎？”
熊宇真說道：“你是說那場分享仁之觀念的人二論壇？”
央火說道：“是的。熊宇真，你就接着那場論壇上分享的觀點，繼續往深入處說。當然，最好是深入淺出。”
熊宇真說道：“好的。
那就從仁在人類文化之中的生髮義說起。二人相會而禮，言益近，情真，關係乃親。在人類的文化初源之中，人們大概就是從這種最為質樸的人際關係角度來理解仁的，定義仁的。所以，《說文解字》上說，仁，‘親也，從人從二’。這大概就是仁最初的生髮意，也就是人際關係的萌芽義。
從這種人際關係上的萌芽義開始，仁被繼續引申，提升到了愛的層面。仁者，愛人。這是人類最為熟知的對仁之觀念的解釋。從人類的古昆時代開始，從人類系統性地建立起儒文化的時候開始，人們就認為仁的最本初意義就是愛，是親類之愛，親族之愛，親與之愛。而這些觀念也就成了儒文化之中對仁這一核心思想的基本表述。
人類有許多美好的情感和人際關係形式。但在這許多的美好情感和人際關係形式之中，人類獨獨選取了仁這種情感和人際關係方式，將其擢升至最值得珍視的情感之地位，將其標揚為最值得奉行的人際關係之位置。由此可見，慧脈靈明的人類，必然是發現了仁的珍貴价值，體驗到了仁的高尚情理。
推己及人，乃是發心仁愛的天然形式。所謂推己及人的意思就是，由血緣所生的親緣之愛，推及沒有直接血緣的對象，而生親與之愛，生仁愛，進而再推及更多的關係更疏遠的人，生出親族之愛，親類之愛。最終，這種仁愛之心，可以推及所接所待之每一個人，推及所有良善之人，達至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泛仁尚義，達至博愛之仁。而推己及人，就是生髮博愛仁心的天然方式，是人類之群類性的天然善德。
人們甚至認為，慧脈靈明者可以將這樣的天然善德推出人類的族類範疇，而及於草木鳥獸，蒼壤萬類。其仁心廣大，如辰如海，可容天地玄黃，能納宇宙洪荒，終至於與天命成其大同。
而如此廣大之仁心，其所發所源，不過一點仁心之種。天命是所有生靈的共命，而仁心就是這共命的初心。仁心遍具，出於自然，隨處可萌，隨處可觀，隨處可映。仁心萌於禾草之梢，萌於露暉之芒，萌於雷鞭之末，萌於春雨之滴，萌於彬禮之睞，萌於天心之惻，萌於善德之隱……
人心天然具有仁性之根種。只不過，有人心質渾濁，昧了此心此性，尚不自知，以為自己天生就是個愚夫蠢漢。有人心質含混，也覺出此心此性，只是守不住此心此性，墜了世相洪流，只能隨波逐流，終究可惜了這點機緣。有人心質璞凈，觀見此心此性，便覺珍貴可親，遇人待物無不清楚分明，知行知止，知善知惡，知從知檢，自持自省，做得個可贊可親之人。更有人心質通明，此心此性，卓然靈耀，遇人觀物，仁愛自然流衍，感召四處，得善者敬，得混者佩，得惡者畏，使世界多顯幾分親愛，成世間一段佳話。
正所謂，惻隱之心，仁之端也。仁，萌於柔軟的心惻，但生生不息，澎湃不止，自強不棄，終至於拳石華岑涓滴滄溟。所以說，自強曰仁。人而有惻隱，惻隱而生愛，愛己愛人而發心自強，自強而仁人，以其利己利他而推成仁之大德。君子以其自強不息而仁及胞與，擇善立正，養氣浩然，襄世間仁極，故能高標陽道，勝出萬惡平衡之陰道一籌。仁，始柔弱，而終剛強，如同昆陽照崗，如同大江劃地，如同火樹燭宇，如同東皇宙世，為凡間第一偉力，無他能勝之。便是那至上神兵神亦，也必須仁心浩滿才可運使。
仁為五德之首。義、禮、智、信，皆為後天發之德，唯仁為先天發之德。有人天生顯仁，有人後天習而彰仁，更多的人無緣與仁。仁之德行是稀有的，更是珍貴的。人皆有仁德之性種，但為億兆塵垢戕賊於此碌碌凡世，於密密紅塵之中劫愛混淪，心性為之鱗傷遍累，未必有仁心生髮之機緣。但，這不妨礙每個人都嚮往並實現仁之次現尚德——博愛。仁有三維，曰自由、平等、博愛。唯其有自由之心，方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唯其有平等之心，方解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唯其有博愛之心，方至推己及人，天心大同。
《大學》有言，‘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天命析華，紛落遍降，而成個體之命。這個體之命即是凡凡眾類的個性。此，即天命之謂性。這個性由天命析華落降而成，即是凡凡眾類的初點。凡凡眾類稟賦此性，而有性命，自初點出發，因情順勢，生機自動，率性而遠，演繹出數量無極之個體之道，也演繹出宏緯億維之群類大道。此，即率性之謂道。道非恆定，亦可自修，雖終究不出其大經大緯，但卻可有景勝果徑之別。凡凡眾類，因其稟賦之性命各有差別，自然演繹出千差萬別之道。其間又有諸多主性鮮明慧根靈光者，晨夕自省，瞻顧思舉，願奉修持，千途萬路，皆與於修道法門，成百家之教化功德。此，即為修道之謂教。
而此凡凡眾類、無極道量、景勝果徑、千途萬路、百家教化之中，尤以仁性、仁道、仁教，最為彌足珍貴，始柔弱而終剛強，如同昆陽照崗，如同大江劃地，如同火樹燭宇，如同東皇宙世，可容天地玄黃，能納宇宙洪荒，終至於與天命成其大同，堪稱永貴尊而無極。
實際上，在人類的文明之中，仁並非儒文化獨有的觀念，道文化中也有仁的觀念。‘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句話正是想說，天地應該仁，以萬物為與嗣，聖人應該仁，以百姓為與胞。聖人，或者說精英，應該‘與民而治’——與民類同而共治。儒者孟軻將其闡述為‘與民同樂’。陰陽證道，才是最終極的平衡，最終極的善正。在仁者的觀念里，如果我們存身的這個宇宙最終必然有一個終結的話，那麼這個宇宙最為理想的終結應該是——天地仁和，也即——天心大同。”
聽完熊宇真的這段雄論，在場的仁擇軍團成員，還有十氏新軍成員，甚至十龍，都默然回味，悠然心往，卓然神舉。
良久，十龍說道：“這可真是一番妙論雄述。這位人類，你叫熊宇真，是吧？”
熊宇真說道：“是的。”
十龍說道：“很好。一位央火，是道器生；一位褚羽，是陰陽子；一位熊宇真，是天心童。你們三位是人類的傑出代表，是此宇凡類的傑出代表。十龍記住你們三位的名字了。因為你們的精彩論辯，十龍已經消除了最後的一點顧慮。此宇能夠孕育出你們這樣卓然超絕的凡類，實在是匪夷所思，更是品性優異。現在，十龍可以做出最後的決斷，讓這個此宇通過這場真正的龍擇。”
至此，仁擇軍團終於算是說服了十龍，贏得了最後的龍擇，取得了這場漫長的仁擇遠征的最後勝利。然而，在這個勝利之鐘正要敲響，十龍正要宣佈最終的龍擇結果的時候，褚羽按捺不住，發聲了。
褚羽說道：“偉大的十龍，能夠稍等一會兒再宣佈龍擇的最終結果嗎？關於人類對仁的理解，褚羽還有些話要補充，要分享給大家。”
十龍暫緩了宣佈，說道：“是嗎？難道熊宇真的闡述還不充分嗎？那麼，褚羽，你請補充吧。”
褚羽說道：“剛才，熊宇真主要從總的角度闡述了人類對於仁的理解。現在，褚羽想要從分的角度闡述人類對仁的理解。在人類的觀念里，仁也非一成不變的，也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仁也有缺陷，也有因人而已的分異性。各人性命有差，所彰之仁心仁性也有顯發之細微差別。這就好比是，總的來看，是陰陽證道，但分別來看，陰道之中有陰陽道，陽道之中也有陰陽道，如此玄而復玄，重重無盡。人類對仁的這一角度的理解，被集中概括為——千心千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