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柳神的誕生

故地重遊，這讓東方心頭升起了萬千感慨。

北海的一切都沒有變化，一如亂古時的那般。

這是一個徹底凝固的世界，海面平靜的如同死去了一般，整片天地尋不到任何活物的氣息。

感慨之後，東方的表情變得平靜，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了那座金色門戶前的靈能對遷橋上。

東方沉默着,將混沌劍胎收走，他的手觸碰到劍柄的一瞬間，混沌劍胎似乎發出了輕微的顫抖。

劍胎有靈，相隔萬古時光，終於又回到了自己主人的手中，如何能不激動。

轟隆~~~~

籠罩在北海外的大陣發出轟鳴聲,北海上空，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響聲，如同瓷器碎裂一般。

緊隨而至的,是濃郁的時間氣息，與世隔絕了無數紀元的北海，隨着東方的到來，再度融入到了時間長河的懷抱。

鯤鵬巢穴處的金色門戶熾芒大盛，河水流動，不一樣的是，這次的河水並非自上而下沖刷着巨門，而是開始逆流。

昔日東方費勁心思才能推開一條縫的巨門，此時此刻，卻在河流流水的作用下，自行開啟。

東方見狀，眼瞳輕顫。

這巨門之後，應當就是石昊留給他的東西！

在完美世界中，這道巨門所處的時間線位於過去，東方想要推開門,代表的是想要窺見未來的真相。

但石昊將此處定格，外界的時間流動,但北海卻依舊保持着最初的模樣。

這樣一來,北海與外界就存在着時間上的差異，當塵封的世界再度開啟之時，時間法則會進行調和，為了加快北海與外界的同一，會有大量的時間法則湧入。

石昊便是利用了這個方法，幫助東方推開這道門戶！

當然，這並不是永久的，當北海內外的時間差異被磨平后，一切都將會恢復正常！

金色門戶背後，究竟通往何方？

從第一次見到這座巨門開始，東方就對門的對面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

只不過當時因為諸事繁多，自己擔心一旦進入了門中，可能會錯過很多事情。

可如今石昊給了他這個機會。

北海的時間差異的存在，此時此刻，北海內的時間流速變得極快，因為修有不易神通，東方對於時間的流速極其敏感。

初步估計，北海內的時間流速起碼要比外界快上千倍！

甚至差距更大！

這也代表着，東方有着充足的時間進入門中！

河水燦燦，周圍的靈氣變得無比濃郁,東方的衣角沾着些許靈氣所化而成的露珠。

東方手握混沌劍胎，淌過河水，濃郁的時間之力壓得他透不過氣，

渾身上下佈滿了汗水。

他的身影艱難的前行着，一步步邁入了那道光幕之中。

一道光華閃過，東方視野中的景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身後的無盡海域變成了崇山峻岭。

遠處，是一排排錯落的房屋，有高樓林立，有草屋小舍。

街道上豎著怪異的圖騰，上面銘刻着許多陌生的符號。

在聚落的最中央，是一座氣勢磅礴的宮殿，被雲霧環繞，氣派無比。

宮殿前有一株古樹參天，枝繁葉茂。

那是一顆柳樹，高聳入雲，萬千柳條隱匿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它的樹榦極為粗壯，十幾個人手拉手都無法將其環繞。

若仔細查看不難發現，這個聚落里的所有房屋都是圍繞着古樹而建，以這顆柳樹為原點拱衛而建。

宮殿外人潮湧動，密密麻麻的，黑壓壓一片。

他們跪伏在地，一臉虔誠的看着那株參天柳樹，口中念念有詞，吟唱着頌音。

這似乎是一場祭祀，隨着儀式的舉行，那些跪伏在地的人們身上泛起朦朧的青光，化作一粒粒光雨，匯入那顆柳樹之中。

“祭靈之道。”東方站在樹上，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出行八域的時候，曾看到過類似的場景。

舉國吟誦，為祭靈提供源源不斷的祭祀之力，可提升祭靈的修為，也能治療祭靈的傷勢，用處很多。

“不對．．．”東方突然皺起眉頭。

因為在九重天開眼法的加持下，他分明沒看到那株柳樹中蘊有着真靈，只是一顆普通普通的柳樹而已。

這顆柳樹能長得如此巨大，應當是因為這些人經常進行類似的祭祀儀式，與這顆柳樹本身沒有多大的關係。

只是，隨着祭祀儀式的進行，讓東方大跌眼鏡的事情出現了。

那株柳樹的柳枝柳葉泛起淡淡的青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縮小。

而且，那並不是簡單的由大變小，而是如同鏡頭裏的倒放一般，從一株參天古木，變成一顆茁壯成長的嫩芽。

但那嫩芽中，分明誕生了一道極其微弱的靈！

“怎麼可能？”東方眼瞳驟縮。“僅憑祭祀就能誕生出活物？這是哪門子的法？”

頌音陣陣，不絕於耳。

下方，虔誠的人們臉上有些蒼白，舉行這種祭祀對他們的身體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是一種較大的負荷。

這時，人群中跪伏在最前列的一位衣着華貴的長髯中年男子手捧石刻，走到了柳樹幼苗前。

那石刻有些模糊，但依舊能辨認出石刻上的圖案是一艘船。

船頭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船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那中年男子將石刻埋在了柳樹幼苗前，不久后，土壤中泛起淡淡的光澤，有大道符文從土壤中冒出，匯入幼苗中。

“雨！”

中年男子土壤抬起頭，張開雙手，雙瞳中有金色的光焰，後方的人群站了起來，宮殿中走出幾位臉上塗抹着各種顏料的人，手舞足蹈着。

眾人起舞求雨，天上雲霧匯聚，籠罩在整個聚落上空，不消片刻便烏雲密佈，有雷霆涌動。

俄而，大雨傾盆，伴隨着電閃雷鳴，大雨滋潤了整片土地，那株幼苗在雨中茁壯，直至成長為一顆五米多高的柳樹。

雨過天晴，一抹初霞透過雲層落在宮殿處，照在那株柳樹上。

新雨初霽，日陽斜照，柳樹的枝葉掛着晶瑩的水珠，清新而自然，讓人心曠神怡。

一陣微風拂過，柳條搖曳，下方的眾人皆面帶微笑，心喜的看向那顆柳樹。

“吾國興隆！祭靈萬載！”長髯男子再三叩首，回頭看向眾人，道：“祭靈初生，務必守護好她的成長！”

“祭靈是祭出來的？”眼前的一幕顛覆了東方的認知。

這與他在完美世界中的所見所聞截然不同！

他從未聽說過有那個祭靈是靠人們祭祀而成的！

祭靈與人們從來都是相互選擇的，一些強大的生靈選擇成為祭靈，享受人們的祭祀之力。

而人們為祭靈提供祭祀之力，尋求祭靈的保護。

自古向來如此！

眼前的一幕，不由讓東方想起了牧神記中的一個種族。

造物主一族。

牧神記中，除卻天公土伯等一些天地生養的先天古神，大部分古神都是由造物主一族通過祭祀觀想出來的。

只不過後來古神壯大，造物主不敵古神，最終受到了古神的反噬，被自己所創造的東西滅殺。

“陛下，是否要加上烙印？”

下方，一位身着道袍的男子走到中年男子身旁，小聲說道。“祭靈之道出現了變數，臣擔心，柳也會出現異變。”

“不可。”中年男子搖頭。“加上烙印固然安全，但也限制了柳的成長。”

“亡國之仇未報，柳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可昔日祭靈叛變之禍歷歷在目，我等不得不防啊！”道袍男子皺眉。“倘若再出一個獓，我等又該如何？”

“這次不會了！”中年男子目光冷冽，側目看向宮殿深處，目光隱有不舍。“出來吧。”

隨着中年男子的聲音落下，宮殿內，走出一位粉雕玉琢，宛如從畫中走出的小女孩。

因為緊張，她的小手不停地扣着衣袖，長長的睫毛下，目光透着無比的不安。

“爹．．．．爹爹．．．”小女孩輕聲，有些結巴，小心翼翼的看着中年男子。

她的聲音很好聽，宛如銀鈴，此時此刻卻帶着些許焦急，惹人心疼與憐愛。

“乖，過來。”中年男子露出和藹的笑容，朝她招了招手。

“陛下．．．您是要！”國師瞳孔驟縮，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看着這位一國之主。

“如果可以，我願意親自與祭靈相融．．．”

“可祭靈初生，我早已半截身子入土，根本做不到，能夠與之相匹配的，只有這些孩子們。”

“誰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頭肉，我不忍讓我的子民失去自己的孩子。”

“她是我的女兒，應當承擔這一份責任。”

“可殿下能承受么？”國師表情有些僵硬，不忍看向那個小女孩，他怕自己忍不住將她救走。

祭靈有靈，若要讓祭靈與人相融，兩者的靈必定會發生衝突，最終能留下的只有一個人的靈，這個過程極為痛苦，不是來自肉身的疼痛感，而是來自靈魂的顫慄！

比起千刀萬剮更甚！

祭靈的靈雖然初生，可祭靈畢竟是受到萬人膜拜而誕生的，但其強大程度，又怎是一個不到六七歲的小女孩能比的？

如果外人不加以幫助，在與祭靈之靈相融的結果幾乎不會有任何意外！

那就是人的靈被祭靈的靈所吞噬！

若僅僅只是如此，那對於被吞噬者來說，還是好事，畢竟兩者實力相聚懸殊，過程並不會特別漫長，因為在那種攝魂之痛中，死，都是一種解脫。

但國師與國主自然不會讓祭靈的靈吞噬掉她女兒的靈！

他們會在靈對抗的過程中幫助他女兒。

這是一場極為持久的拉鋸戰，直到將祭靈之靈徹底吞噬才結束！

這也代表着，那個小女孩將在這個過程中，承受無盡的痛苦，想死都做不到！

國主將他女兒抱在懷中走到柳樹面前，臉上掛着和藹的笑容：“這株柳樹好看么？”

“好看。”小女孩點點頭。

“你喜歡么？”國主又問。

“恩．．．．”

“陛．．．陛下．．．”國師有些哽咽，小公主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國師的子嗣在祭靈之亂中已經死絕了，因此，他早將小公主當成了自己的女兒看待。

“還是換一個吧．．．．”

國師看着公主天真無邪的臉頰，動容不已。

“換誰？別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么？”國主深吸一口氣。

這是他的親女兒！

他怎麼可能不心疼！

“想摸一下這株柳樹么？”國主輕笑着問道。

“它是祭靈．．．可．．．可以么？”小公主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打着轉，有種躍躍欲試的想法。

“當然可以。”國主從腰間取出一根銀針，在小公主的指尖輕輕地刺了一下。“把你的手按在樹榦上。”

小公主將信將疑，緩緩的伸出手。

“拜！！！”

當她的手碰到樹榦的一瞬間，國師眼眶中兩行清淚落下，奮聲高呼！

“不要恨我。”國主啜泣，眼眶通紅的看着懷中空蕩蕩的身影。

下方眾人叩首，口中念念有詞，隆隆頌音響起，山林震動！

磅礴的祭祀之力鋪天蓋地而來，席捲了整個宮殿，匯入那株柳樹之中。

柳樹下，不時有鮮血滲出，令人心悸，兩團光霧浮現在柳樹的枝椏上，你來我往，相互碰撞着。

頌音震耳欲聾，遮掩了一切。

沒有人能聽到，柳樹中那位小女孩悲痛欲絕的慘叫聲。

遠處，東方看着宮殿裏所發生的一切，怔怔出神。

當那位小女孩出現的一瞬間，東方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自己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這個地方。

一切都太突然了，他甚至都來不及阻止，一道光幕就將宮殿籠罩，阻攔了他的行動。

祭祀儀式隆重，國主與國師怎麼可能不設防備。

他被阻擋在光幕之外，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着幼年柳神遭受苦難。

此情此景，與當初柳神在北海外目睹東方被舒湘洞穿，何其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東方是看着柳神誕生，柳神是看着東方死亡。

這是否，也是一種輪迴？

光陰似箭。

東方的身影被阻攔在宮殿外已經數月有餘。

可任憑他想盡所有辦法，卻依舊不能突破這道光幕。

咔~~

一道清脆的聲響從光幕中傳來。

宮殿內，一位青衣被鮮血浸紅大半的小女孩表情獃滯的站在柳樹前。

下方眾人表情欣喜若狂。

小柳神有些麻木的看着四周。

她的目光突然掃向了光幕外的東方，靜靜地看着他。

因為東方臉上的表情與別人都不一樣。

小柳神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焦急，擔心與牽挂。

兩人四目相對。

柳神，誕生了。